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御煞 第4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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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原地里,楚维阳却更进一步,几如喟叹一般的感慨道。
    “早知道有今日这样的耗费,以及之后闯荡那遗泽一界可以预料的收获,我竟有些‘悔意’,这修行的道途之中,和丹宗的关系处的未免太好了些,不论是微末时还是如今,浑没有过翻脸的时候,朝着别家的天骄道子,出手便也就出手了,可是丹宗……”
    说着,楚维阳更是摇了摇头。
    与丹宗之间那甚为良善的因果牵系,导致如楚维阳这般出手果决的人,都自思自量着,实在是不好对丹宗修士无缘无故的痛下杀手。
    而若是不下杀手,楚维阳的丹道底蕴便不得不以较为迟缓的进程进行累积。
    时至今日,铸就楚维阳丹道底蕴之神形的一切根基,还是那出身自丹宗的炼气期血煞道孽修丹师的真灵,以及那一部在昔日炼气期时便被赠予的《弹指丹篇》。
    这些极大的丰富了楚维阳属于丹道的基础部分的学识与传承,但却不曾涉及那些至高的妙法和无上层阶的义理。
    这致使楚维阳的丹道底蕴只是一味的累积与夯实基础,从还未曾见证过真正高绝缥缈处的玄景。
    而这样的底蕴所导致的结果也是甚为明晰的,淳于芷借助着底蕴神形的辅助,也只得以凤凰天火将诸般宝药以《三转合元丹灵法》的方式熔炼为一炉。
    诚然,其药理被调和的很是均匀而圆融无漏,但这样的宝药丹浆堆积在一起,楚维阳觉得,倘若是自己能够掌握更为高卓的丹道炼法,或许得到了真正至高炼法的宝药丹浆,得以在原本的高卓材质与浑厚药力的支撑下,得以蜕变与升华,跃入更高的层阶之中去。
    并非是眼前的一切不够好,实则是楚维阳觉得尤还能够尽善尽美。
    而闻听得楚维阳这样的感慨,原地里,反而是淳于芷莞尔一笑,继而颇具风情的白了楚维阳一眼。
    这是甚么曼妙手段都无法展露出来的独特风情。
    世上几乎无法再有第二人能够在晋升入金丹境界的过程之中以淳于芷的方式重塑肉身,真切的回归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继而又与楚维阳这样世上罕有一二人的锻体之道天骄妖孽长久相处,参合三元。
    青春与成熟的风情在她的身上交错,并且真正调和成淳于芷独特的意蕴与气质,那种恍如春夏交替时的极尽明媚与烂漫的感觉,是真正发自于根髓之中的特质,无法被模仿,无法被复刻,复又因为这种独特性,愈发酝酿的更具韵味。
    只这莞尔一笑间的白眼儿,楚维阳的心神便多多少少的随之而有所牵动。
    瞧见楚维阳的变化,淳于芷登时间笑的更甚。
    这笑意似乎半是因为楚维阳那展露出来的纯粹而教人觉得“天真”的对道法的贪婪;半是因为自身的魅力在楚维阳这里得以展露兼且吸引的印证。
    “这本就是丹宗的立身处世之道,事实上,这样想想才最觉得丹宗的厉害,这世上少有宗门,能够在被世人提及的时候,以纯粹的一般修途门类来作为直接的称谓,这一点,便连乾元剑宗都做不到!
    但偏偏,世人言称丹宗,尽皆知晓说得是哪一家,也尽皆觉得他们丹河谷能称得上这样的称呼。
    除却丹宗之外,第二家类似的宗门,便该是五行宗,可这一宗凋敝已有许久岁月,中间又有约莫泰半的时间是在硬撑着,浑没有真正古宗圣宗的鼎盛底气,而今经了这一遭,只怕更名易号就在眼前,往后,世上再无五行宗。
    可丹宗呢,尤还鼎盛着呢!这一宗才是真正看遍了人世间盛衰的主!天晓得伴随着岁月光阴的累积,到底是有多么浑厚的底蕴在丹河谷中留存着!
