文学五一

第3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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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分钟后,一精尖商务男士形象的凌犀走进了la精工集团写字楼,在一票女职员的爱慕眼神和窃窃私语中迈进了专属电梯,直升到顶楼。
    就像他此刻透过玻璃窗俯视整个集团一般,在这里,他凌犀就是绝对权利的代表。
    当然,这不仅仅因为他是整个集团的主席,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在这个位子的这些年,不只把la精工彻底推上了同行的绝对龙头,更是大刀阔斧的进丨入了3c产品的贸易行业。
    知名财经杂志曾用‘虎狼之侧,岂容酣睡’来形容有他凌犀存在的电子市场,外媒更是频频分析有关他的每一步决策再冠以阴谋论。
    他的成功让几乎所有人都快忘了,4年前,他只是一个对业务完全陌生的律师。没人否认他的成功有运气的成分,可更多的原因源自他骨子里的狼性,天性不服输的人,赢的总要比别人多一些。或者可以有另一种没天理的解释——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
    顶楼董事长办公室,秘书王达做着例行公事的简报,不时抬头瞥着那四仰八叉的靠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搭在桌子上悠哉的晃悠的boss,莫名的紧张。
    王达心谙,怎么说自己也给他做了四年助理了,可每次跟他这boss相处,还是沾点紧张,倒不是因为他那阴晴不定的暴脾气,而是实在是他这人城府太深,凡事看得太明白,就说光屁股杵这给人看,搁谁谁不紧张?
    “?您出差这段时间,大致就这么多事儿。”合上文件夹,王达说的口干舌燥。
    凌犀瞥了他一眼,“渴了喝水,别整的跟谁他妈虐待你似的。”说罢点着了一根烟儿,跟拿着杯子灌水的王达道,“喝完跟我详细说说,h市新街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话一说完,王达竟不雅的打了个嗝儿,差点喷出水来,惹的凌犀直几歪,“我他妈能吃了你啊!吓那b样!”
    能,真能,等他说完这事儿他真没准儿得吃了他,“董事长?”
    毕竟是跟着他四年的助理,他王达只要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这会瞅他支支吾吾这样儿,凌犀也就猜出了八分,他挑眉问道,“还没人主动申请呢?”
    王达艰难的点点头,“?嗯,计划书和投资分析虽然做的完善,可公司里都传h市投资的大环境不好,弄不好就阴沟里翻船,弄得现在谁也不愿意主动出来挑这个大梁,一个个都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越说声越小,到最后,就差点被自家boss那双阴沉的眼冻结了。
    王达心明丨镜儿这h市的电子新街是他家boss近几年的战略重心,关于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的跑偏都能轻易让他炸毛。
    凌犀捻息了烟,眯起了眸子冷笑,“这帮老奸巨猾的东西,都他妈在这儿跟我玩大智若愚,就这帮人,我看我那新街要交给他们去开荒,十有八九得是烧钱玩儿,这做点事儿,找个靠谱的人真他妈难。”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位年头还尚短,不适宜人员大幅度变动,他早就把那些个老土渣儿踹下管理层了,占着茅坑不拉屎,鸡肋的让人恶心。可偏生这开荒的事儿他还不放心不知根底儿的人去做,毕竟h市的大环境确实不好,但凡跟当地官丶员搞不好关系,一个处丶长都能搞死你。
    凌犀从来就不是毛头小子,他向来深谙这权钱之间的潜规则。
    “要不叫陈总回来?前儿我还去看过他,这半年他恢复的挺好的。”瞧凌犀那两条眉毛又倒插到眉心,王达建议。
    凌犀搓着眉心摇摇头,“算了,他岁数也不小了,让他消停几年吧。”
    他缺人用是事实,可他凌犀也不是什么旧社会的周扒皮,还不至于让如此状态的陈鸥给他做牛做马。
    “那现在怎么办?”王达全身泄气的瞧着手指一直匀速敲打着桌面的boss。
    当、当、当——
    凌犀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眸子,眼神聚焦在桌面电子日历的一个点上,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想法。——分割线——在上朝没颁布朝500个人喷口水有罪的时候,记得口水圣地的某浪微博曾谣传一则消息。
    说是某盛产煤豪的大省的一因贪污受贿入狱的某干部出狱的当天,当地官丶员和煤豪板及名流富商们,争相迎接阿贪的‘荣归故里’,或列队欢迎,或鲜花簇拥,甚至欲以礼炮迎接,回家后更是门庭若市,其受到的礼遇简直犹如英雄凯旋。
    那场面,绝对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当然,紧接着第二天,相关部门就表示了,此新闻纯属子虚乌有。
    很多百姓纷纷表示怀疑,各种臆断政府在隐瞒社会丑恶阴暗面儿,大家都更愿意相信,在现在这个“笑廉不笑贪”的社会,阿贪们是吃地开的。
    可笔者更愿意相信,此消息乃屁,只是一阵浊气。
    当然,这跟盲目的红色崇拜没有一毛钱关系,只不过从剩余价值理论上分析,个人觉得说不过去。
    古人云的好,因利而聚,利尽而散。
    你身在其位时,人人谄你,当你剩余价值所剩无几时,人人铲你。
    阿贪出狱比高官退休好不到哪里去,剩余价值没了,就得滚粗舞台。
    列队欢迎,鲜花簇拥?
