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5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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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昨夜睡得还好吗?”冷不防一个声音从斜刺里传来,严思语转头看时,却正是昨夜带他们进院子的那人,于是只得打迭起笑容道,“好,很好。”
    “嗯。”那人点点头,走到一旁开始抚弄花儿,那意思不言而喻——明显是觉得严思语碍事儿了,要他走。
    第五百一十二章:良知
    严思语带着秦三元出了院子。
    秦三元很是摸不着头脑,他是越来越不懂,自己大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了。
    事情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很不一样,严思语心中确实有些懊恼了——自他出道以来,自负才高,况且又经办了税制改革等一系列大事,确实有些沾沾自喜,未料却在这肃州城里给栽了,看样子,这事情确实难办而棘手。
    严思语感觉,自己就像站在四堵墙壁之间,无论往哪儿走,都只会撞得鼻青脸肿,苦不堪言。
    及至出了城门,走到河边,看着那缓缓向东流逝的河水,严思语不得不抬起头来,仰天一声长叹。
    “哪里来的斯文秀才,何故在此长吁短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严思语转头看时,但见是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形容神态,与一般俗人完全不同,他赶紧双手一抱拳:“见过先生。”
    老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瞧你这模样,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何故如此?”
    “在下正为一事犯难。”
    “何事?”严思语顿住,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怎么不说话了?天下之事,来来去去,去去来来,不就那么些么?有甚可忧虑?”
    严思语心中略一思忖,道:“先生以为,人性为善,还是为恶?而世间万种,是否真的善恶到头终有报?”
    “你这书生,说的话真是有趣——世间之人苦苦思索的,要么是金银,要么是美色,要么是权力,要么是田地豪宅,你这书生却问人性——那我也要问你,这人性善又如何,不善又如何?因因果果,果果因因,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照先生这样说来,那些为官作宰的,倘若不贤不能,反而欺压百姓,是不该去管的了?若世道混乱如此,天下人人活着,还有什么指望呢?”
    “嗯?”老者定睛看了他一眼,捋须而叹,“你这人确有几分悟性,却不知越是聪明,便越会为自己招来祸患吗?”
    “在下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严思语的脑海里,闪过冯翊那双眼殷切的眼眸。
    老师,老师,我是该遵从您的教导,做一个正直诚实的人,还是庸庸碌碌,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呢?
    “书生,世间之事,非善,亦非恶,非对,亦非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很多事情不能太较真,很多时候,也不能完全没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做人才难——但再难,却有一点,当是世人之根本。”
    “什么?”
    “但凡做人,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良知?”
    “是。”老者说着,抬手指了指天空,“岂不闻,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吗?”
    “听先生这意思,似乎是用不着道德、伦理、法律这些来约束人之言行,只要等老天来惩治他们就好了?”
    “看来,我们是道不同,难相为谋啊。若阁下一意仗着心中之气,定然要禀公办事,倒也并不是不行,只是阁下怕是难免一场牢狱之灾啊,我观阁下的面相,与常人不同,当是经天纬地之才,阁下只要爱惜自身,定然会长展抱负。”
    老者说完,向严思语一抱拳,转头步履从容地离去,没一会儿便没入葱葱郁郁的林间。
    树林里静寂下来,严思语再度陷入思维困境——如果治不了薛元涛,他心中难过,但要治薛元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谁都无法意料。
    本来,这件事确实可以就此打住,他回京复命,上禀皇帝,就说肃州之事已然平息——自来朝中权贵,只要各地方没有人闹事,那就是天下太平。
    息事宁人,未尝不是最好的办法。
    但他愤愤不平的同时,确实也于心难安。
    就在严思语徘徊无计之时,头顶上方忽然嗖嗖两声响,一道黑影已然出现在严思语的面前。
    严思语吃了一惊,猛地瞪大双眼。
    “赦令。”黑衣人从怀中摸出面令牌。
    严思语赶紧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严思语听令。”
    “微臣在。”
    “命你彻查肃州一事,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务使民无积怨,地方清明。”
    “微臣遵旨。”严思语再次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接过令牌。
    黑衣人闪身没入树林。
    拿着沉甸甸的令牌,严思语陷入沉思——皇上啊皇上,这可是给我出了个极大的难题——且不说这个案子查下去结果如何,单就眼前,要抓到严思语的“证据”,那就已经“难如登天”。
    不过,既然已接圣命,一切就须落到实处。
    严思语挺直后背,抬头看了看天空:“三元。”
    “大人。”
    “你走吧,独自回京城去,看看府宅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带上,找个地方安家,过平静日子吧。”
    “大人?”秦三元明显吃了一惊。
    “我这一次,实在是祸福难料,不定就拖累了你。”
    “大人。”秦三元曲膝跪倒,“小的自从跟了大人之后,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点怨言,大人就算要小的死,小的也不会眨一下眼。”
    听了这话,严思语略感惊异,不由转头看了秦三元一眼——这世道人心险恶,人人都是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未料——
    看来,也算是上天赐给他的福分,三元这人虽然识见陋俗,却有一颗忠实之心,难得。
    “你可考虑清楚了?”
