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春色欺瞒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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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之衡没有作?答。
    “洪文,你?说呢?”
    “…噢。”江之衡回神颔首,“是,您说的是,我还带了些小玩意给益哥儿,您歇息,我到白姨娘院里也问?个好。”
    江之衡跟着领路丫鬟去?到白姨娘的居所,才?刚踏过月洞门,就听见里边欢腾的笑闹声,是冯知玉的声音,他?认得出来。
    听她在笑,看样子她也无所谓黄瑞祥在外头生养多少孩儿。
    益哥儿先瞧见江之衡,喜出望外叫了声哥哥,冯知玉听那一句“哥哥”,赶忙转回身来,见是江之衡,面上期待落空,欠身与他?笑笑。
    冯知玉抱起地上乱跑的益哥儿,朝江之衡走过去?。
    “上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有三四年没有?我听说你?成婚了,是应天府杜家的小姐。”
    “是,有三年半了,二姐姐这些年过得如何?”
    冯知玉领江之衡往暖阁走,侧目道:“还成,就这么过,你?和俊成还传信不?传?他?眼下人?在钱塘,过两天没准就要回来一趟。”
    “我知道的,就是没听他?说要回来,大约是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他?眼下在钱塘审理一桩闹到应天府去?的案子,想必那案子结束就要回来了。”
    “什?么案子?”
    “有个寡妇控告当地恶霸。”
    “这案子要巡抚来审?”
    “大概是县令不?中用,有些说不?清的事情?要他?裁决,我也不?清楚,你?等他?回来亲自问?问?他?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在暖阁。冯知玉叫丫鬟给江之衡看茶,又?端出果子,让益哥儿和江之衡分着吃。
    江之衡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和益哥儿抢吃的。”
    “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弟弟,是一样的。”冯知玉见到江家随从抱进来妆奁,眼波往那一指,笑问?:“那是拿来给我娘的?”
    “是送给二姐姐你?的,太太说你?在家,我就拿过来了。”
    冯知玉吹一口茶汤,“你?见过太太了,太太没说别的吧?”
    江之衡本该配合着粉饰太平,可却凝望她不?语,眼神中有心疼也有无能为?力。冯知玉不?甚在意地迎上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笑。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二姐姐,当年你?为?何非要嫁给黄瑞祥?就因为?,他?是嫡出?”
    一夜间,吹来阵风,摧折遍地春花。
    清晨窗寮外枝条晃动,凉风习习。
    往内望,冯俊成身姿峻拔坐在书案旁,正仔细阅读小厮送进来的信,待看完,他?扣了信纸在桌案,掐掐眉心,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信是应天府府尹,也就是柳若嵋的舅舅加急让人?送来的。
    信上说,秦孝麟的案子本不?该在杭州审理,那杭州知府是他?亲二叔,钱塘县令哪敢对他?动真格的?冯俊成眼下在钱塘受到的诸多阻碍,他?也有所耳闻,若早些将那妇女带去?应天府,这会?儿案子已告破了。
    说得有理,可眼下案子已经扫尾,属实?不?必节外生枝。
    冯俊成只担心,他?别是专程为?着自己来的,毕竟那是柳若嵋的舅舅,少说不?是受柳家所托。
    七零八碎想了一通,没什?么用,他?虽是巡抚,但在府尹面前说不?上话,左右这信的目的也不?是商议,而是传达。
    冯俊成不?放心,起身冲王斑道:“套车,我要去?茶庄一趟。”
    王斑正坐门槛上嗑瓜子,弹起来,“去?见青娥姑娘?”