    但偏偏,错非是刻意教人提及起来,几乎九成九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了去,大抵世人所能够想及的,无外乎是那一座座坊市内那窄小而不起眼的丹铺,以及铺子里那老旧的要掉漆的柜子,还有那尽皆面容老态的掌柜。
    可这是鼎盛的一宗,传续无垠光阴岁月鼎盛的一宗,并且可以预料的,还会继续鼎盛下去。
    与丹宗作对的人,是真的会倒霉的。”
    闻听得此言时,最后一块无上宝材已经被楚维阳熔炼在了翠玉焰火之中,此刻,道人扬手一招,那一团澄黄颜色的铁水,便被雷霆与焰火包裹了进去,一如先前诸般宝材一样被养炼着。
    紧接着,楚维阳施施然站起身来,紧接着,伴随着道法气劲的运转,登时间便能透过那半敞开的乾坤法袍,洞见楚维阳身上在一闪瞬间所流淌而过的辉光,以及那辉光之中倏忽间显照复又倏忽间黯灭去的符箓篆纹。
    而今再看去时,那符箓篆纹早已经没再有了最初时太阴雷篆的明晰模样,伴随着一道又一道涉足雷法的真形图被楚维阳所观照,而今,楚维阳这第一炼的真形图,也已经被楚维阳数度调整更易,连番的融入雷霆道法的义理,在反复的蜕变与升华之后,其形早已面目全非。
    可偏偏愈是如此,那一道道相互连缀兼且交织与共鸣的符箓篆纹,却展露出了纯粹的太阴雷霆的道韵。
    而这,也仿佛切实的证明着,楚维阳早已经以《雷海洗身经》与《太阴雷池豢龙炼髓元典》的基础上,在“真形”的道途上,走出了完全属于自己的路。
    于是,伴随着太阴雷法的真形符箓篆纹的相继显照,朦胧而高邈的意蕴贯穿了楚维阳的通身,紧接着,道人缓步而行,遂在水池的边沿倏忽间跃下。
    只顷刻间,那沉浸在水池之中的太阴雷浆,便陡然间与楚维阳其身形,与楚维阳所显照之道法气韵交织与共鸣在了一起。
    自始至终,都未曾展露出那太阴雷霆本该有的暴虐与毁灭的一面。
    更相反,这太阴雷浆似乎还显照出纯粹的宝药丹浆的一面,电光石火之间,那银灰色的宝药灵光便已经借助着内外通感,焕发着楚维阳血肉之中的雷法灵光,进而将楚维阳的肌肤晕染成了银灰颜色。
    与此同时,楚维阳那喑哑的声音含混在了雷音之中,浑似是像隔绝着一方大千世界,在与淳于芷言说着甚么。
    “我亦尽知丹宗于此道的……好罢,说得难听些,是丹宗于此道的圆滑,只是而今修法,难免想着尽善尽美……”
    这会儿,反而换成是淳于芷一面要故作泰然自若,一面却颇有些控制不住的拿着明媚的眼神往楚维阳的身上去瞄了。
    再开口时,许是被楚维阳所传染了一般,淳于芷的声音竟也变得有些僵硬兼且干涩,浑似是上一回倾注于十二重楼之中的淤积之浊煞仍旧未曾化开,犹还干扰着淳于芷的音韵。
    “这如此传续之一宗,便浑似是那历世长久的耄耋老者一般,没到了自己的修为能够横推当世,不论见得甚么,都能够一力降十会之前,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要招惹这等经年历世的存在。
    人家许是眼珠一转,一念间便是八百个心眼。
    不过,你还年轻,没必要将太多的心神留驻在那些经年历世的存在身上,维阳,明媚与烂漫的,才是属于你的……”
    正这般说着,淳于芷的赤足才从绛红大袍之中缓缓地探出,紧接着,当淳于芷浑如刚才的楚维阳一样一步踏出的时候,伴随着绛红大袍的飞扬,登时间,是凤凰天火击落在了水池之中!
    轰——!
    那是前所未有的沛然的玄雷与赤焰交织的景象!
    这一刻,是淳于芷的凤凰天火点燃了这一池的太阴雷浆,点燃了楚维阳的心念,点燃了道人那通衢的真形道途的进程。
    继而,如同那无边的明媚与烂漫一般,无边的水光涟漪裹挟着焰火的回旋,将楚维阳的身形淹没。
    ……
    而另一边,西极之西,马车前,宗老咧嘴一笑,显得憨直而淳朴。
    此时间,宗老眼珠一转,陡然间展露出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敬仰神情来。
    仿佛只是因为要言说起来这一桩,其本身便是多么圣洁的事情一般。
    “无敌路,与修士的声势、运数、底蕴、气韵尽皆有着密切的关系。
    须得知晓,道与法浑无真正的高下之别,但驾驭、掌握、修持着道与法的人,却切实的有着胜负之分!
    这是寻常修士与天骄道子与盖世妖孽的分别之所在。
    而这种分别,这种胜负的分别,全凭论道辩法的争锋是无法服众的,到底谁比谁强,终归需得是手底下见得真章!
    那需要的,是一场场的高烈度的斗法,是部分时候浑无道理可言的群起而攻之,乃至于……是生死间的搏杀!
    而趟过这一路,接连定胜着走出自己道途来的人……”
    说及此处时,宗老近乎陶醉也似的感慨着摇了摇头,他沉浸在某种欲言又止的感怀之中,最后,只剩下了一声近乎喟叹的气音。
    “啧——”
    只以此声,那一切的言辞,便尽都显得意味深长,兼且意犹未尽起来。
    第523章 剑分冬春无上局
    “那会是以接连的胜局铺成的通衢仙途,那会是横推一世所养炼出的意蕴,那会是……真正无法想象的以同代天骄妖孽共同磋磨与蕴养出的无上道心与功果!”
    接住了宗老话茬的,是车厢之中那少年略显得不平静的声音。
    而从始至终,宗老的话里话外,都浑无半点引导的意思,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教人家自己悟出来的东西,哪怕只是倏忽间的闪瞬念头涌现,都会切实的深信不疑,具备着某种发自于心神原本的深刻笃信!