    也许会有吧,可对归齐这样一脉全部阵亡的干部来说,那绝对是梦一场。
    冷暖这一生都不会忘了,那个头发短的只比头皮多一层的瘦削男丨人,穿着一件白衬衣,提着一个包儿,从那扇铁门迈出时,冷不防被阳光晃的瞇着眼睛的样子。
    冷暖很多年没掉过眼泪了,但这一刻,她却没忍住湿了眼眶。
    这一天,归齐出狱了,这时的他33岁,远离自由4年有余。
    大狱归来的场景,远没有于大妈惯用的镜头里那种玩命拥抱,激动泪奔的戏份,现实中的这一幕都显得那么平常,平常的就好像不过是去机场接机,火车站接站,冷暖接过归齐手中的包,只是笑着说了那么一句,‘走,咱们回家。’
    回家,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可这从铁门走出来的人听来,却宛如天籁。
    家,是一盏明灯,家,是一瓦遮头,家,是每晚睡觉前,监室里的狱友们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可如今就站在门前,离他的家只有一步之隔,他却有些望而却步。
    此刻的归齐觉得自己像脚踩在棉花上,一切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愣着干什么,进来啊。”冷暖轻唤着他,回身儿给他拿了一双拖鞋,棕皮面儿黑皮底儿,竟还是他四年前的那双鞋。
    踩上这熟悉的旧物,他才适应了几分。
    “知道你唯物主义,不信那些,我就没准备那些个迷信的东西。”顿了顿,冷暖朝他笑笑,“我一想,我这要是在门口摆个火盆儿,你这洁癖不得当场崩溃啊。”
    归齐扯了一个十分僵硬的笑。
    洁癖?
    这个词距离自己真的太遥远了,想当初那个曾经事事讲究,物物精致的形象,如今已经太模糊了。
    有句话说的好,世界上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莫过于两个,一个是男生宿舍,另一个就是男监。
    臭脚丫子混搭着各种不爱洗澡的裤裆的臊味儿遍布各个角落,‘你妈’,‘你妹’,‘你大爷’,‘你祖宗’每天被n多人粗旷的挂在嘴边儿,挨个操180遍仍是操的乐此不疲,每天晚上都有各色咬牙放屁打呼噜的动静儿,外加啪啪撸来撸去的撞肉声儿和自我攀登ding峰的倒抽气,而事后,空气里又是一股子酸不拉唧,更剩从前的臊味儿。
    牢房里很臭,臭的不可理解,牢饭很难吃,难吃的匪夷所思。
    这样的环境下他一过就是四年,如何讲究的起来?
    他多想说,只是嗅着现在这无杂味儿的空气,都让他觉得奢侈,可这样的话,在眼前这个明艳一如从前的女人面前,竟是那么难以启齿。
    “都没怎么变。”归齐进屋,环视一圈儿发现,四年过去,这屋子里的陈设竟还都是他离家时候的模样。
    “恩,就换了两个电视,客厅一个,卧室一个。”刚从厨房出来的冷暖端着一杯热茶放在了茶几上,又补充到,“还是小丫头代言的时候,厂家送的,说送的太多,她家放不下,硬让小生给我送来安上的。”
    “挺好的。”归齐笑笑,坐在了沙发上,那突如其来的松软,让他有些不适应的挺直了腰杆。
    他习惯性的掏出了烟点上,这才发现家里跟本没有烟灰缸,冷暖回身儿找了一个装茶叶的小铁盖子,往里面倒了点水,摆他跟前,“先凑合用吧,等晚上咱俩去超市买一个。”
    她竟然忘了,现在的归齐早已经是个烟不离手的人了。
    连吸了几口,归齐弹弹烟灰,手指扶了扶眼镜儿,他一转头,这才发现鱼缸里空空如也。
    “诶,鱼呢?”他还记得,那两只冷暖最喜欢的地图。
    “爸走那天,就死了。”冷暖轻声的说。
    “哦?”归齐有点哽咽,眼眶有点发红,冷暖知道谭四的死是他最深的殇。
    从前去探监的时候,她不只听一个狱警说过,每逢清明,祭日,他总会朝一个方向默默跪着,一跪就是一天。
    每每这时,冷暖都觉得自己真的残忍,她竟然能将事实的真相埋的那样深。
    “不说这些了,今儿刚回来,我给你露两手,让你找找米其林大厨的感觉。”冷暖眨眨眼,笑着转移了话题,她的轻松也感染了归齐。
    归齐笑着指指天上,“轻点儿吹,我怎么觉得牛在天上飘呢?”
