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镕挽着爷爷的手站了起来，“走吧，其实我来是有一个关于虫族的论文——拟态。最近这可是个热门话题。瞬星上一次在大逃杀就差点死了。有金线虫和树妖想要模拟出他的样子。”
    “联盟那边也来问过我，我也给过意见了——它们可以模拟出瞬星的样子，但是瞬星的能力级别很高，它们就算把瞬星吃掉、消化掉，也无法拥有他的能力。”顾老停顿了一下，“但是虫族的进化，并不是人类可以预测的。”
    “我想看看‘支配者’。它的标本小时候看过一次，现在再看看，也许会有新的思路。”
    “正好，我们爷孙俩也能交流交流。其实比起去一线，我觉得你更适合在研究所。你等一下，我给你申请一下观摩的资格。”
    看着他们祖孙俩的互动，林憬是羡慕的。
    他和自己的爷爷就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但是顾墨镕是在爷爷的疼爱下长大的，两人无话不谈。他们也许并不经常见面，但精神上的联系很深。
    他们终于来到了标本室。
    这个地方的温度很低，金属墙面上都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透明的标本器皿，里面是许多个头并不大，但危险系数颇高，并且已经灭绝的虫族标本。
    它们没有任何光泽，只是保留生物形态的躯壳，一片死寂。
    他们走到了标本室的中央，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支配者”。
    它比伪装成杜辰的那一只显得更加优雅，透明的躯体里仿佛是另一个精妙的、用眼睛无法琢磨透的世界。
    哪怕是从全息影像里看到的，林憬也忍不住凑上前去，“它……挺美的……”
    就像蓝光水母，酝酿着无限的可能。
    “美得挺可怕。”欧阳叠云撑着下巴，目光似是要将它洞穿。
    它可以吞噬掉猎物，然后拟态成猎物，甚至摄取猎物的记忆。
    顾墨镕站在标本之下，仰着头，手掌隔着容器覆盖在标本上。
    闭上眼睛，他的源质能量渗透了进去，而那只标本就像一盏夜灯，被缓缓点亮，仿佛随时要游动起来。
    林憬与其说是被它吸引，不如说是被顾墨镕的源质能量吸引。
    这么醇厚，入侵另一个生物的时候这么流畅。
    怪不得自己上一次刚吸收完了他的能量，就进入了凝聚态。
    可见他的能量储备是远远高过霍澜、盛燎云甚至夜瞬星的。
    这家伙，可真是个能量黑洞啊……
    “支配者”在顾墨镕的源质能量下焕发出勃勃生机。
    “很美，对吗？”顾墨镕的声音很轻，只有在全息影像另一头的他们才能听到，“就像……我点亮你。”
    这几个字如同耳语，像是故意在勾动某人的心，让他想起自己的内源里还留有顾墨镕的能量。
    林憬笑了一下，撑着下巴，模仿着顾墨镕的语气，小声说：“就像……我熄灭你。”
    顾墨镕仿佛听到了这句话，发出了一声叹息。
    林憬瞥向周凛霜。他的唇线绷着，那是一抹锐利的冷笑。易感期的信息素在他的体内聚集，顾墨镕每一次“表白”都是强大的催化剂，焦燥、爆裂、偏执，那些被他深深克制的情绪，像一整个星系的暴雨凝聚，一旦冲脱出来，那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恐怕能毁掉这整个人造星球。
    亏林憬在书穿之前还想着会和各种alpha谈恋爱，光是顾墨镕这一顿远程输出，就让林憬体会到了修罗场的可怕。
    林憬悄无声息地释放自己的源质能量，触碰上周凛霜的时候，这家伙竟然……用强硬的生物壁垒来抵抗。
    喔唷，还真的生气了嘞。
    林憬在心里哼了一下，抓住了周凛霜的指尖，这家伙勾了一下，像是要抽走，林憬更加用力地握住，手指一点一点嵌进去，周凛霜的手指逐渐握紧。
    呵呵，刚不还在跟我闹脾气吗？alpha啊……
    下一秒，林憬就狠狠地夹住周凛霜的手指，这家伙的耐痛能力举世无双，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林憬会夹他，分神的一瞬，林憬就进入了他的内源。
    这里的能量如同混乱的星云，互相撞击、碾压、变化莫测，受到易感期的影响，它们彼此摧毁，又凝聚成新的力量，像是一场又一场的自我毁灭，吞噬之后形成新的星云。
    林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周凛霜过真不愧是忍术大师，这样混乱的状态都能面不改色。
    “让我点亮你。”林憬轻声道。
    也许其他人听到了，也许没有。但是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沉默。
    林憬的能量大张旗鼓地渗透，低沉黑暗的星云里隐隐透出光亮来，凝聚成这个世界的核心，一个体积无限小，密度却无限大的起点。
    这对于他和他来说，是一场宇宙级别的邂逅，万千星辰流转在他和他之间。
    周凛霜闭上了眼睛，毁灭欲被独占欲所取代，他纠缠着林憬的能量，不让它离开自己的内源。
    但林憬却轻松地逃脱了，还在周凛霜的内源里留下一片闪亮的痕迹。
    即安抚了他，又是另一场无声的挑衅。
    周凛霜的表情变得沉静，而当林憬松开他的手时，他的喉咙一阵滚动。
    而全息屏幕里的标本亮度到达了极限，这具躯壳随时会因为能量过载而碎裂。