    原地里,面对着少年那似是兀自的感慨声音,又浑似是朝着宗老所阐发的某种笃定的问句,“中年”宗老都未曾立刻给予少年以回应。
    他又沉默了片刻,留足了一段教少年自我沉吟兼且自我体悟的过程,紧接着,才甚是感慨与认可的点了点头。
    但是再开口的时候,宗老的声音复又变得高昂起来,那语调并非是陡然间的激增,而是在几个字音之间自然而然的层层递进。
    只是伴随着这样的音韵落在这冬春交织的地界与时节,借由着宗老早先反反复复、层层叠叠的拉扯,已然将铺垫做得尽善尽美且厚重如渊之后,那高昂的音韵本身,便陡然间化作了一柄利剑,将冬与春的流转本身割裂开来。
    一切浑似是从自然的散漫之中变得浑如道与法一样的条理明晰。
    那剑光所割裂开来的一端,是经年的皑皑白雪,是无尽的肃杀与幽寒。
    而在这剑光的另一端,在“挥出这一剑”的宗老的身后,是无垠的春风烂漫,是遍地的葱翠欲滴,是磅礴沛然的自然生机。
    最后,因着这种明晰且顺承于自然地割裂,这一剑便也如“庖丁解牛”一般,顺滑且毫无阻碍的刺进了少年的心神之中——
    “不仅如此,不仅仅如此!
    胜负、生死……这一切其本身并不是最为重要的那个,一切源自于道与法的修持上,自然而然,最后也要归咎于道与法之中去。
    在真正高烈度的斗法之中,尤还掺杂着一定的胜势之后,那些能够一路赢下来的天骄妖孽们,所足够提议进行的开坛讲法,或是些低烈度,以辩道论法为主的文斗演法。
    以无敌路的鼎沸胜势本身为焰火,以这人世锦绣山河为炉,以同代诸天骄作薪柴,行君臣佐使之妙道,而成……而成无上道果!
    这,亦是吾开天法的曼妙之处也。”
    话说及最后时,原本的激昂情绪复又陡然间归于悠长的余韵。
    而在这音韵徜徉在和煦的春风之中的时候,原地里,车厢之中,那少年反而陡然间沉默了下来。
    那是恍如凌汛一般,分明那冰面仍旧幽寒兼且郁结,但是春时的变化仍旧教那河水陡然间汹涌起来,要酝酿着真正浑如春雷一般的咆哮吼声!
    此时间,那车厢之中的少年愈是沉默,便愈是代表着其人的心思不平静。
    于是,因着这一番沉默,宗老很是矜持的笑了笑。
    他明白,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一个身为天骄道子乃至于盖世妖孽的年轻人,能够抵抗得住宗老用言语与情绪所勾勒与描绘的蓝图的。
    只是,这种矜持的笑容,落在了商伯的眼中,落在了那车厢之中少年的眼中,则变成了这化外之地的金丹境界修士,因为实际上并不属于自己的荣耀与恢宏事情,因而在倨傲之中,自然而然的对远方的来客展露出了些许的“俯视”。
    这目光本身教少年很是不舒服。
    于是,也正因此,那审慎思量的过程之后最后扫尾的过程好似是因为这种情绪的生发而被越过。
    几乎就在商伯脸上那矜持的笑容即将要展开但还未完全展开的时候,车厢内少年的声音复又继续响起。
    “唔,既然如此,这所谓的‘无敌路’,这所谓的开天法之曼妙之处,可否教贫道有所体悟?贫道自忖,尚还算是天骄根底,而今也只初入丹胎境界而已,不曾触犯那金丹境界大修士不能抵近的铁律,合该有参与其中的资格罢?”
    闻听得此言,宗老似是微微一怔,像是一个习惯了吹牛的人反而忘却了自己所言说的诸般之中极紧要的一环。
    于是,数息之后,愣怔之中的宗老兀自回过了神来,他看向那紧闭的马车,反而摇了摇头。
    “此事从未有过先例,岂是贫道轻飘飘几句话能够决定的?
    若是小友真个有此意愿,扪心自问,的的确确想要参与到无敌路的争锋之中去,且此中心念坚定,已不会再动摇,贫道或可代替尊客,与天元鼎盛之处所在的几位道兄传讯,他们负责着维护那共定的盟约,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
    而且,丹胎境界……
    纵然一切顺遂,小友还需得等上一等呢,就在去年冬日,最为幽寒的时候,属于这一代众天骄盘桓在筑基境界巅峰之中的无敌路之攻伐,尚还只是刚刚结束没多久,纵然他们尽皆都在尝试着突破丹胎境界,可是莫说这其中细微交错的机缘本身,便只是那巩固境界的过程……
    小友都有的等呢!”
    人家温和的时候,自己就要变得激烈;人家平静的时候,情绪就须得变得高昂;人家心绪因之而激涌的时候,自己就要反而迟缓温吞起来。
    每一步,几乎自现身之后宗老所走的每一步,都正正好好踏在了商伯与少年的对立面上去。
    可偏偏就是这样矛盾的交错过程,反而教商伯与少年对于宗老所描绘出来的蓝图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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