    冯俊成挑眉睇他?,嫌他?多嘴,不?发一言掣过架子上的薄斗篷,系上往屋外去?。
    青娥正在家卖力推磨盘,磨面粉做枣泥糕。冯俊成以德报怨,她羞愧得无地自容,早上在市集称了三斤红枣,预备做糕点谢他?。
    只那附近摊贩见她面熟,认出她来,有说她是骗子的,也有说她是娼.妇的,青娥没有理会?,原想称了枣就走,却被缺斤少两,边上甚至有人?给那老头出主意,要他?抬高价格,不?卖给她。
    青娥没带茹茹在身边,又?盘算搬家,忍都?不?带忍的,鞋尖踢开地上烂菜叶,“衙门还没断的案子你?们几?个断完了,那么大的本事,屈尊在这儿卖菜,怎么不?考秀才?当老爷去??什?么样的人?种什?么样的菜,矮梆子老干菜,瞧着就次。”
    几?个瘪老头子差点没怄死在街上,青娥丢下铜板,转脸走了。
    从小到大窝囊气没少受,唯独这次越想越气,气得回家剁枣泥推磨盘泄愤。
    热火朝天一阵忙活,扭脸见茹茹踩在杌子上够着灶台偷吃,吃的还是碗里剩下的生面糊,青娥连忙上前阻止,叉着小姑娘咯吱窝将人?抱下来,“不?吃生的,蒸熟了再吃。”
    茹茹还在咂抹,“蒸熟了没有生的甜。”
    “那也吃熟的,你?要是想吃甜,到糖罐子里捻一点吃。”
    茹茹惊喜万分,捧着掌心的黄糖,视若珍宝往外走,出门迎面遇上王斑,面生得紧,连忙跑回去?。
    “青娥,外头来人?了。”
    蒸锅刚刚上汽,青娥擦擦手走出去?,见是王斑,不?自觉看向他?身后院外,那儿停着架马车,却不?见冯俊成下来。
    王斑蹲身和茹茹打?招呼,目光上下梭巡,找寻起这小姑娘身上冯俊成的影子,仔细看了看额头和眼睛,但这岁数的小孩全都?团头团脑的,看得出什?么?
    他?只好问?:“这是吃什?么好吃的呢?”
    茹茹钻到青娥身后去?,探出脑袋打?量他?,“糖。”
    青娥领着茹茹上前,笑道:“王兄弟,是你?啊,我正愁不?得闲将枣糕给冯大人?送去?,你?来了正好捎给他?。”
    “那我来得还真是时候,青娥姑娘,是爷叫我来的,他?有一事要我代为?传达。”
    “进屋说,我沏茶你?吃。”
    都?是老熟人?了,王斑也不?客气,进屋落座,看茹茹坐在自己对过,舔掌心的糖粒子吃,又?夹着嗓子问?她:“甜不?甜呀?”
    茹茹颔首,还递了手掌心给王斑,大有种让他?也舔一口,验证真伪的架势。王斑干笑两声,赞了几?句可爱,见青娥拎着茶壶过来,连忙起身去?接。
    “我来吧,王兄弟你?坐。”青娥倒了茶水也坐下,好整以暇看向王斑,等他?说明来意。
    王斑让她笑盈盈望着,没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胳膊道:“那个,应天府给爷送了封信,说结案那日要改换主审官,县衙里不?会?提前告诉你?,就让我来知会?一声。”
    “这是何意?”
    青娥搁下茶碗,目光忧虑,“案子要生变数?”
    “大嫂不?必惊慌,是应天府府尹要亲自接手此案。”王斑靠着自己的理解,解释道:“郭镛审不?动秦家,此案从一开始便该由杭州知府裁夺,可他?是秦孝麟的二叔,理应避嫌。眼下虽有大人?监察,可主审官郭镛到底难堪大任,应天府既然愿意出面定案,也算师出有名,将来秦家决计不?敢再为?难你?。”
    青娥茫然问?:“有这必要吗?应天府府尹为?何插手此案?”
    王斑一顿,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青娥自己回想起来,那应天府府尹有个外甥女,叫柳若嵋,五年过去?,没准冯家和柳家都?是一家人?了。
    她笑笑,“噢,我晓得了,人?家不?是为?了帮我,是为?了帮你?家大人?,来给你?家大人?撑腰的。枣糕该好了,王兄弟,你?稍等我,我装几?块糕点烦你?趁热给大人?捎去?。”
    王斑摆手,“嗳,不?着急。”
    一刻钟后,王斑揣着热乎枣糕上了马车,车里冯俊成等候多时,问?王斑为?何耽搁如此之久。
    马车跑起来,王斑将揣好的纸包递给他?,“爷,我到的时候,青娥姑娘正好在给您蒸糕点呢,我就坐下等了会?儿。”
    蒸糕点……难怪这么香,看样子她是要谢他?。
    若今日不?来,她会?带着做好的糕点登门去?寻他?吗?
    “要你?说的事可说明白了?”
