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听说师父灭过世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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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倏地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司樾放下摊子上的玉葫芦,仰头望去,张望一番后?笑道,“呦,舞狮的来了。”
    小半刻钟后?,一行舞狮的班子敲着锣、打着鼓从街上走过。
    街上的百姓纷纷让道,指指点点笑呵呵地在路边看。
    恒子箫看着那几头金灿灿、红彤彤地狮子从面前走过,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自拜访过山长后?,他?回去照旧挑水跳梅花桩,今日下山,果然又比记忆里?要轻松不少。
    他?问司樾,他?一下子能跳五六级台阶,是?不是?练成?轻功了?
    司樾哈哈大笑,用书拍他?的脑袋,“早着呢,哪有那么好练。”
    原来他?还?远不到轻功的地步,只是?有了些脚力罢了。
    即便如此?,恒子箫上山下山时也省事了不少。
    舞狮的队伍过去了,司樾对?着他?一指对?面的摊子,“走,去别处逛逛。”
    她转身走了,恒子箫正?要抬步,余光瞥到侧面胡同前有一个小摊,那摊上挂着一个招子,标的是?“笔”,可摊上只堆着一些纸张,并不见?卖什么笔。
    恒子箫觉得奇怪,走近看了看。
    摊子后?坐着一白面男人正?在写字,见?了恒子箫笑道,“小兄弟,要写点什么?对?联还?是?福?”
    “写?”
    “是?啊,”男人点头,停下手里?的笔,“我做的就是?代写的营生。”
    恒子箫惊道,“写字也能赚钱?”
    “这话怎么说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好的字那是?一字千金啊。”
    恒子箫眸光一闪,立即对?男人拱手作揖,“先生冒昧,我没有讥讽的意思,只是?久住山里?,不通世事,故而感到惊讶。”
    “久住山里?……”男人哦了一声,“你是?裴玉门的弟子?”
    恒子箫点点头,又凑上前看,见?那男人笔下写的是?一篇佛经?。
    他?抬眸看向男人,“先生好俊的字。”
    男人笑了,“这算不得什么。”
    恒子箫又问:“先生这是?写的什么?”
    “是?金刚经?。”男人对?他?道,“元宵之后?,好些人家里?又要祭祖又要拜佛,这一份是?荼林县陈员外家的老太太托我写的。”
    这两年?恒子箫学?了四书五经?,看过正?史杂谈,读过诗词歌赋,唯独对?地理没有一点儿涉猎。
    他?不知?道荼林县是?什么县、在哪里?,可既然那里?的人信佛,就应该不是?裴玉门周边了。
    “好了,快去找你家大人吧。”男人挥手,“我也要继续抄我的经?书了。”
    恒子箫立即问:“先生要抄很多吗?”
    “可不是?,各家各户都找我写。”男人颇有些得意,“我既要抄经?文、誊写文章,又要给这里?的百姓代写书信、对?联,忙得很呢。”
    恒子箫一改平日的笨嘴拙舌,在这儿逢迎了他?那么久,等得就是?这一句。
    他?马上道,“先生,我帮您抄吧!”
    “你?”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哈哈一笑,“不必不必,你快走罢。”
    “先生是?觉得我笔力不足?”恒子箫道,“不如我写几个字给先生看看。”
    男人真不信他?能写出什么来,“好啊,你若真能写好,我请你又如何。只怕你年?纪太小啊——”
    他?给恒子箫腾了位子,男孩走了过来,又对?着他?抄写的那篇经?文反复看了几遍。
    “先生真是?好字,瘦劲清峻。”他?怕男人不肯,拼命地搜罗好话,对?着司樾都没说过这些。
    男人很是?受用,笑眯眯道,“都是?十年?寒窗练就出来的。”
    恒子箫看了一会儿后?,用笔舔了墨,在空白的纸上落笔,慢慢写下了“如是?我闻”四个字来,抬头看向书生。
    “咦——”男人一惊,走上前低下头,对?着自己?的那份和恒子箫的字来回对?比,“像,真像!竟一模一样!”
    恒子箫趁机道,“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字,我都能练。”
    书生变了脸色,惊为天人地看着恒子箫,“不想小兄弟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能力,我看你才该坐在这儿、吃这碗饭。”
    恒子箫眼巴巴地看着男人,“还?请先生分?我些活计,东家给的钱,我只拿一半,可以么……”
    “你只拿一半?”男人眉梢一挑。
    恒子箫怕他?不高兴,连忙道,“四分?、三分?也行……”
    男人顿时笑了起来,“既然是?裴玉门的弟子,我怎么好意思呢,一半就一半吧,只是?你要是?写的不好或是?逾期了,那我找谁说理去?”
    恒子箫一愣,他?思索片刻后?,一摸腰上的储物器,拿出一个白锦祥云暗纹的香囊来给男人。
    “先生若不信我,我可签字画押,再将这香囊抵在这里?,如何?”