    “大人,小的已经考虑清楚了,今生今世,唯大人马首是瞻。”
    “好。”严思语再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
    “咱们且在这周围找个地方落脚。”
    两人走向前方,穿过丛丛树林,找到一家很普通的乡下院子。
    住在院子里的,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妇,少见外人。
    严思语自称是外地来的客商,来收粮食,问他们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存粮。
    村妇摇头:“粮食?哪里还有粮食?全都交给官府了,如今家里的,还不够喂两只母鸡呢。”
    “那你们——”
    “呶,”村妇抖抖手中的野菜,“我们眼下,全靠吃这个为生。”
    瞧瞧她满脸的菜色,严思语略觉不忍,继而道:“似乎你们这一州的人,对于州衙的做法,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啊。”
    “那还能怎么样?他们是官,要治咱们一两个老百姓,还不容易吗?”
    严思语摇摇头,再没说什么。
    他在这一带呆的时间也不短,看来看去,瞧来瞧去,都是这般,老百姓们不管过得再怎么苦,始终忍耐着,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他们不会贪求荣华富贵,更不会找事闹事,只能本分地在土地坑里刨食吃。
    晚上,严思语在小院里,吃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农家饭”,米糠团子,野菜汤,还有几个糙玉米棒,饶他虽不是富庶之家出身,面对这样的食物,也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小夫妻留严思语住了一个晚上,次日,严思语起身告辞,带着秦三元在附近一带转了几圈,只看到一个个农民在地里辛勤地劳作,倘若就此瞧去,自然是瞧不出什么来。
    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打开一个缺口呢?
    没头没脑地,严思语走到一条河边,蹲了下来,看着清粼粼的河水发呆,透过安静的湖面,他隐约可以瞧见,那一条条鱼儿,自由自在地在湖底游来游去,游来游去,显得异常活泼。
    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往往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却不知道,其实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四面八方都有眼睛……
    薛元涛做了那么多的事,难道,就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他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
    只是,自己要如何才能找到这些蛛丝马迹,并为自己所用呢?
    首先,从薛元涛身上是无法打开缺口的,那么,所谓的缺口自然是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很多事都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完美无缺,但只要突破其中一个口,其他的自然不在话下。
    严思语苦苦地思索着,最后作出一个决定——他决定冒一次险,碰碰自己的运气。
    做好一切准备后,严思语悄悄地进了城,在州府对门的茶铺里坐了下来,要了碗茶,慢慢地喝着。
    州衙的门始终紧闭着,直到太阳快下山,衙门方才打开,一个男子从里面走出,严思语定睛看时,却见原来是衙门的师爷。
    待师爷走出一段距离,他方才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跟着。
    师爷的步态十分从容镇定,有如闲庭信步一般。
    他先到一些铺子买了日常用品,最后走进一条巷道里,严思语闪身紧贴着墙壁,慢腾腾地走过去。
    “你们,都出来吧。”
    随着师爷的话音落地,从黑暗里钻出来几个小混混,一个个打扮奇特。
    “刑师爷,你总算是肯出现了。”
    “不是叮嘱过你们了吗?没什么事,别出来瞎晃荡,为什么就是不听?”
    “刑师爷,咱们为了你们家老爷的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得罪了一郡的人不说,现在连家都不能回,你且说说,咱们不找你,还能找谁呢?”
    “不是给过你们一百两银子了吗?”
    “一百两?一百两银子顶什么用啊?”为首的一个小混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早就花光了。”
    “那你们想要多少?”
    “我说刑师爷,你们平日里昧心钱赚得那么多,怎么着也该掏几个出来,让大伙儿也开开荤不是?”
    刑师爷的眉头拧了起来,不过,他到底没有发作,而是弯下腰,从鞋筒里摸出张银票,砸到为首的混混手里,压低嗓音道:“好好拿着,小心别被骨头梗住了喉咙!”
    “谢谢刑师爷。”混混怪腔怪调地道。
    严思语藏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样子,这些混混必定是帮刑师爷和薛元涛做过什么暗事,故此他们才敢如此要挟。
    办妥当事情,刑师爷转身,重新向巷子口走来,严思语赶紧闪身让到一旁,目送他走远。
    “彪哥,现在咱们有钱了,往哪里找乐子去?”
    “是啊是啊,红鸾楼的小如意,肯定都想死你了……”
    严思语本打算近前问个究竟,但他一人势单力孤,怕问不清楚反而打草惊蛇,因此仍然潜伏在暗处。
    他深深懂得,自己不是武艺小生,此刻更莽撞不得,是以,他只是远远跟着那一群小混混,直到他们在大街上分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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