    冷暖嗔道,“切,拆人家台犯法,知道不?”
    “真凶,我这刚出来,屁股还做热,就要回去不成?”归齐调笑着,冷暖却跟本笑不出来。
    呸!呸!呸!
    连啐了三口,冷暖朝归齐身上锤了一拳,“不许胡说!今儿出来了,那破地方从此以后都跟咱们没关系!”
    ?
    到底是冷暖这牛吹大发了,尽管她撸胳膊,挽袖子,无比耐心的做了一顿饭,结果还是6道菜砸了5道,唯有一道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蒸鱼味道尚算合格。对此,冷暖极为懊恼,她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四年没下厨而已,这手艺用不用蜕化的这么厉害?好在归齐十分买她的帐,不仅拒绝了她外卖的提议,还吃的津津有味,一顿饭下来,竟也有几道菜见了盘底。
    饭后,冷暖在刷碗的时候,听见归齐打了一个电话,这通电话很短,只有短短几十秒,就结束了。
    即使冷暖没有问,也他是打给归家,归齐是个不忘本的人,就算这些年归家对他做出了再多寒心的事儿,他心里也仍然敬重那一双养父母。
    冷暖很多时候都想不通,那一对儿老两口怎么能现实到如此境界,归齐风声水起时,她们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他比亲生儿子归新还要好上几倍,甚至还曾经因为他执意娶她这个出身风尘的女人而泪眼相向,想那一幕是多么真挚,可当归齐出事儿时候,怕沾腥的他们躲的远远的也就罢了,谁能想到竟狠心四年来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
    她没有告诉归齐,其实就在昨天,她还曾经压制住心里翻涌的膈应,给他们去过电话,想问他们有没有时间跟她一起去接归齐,可她却才自报家门,对方就挂了电话,跟本没有听下去的意思,最后,她还是发了短信,告诉了他们时间地点。
    可今天,他们还是没有出现。
    冷暖不知道他们刚刚在电话里跟归齐说了什么,可从那短的堪比客服的通话时长可以猜到,不会有什么好话,她摘了手套围裙,续了杯茶进了客厅,刻意忽略归齐镜片后眼底的落寞。
    “今儿天不错,咱俩出去溜达溜达?”她提议。
    归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想去看看咱爸。”
    ?
    从墓地回来之后,归齐一直很沉默,晚饭也没吃几口,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子。
    窗子,是一个滑稽的东西,你站在明窗几净的窗前俯瞰着整个世界,那一瞬间好像这漫天星辉万家灯火都像是为你而明,然而当你满心欢喜的想要去触碰它们,却总是失望的发现,那些仿若触手可及的东西,其实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你的。
    当初归齐买这个房子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整片墙的落地窗可以完整的收录这大半个城市的繁华,还记得当时装修完入住的第一个晚上,他还曾因为这俯瞰苍生的感觉而心潮澎湃,那时候的他20多岁,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站在人前,永远是成功的标杆,那时候的他,豪气万丈,总是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可时间终究是最不可估测的变量。
    明明不过4年,那些个信念却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归齐一口气干了杯中的威士忌,那呛辣却微甜的味道让他的舌尖发麻,他向后一仰,完全躺靠在沙发上,看着那窗子上斜钉的月亮发呆。
    他想,他是被体质化了。
    从前,他习惯每晚他却仍是习惯看这窗外的月亮,然而那不再有铁窗分割的月亮却让他没来由的失落。
    监狱里一度很流行一本书——《肖申克的救赎》,其实这书在他没进去的时候,就已经读过,这里面有一个十分滑稽的人物——老布,这个老头个子矮小,面容和善,在监狱里生活了50年,临老了老了被放出来了,最后因为完全无法适应已经脱节的社会,上吊死了,最滑稽的是,临死之前,他用刀在墙上刻了几个字——‘老布到此一游’。
    此时此刻,归齐想不到还有比这四个字更适合他心情的词了。
    是啊,明明是他的家,他却像是一个来短暂旅游的游人,好像他只是来小坐几天,还要回去。
    可不,他离开的太久了,已经跟现在的世界脱轨了。
    可他毕竟不是老布,纵使焦虑他也不会一把抹了脖子,他的命是干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由不得他自甘堕丨落。
    下午在坟地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当初干爹没有扛下一切,而是任由他服刑一生,会不会比现在来的轻松?
    答案,无解。
    因为人已经变做一胚黄土,一切假设都是虚妄。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温柔的声音由远及近,待归齐别过头,冷暖已经坐在他的身侧,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香,她无比随意的擦着湿发,在看见他手上的空酒杯后,噤了噤鼻子,轻哼,“存这点儿好酒都让你给我糟蹋了,我真肉疼。”
    归齐低低的笑着,起身又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了冷暖面前,自己又端杯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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