    男人接来一看,摸了摸那料子,又摸了摸香囊底下系的小玉环,心里?满意了,“好、好,那你来写文书罢。”
    恒子箫写了份承诺文书,从书生手里?接过了一份抄经?的活儿,约定?正?月十三之前要交稿,稿上不得有沾污墨迹,纸张不得有褶皱痕迹,否则那香囊就归书生所有。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和范本收进储物器里?,高高兴兴地去找司樾。
    他?知?道师父喜欢钱,可一直以来都苦于没有来钱的路子。
    钱的事恒子箫惦记两年?了,如今总算能挣钱给师父,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恒子箫在街上找到了司樾,司樾问他?刚才去了哪儿,他?支支吾吾地没有说话,司樾也没有刨根问底,扯着他?进了饭店吃饭。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又回到了山上。
    恒子箫甫一回屋,立刻点起灯来抄写经?书。
    他?落笔时稍一停顿,隐约间,觉得自己?一个道修,在裴玉门里?抄写佛经?似乎不太妥当——
    管他?的呢。
    立冬之后?天气冷了,司樾也不要恒子箫挑水洗澡了,只是?他?自己?还?坚持一天挑几桶上来。
    这半个正?月,除了上午挑水外,其他?时候恒子箫都闷在房里?抄书。
    他?抄完了手头上的东西,十三那天和司樾打了声招呼,去山下交稿。
    书生核对?了一番后?,十分?满意,当场给了他?钱,一共四十五文。
    恒子箫对?钱的概念不深,只知?道一碗打卤面是?八文,一斤熟牛肉是?二十文,四十五文也够师父吃喝两次了。
    他?捧着那一小串铜板,心里?甜滋滋的。
    书生心里?也喜滋滋的,虽说约定?了五五分?成?,可恒子箫压根不知?道原价是?多少,也没处核对?去,多少还?不是?由着他?说。
    不过恒子箫毕竟是?裴玉门的弟子,书生不敢多骗他?,只少给了五文。
    结了账,恒子箫又领了新?活儿。
    这次写的是?三月清明要用的经?文,时间比上一回多,量也多了许多。
    恒子箫翻了翻范文,有些迟疑地问:“先生,为什么都只有佛经?,没有道家经?法吗?”
    书生一叹,“这修真界啊,道观比酒馆多,道家经?文都免费发放了,谁还?花钱买,就算要买,那也是?从大修士手里?买,怎么会找我呢。”
    这话不假,裴玉门每年?都会给山下的百姓们发放抄写的经?文,根本没人需要特地花钱买。
    恒子箫了然,和书生约好时间价钱便回去了。
    他?从来没看过佛经?,自家的经?文都不够看,哪里?有时间看别人家的。
    只是?如今要抄写赚钱,不得不日日和佛经?相伴。
    恒子箫起初不以为意,可日子久了,也记住了一些词句,记得最深的是?《佛说阿弥陀经?》那一段——
    「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街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
    恒子箫初读之时便大为震撼,天上竟有这样的地方,他?又立刻想起了司樾和他?说的「你下次记得梦一个真金白银的大宫殿给我,琉璃作瓦、金银作砖、玻璃作窗,要配良驹千匹,宫女三千八百人,舞姬、乐师一应俱全,一日三餐罗汉宴,喝的是?琼浆液,泡的是?金池水。」
    司樾的话竟和眼前的极乐净土合上了。
    恒子箫吃饭时忍不住问司樾,“师父,您知?道西方极乐世界吗?”
    纱羊一怔,扭头看向他?,“你从哪儿听来的?”
    “书上。”
    “什么书?”
    恒子箫不说话了,只盯着司樾。
    司樾的手本是?伸向中间的五花肉的,恒子箫说话后?,她忽然收回了筷子,只扒了一口饭,反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恒子箫低下头,“我随便问问。”
    司樾也没追问,只有纱羊对?他?道,“极乐世界自然极乐,可没有十世的苦修是?摸不着边的。那太苦了,除了毅力,还?得要足够的福缘,咱们还?是?老老实实修仙罢。”
    恒子箫哦了一声,看见?司樾扒了第二口饭,然后?是?第三口。
    他?有些惊奇,自己?还?从没见?师父连吃三口白饭过,不仅如此?,这餐饭上,司樾再没有碰过一口菜。
    过了两天,白笙来拜访司樾,送这个月停云峰的月例。
    从前都是?他?自己?来找司樾,去年?开?始,恒子箫作为停云峰的弟子在山前迎他?,总算是?有了个接应。
    白笙御剑而来,落下后?对?着恒子箫一笑,“子箫。”
    “师兄。”恒子箫对?他?行礼,“师父在屋里?。”
    “先不急,”白笙搭上他?的肩膀,一手平伸向前,“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青光一闪,白笙手上出现了一把轻巧的靛青长剑。
    恒子箫眼睛一亮,抬头看他?。
    “这把剑还?没开?刃,是?我上个月去仙盟时路上看见?的。”白笙把剑给了他?,“这两年?你的身体结实了不少,裴莘院那把小木剑太轻了,用这把正?好。”
    恒子箫眼中流露出欢喜,可他?随即还?了回去,“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你我师兄弟,何必客气。”白笙笑道,“放心罢,师叔不会在意的。”
    他?不敢告诉恒子箫,其他?弟子刚一拜师,师父就赐法器了,只有恒子箫,在裴玉门待了两年?还?一无所有,就连柜子里?的衣服也只是?门派每年?下发的四套弟子服,两套冬衣,两套夏衣,再没了别的衣服。
    白笙眼瞅着,司樾是?记不得起来这些琐事了,只有他?这个当师兄的能够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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