    但是当顾墨镕的源质能量离开，它又恢复到了被凝固的静止状态。
    “你感觉到了什么没？”顾老问。
    “死寂。”
    这算是顾墨镕对沈沁流他们的回答——这个标本没有问题，它只是个死物。
    “是啊，它当然只是个死物。生命的意义，在于进化。想要进化，就得拥有一个贪婪的灵魂。”顾老的视线看着的并不是标本，而是顾墨镕。
    “爷爷？”
    “你见过完美的生物吗？”顾老的视线意味深长。
    顾墨镕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带我来这里参观时，就问过我这个问题。现在，你找到答案了吗？”
    “对我而言，答案一直都没有变过。”
    “哦？是什么？”顾墨镕的语气里难得透露出好奇。
    “是你。”顾老笑了。
    这大概是一个爷爷对孙子最高级别的赞美了——完美生物。
    “现在的我还并不完美，但我会越来越好的，谢谢爷爷。”顾墨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确定了“支配者”的标本并没有复活，“我们出去吧，这儿有些冷。”
    “下次见到那个omega，不要再克制自己了。用信息素去俘获他，征服他，让他明白，你并不是隔着透明的器皿看着一个美丽的标本。他会感受到你的强大与完美。”
    “不，反而他在我的心里——更趋向于完美。他努力去解决所有的问题，将混乱引导向秩序，重塑出让人惊叹的结果，他总让我吃惊。我经常会期待，他能成长到什么地步，然后，他一分化就不负众望进入了凝聚态的初级形态。”
    顾老露出了惊喜的神情，“那就接近他，不要再那么端着，不要再继续观察，抓住他，得到他。相信爷爷，只要你想，他就会属于你！”
    顾墨镕笑了，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豁达，“爷爷，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他的后颈上带着另一个alpha的标记呢。”
    在那一刻，老爷子的眼神变了。
    温和慈爱消失不见，偏执一点一点涌上来，他扣住了顾墨镕的肩膀，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是优质omega吗？他的分化级别是什么？”
    顾墨镕扣住爷爷的手腕，安抚对方的情绪，“爷爷，你怎么了？”
    “回答我的问题。”
    顾老的力气大得惊人，竟然能够推着顾墨镕后退。
    直到顾墨镕的后背撞到了一个标本容器。
    “爷爷。这是不能强求的……”
    “你不会轻易动心，你不会轻易说一个人完美，告诉我他是怎样的omega！”
    “他是分化方向三个a的omega。”
    林憬尴尬地低下了头。整个学院里，就只有林憬是三个a的omega。
    再一次被表白，而且是被顾墨镕这样的人表白，林憬……并没有心动，而是修罗场三连击。
    “哈哈……哈哈哈……”老爷子眼底的执着愈发趋于癫狂，“三个a的omega！能进入凝聚态的omega！那他就该是你的，必须是你的！你们在一起，能孕育出更加强大的后代！”
    看着这一幕，欧阳叠云站了起来。
    “老爷子不对劲。我从前和他接触过，他从来不鼓吹顶级ao的结合。”
    当初欧阳叠云还在学院里的时候，顾老是他的理论课导师。
    年轻的沈沁流在追欧阳叠云，老爷子看出来欧阳叠云并不乐意，特地跟他说要遵从本心。
    爱一个人，和对方的分化级别无关。
    哪怕是最优质的omega，也不一定要选择顶级alpha。
    “他的研究可能出现了问题，否则我不认为一个人的心态会发生这样的改变。”沈沁流抬起了手，其他人进入备战状态。
    林憬的拳头握了起来，他有预感，这可能会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实际意义上的实战。
    这时候，顾墨镕感应到了什么，高高仰起了头。
    在天花板上，紧紧贴着一个半透明的金色水母状虫族。
    它就像是融化了一般，透明的丝线缓慢坠落下来。
    顾墨镕神色没有丝毫改变，“爷爷，这是什么？”
    顾老笑了，张开了双臂，高声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它已经复制了吸取了很多人的能力。它将会成为你的营养，帮助你进化的温床。虽然现在的它还不够强大……如果等它吞噬了像沈沁流那样的alpha，你的能力将会是联盟……不，是人类里最强大的！”
    听到这里，林憬都坐不住了。
    这是搞了什么大事？
    顾老培育出了一个虫族？还是一个能吞噬别人能力的虫族？
    前所未闻啊！
    这只虫子，它有着”支配者”半透明的躯体和形态，却比标本更加柔软，仿佛可以变化出不同的样子。
    它垂落下来的身体逐渐交织，渐渐形成了人的形状，就像镜子的两面，和顾墨镕相对。
    随着天花板上的虫族躯体越来越多地融入这个人形之中，它变得越来越像顾墨镕。
    一开始只是五官的轮廓，渐渐地所有的细节变得一摸一样，顾墨镕略微上扬的眼角，鼻梁与鼻尖形成的弧度，嘴角的凹陷……
    简直就像3d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