    “说了,青娥姑娘已经放心了。”王斑嘿嘿笑,“您不?趁热吃吗?闻着可真香,包久了仔细返潮。”
    冯俊成低头看向腿上的纸包,热乎乎往外透着湿热的气,他?拆开纸包,本来只想看看,却被那扑面而来的香气勾起了食欲。
    正要将纸包合上,听王斑道:“吃吧,爷,您中午都?没来得及吃什?么,好歹吃点东西垫垫。”
    冯俊成提口气,正色道:“也好。”
    那热枣糕拿在手里还是烫的,冯俊成咬下一口,松软甜香,无疑是好吃的,又?没来由叫他?心头阻塞,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爷,不?好吃么?我闻着可太香了。”
    王斑陪着冯俊成跑来跑去?这一下午,也饿了,盼他?赏口吃的。
    冯俊成收起纸包,目不?斜视稳坐车内,“回去?你?拿些钱到街上吃,这几?日你?也忙,去?买些爱吃的。”
    王斑默默将眼神从枣糕上收回,吞口唾沫,“嗳…谢谢爷,您仁善。”
    第29章 (二修)
    结案终审的日子转眼到了, 青娥早起梳洗,茹茹还钻在被窝里,被她拉拔起来, 套上衣裳送到?老秀才家。
    茹茹睡眼惺忪被放在塌上, 朦朦胧睁开眼唤了声青娥, 青娥俯身捋开她额前细碎的胎毛,“睡吧, 我上外头一趟, 午饭前就回来了。”
    茹茹伸手将她抓住,瞌睡都醒了,“青娥又要去衙门?”
    小姑娘最怕她去衙门, 没有哪一回青娥是带着笑脸从衙门回来的。
    青娥拍拍她小手叫她撒开, “最后去一次, 以?后都用不着?再去, 你放心, 这回不一样,这回我高兴着?呢, 拦着?我我都要去。”
    “茹茹也?去。”
    青娥由衷高兴, 刮一记她的小鼻子,“你不去, 你等我回来,给你带糖吃。”
    大约将话说得太满也?不好,老天总爱给她下绊子,见不得她志得意满。
    来到?县衙, 青娥被带在堂上,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苦中作乐, 像极了回到?个?苛待她的娘家。
    只这次她被衙役带着?穿过?公堂,竟来在了县令平日掌事的攒政堂。她以?为是冯俊成的安排,进屋却见上首坐着?的不是他,而是应天府府尹,柳若嵋的亲舅舅。
    柳若嵋的舅舅自然同她目前行徐,名?唤徐同。圆脸戴着?乌纱,五官像是饼子上的芝麻,又局促又有许多松弛的留白?。
    青娥垂手站好了,不敢造次,更不敢数他脸上芝麻,只眼睛四?下张望,瞧见屋里下首坐着?师爷和县丞,唯独不见冯俊成,他监察此案,按理应当陪审,今天怎会突然缺席?
    郭镛清清嗓,“李青娥,在看什么?还不见过?徐大人?”
    “民妇李青娥,见过?徐大人。”青娥从善如流挤出?个?梨涡,笑问:“大人,这儿怎么像个?小公堂,为何不等人都到?齐了再审?”
    徐同将青娥瞧上一瞧,这妇人有个?鹅蛋脸尖下巴,脸上什么也?没攃,攃了也?是累赘。她左看右看,耳坠子上的珠饰在腮畔轻晃,不必做什么,站在那儿便有十足韵味,姿容艳丽,也?难怪要惹上这桩官司。
    他端坐正色道:“你的案宗我已过?目,徐广德罪名?成立,待会儿堂上判罚杖刑二?十,按原定文书租赁茶庄土地。不过?他坚持自己并未受人指使,也?没有证据佐证,因此欺压佃农一案,只有他一人受到?处罚。”
    青娥微微皱了皱眉,抬眼正欲指控,见徐大人目光冰冷,形同假人,她后知后觉,似乎看懂了这屋里给她摆的是什么阵,一时间?没有辩驳。
    徐同又道:“既然此案与秦孝麟无关,那你与他之间?便只剩你所说的情感纠葛,和他指证你骗取钱财的另一桩欺诈案。”
    青娥摇头不认 ,“…是他欺骗了我,怎成了我欺骗他?冯大人说过?,我身上有伤为证……”
    徐大人面?不改色道:“李青娥,巡抚只是闲来监审此案,眼下我才是你的主审官。有个?问题我可以?在升堂以?前问你,你要如实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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