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珏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一瞬，随即跟了上去。
    在天师公布自己乃是尊者弟子的身份后，荧惑的正式掌权人也变成了万法尊者。可当初天师执掌荧惑时，靠的是乱离大道的号召力。
    他是要祸乱九州，让这人世大乱，让九天十地不得安宁。
    正因如此才能聚集这么多的各路狂徒，来加入荧惑为他卖命。他们都对或这或那的仙门世家带着仇恨，希望推翻这个旧的人间格局。
    可是在万法出现后，荧惑的目的似乎变了。
    他不止是要让四海九州大乱，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自己晋升神圣。从万法与恶地藏结盟这件事就能看出，他从没在乎过这一方人间的死活，为了晋升第九境，他可能都不惜随恶地藏一起灭世。
    霍天琊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心思出现了动摇，这才是他不愿意寻找恶地藏的原因。
    不止是他，荧惑仅存的几名骨干，或多或少都有些离心。
    荧惑虽然都是大坏种，但没有大傻瓜。我跟你一起干坏事，可不能成为你干的坏事本身。只是一时也无法脱离，这才暂且维持了现在的局面。
    咻——
    姬灵珏的双眸射出一片金灿灿的瞳光，环视一周，将方圆千里的大地尽收眼底。突然，他凝视一个方向，似乎看到了一些奇异。
    “过去那边看看。”他化作一道金光掠去，霍天琊紧随其后，丝毫不落下。
    数百里之外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可姬灵珏落下地面，低头俯视。方才在极遥远的地方，他一眼看到这里的满满黄色荒漠中，隐藏着一粒黑砂。
    这就是金色轩辕瞳的强大。
    他俯下身，轻轻拈起那一颗黑砂，果然从上面感受到一股古老奇异的灵力。
    “这是……”他沉吟道：“恶地藏的血？”
    轰——
    没等他话说完，异变陡生！
    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猛然自沙漠下探出，带着一股巨大吸力似的，没有给他任何逃遁的机会，直接将姬灵珏与无数流沙一同锁住。
    掌心的沙砾转瞬化作虚无，手掌也随之缩小，转眼只剩下姬灵珏一个人被困在手掌之中。随着持续的缩紧，姬灵珏的骨骼发出吱呀怪响，面色瞬间变得通红。
    “恶地藏大人！”姬灵珏高声道：“是万法尊者差遣我们前来寻找，他知道你现在正处于虚弱之中，害怕遭遇正道修者。他有办法可以帮你恢复，想要请你现身一见！”
    说完这一段话他的金色眼瞳已经几乎要爆出来了，眼看着就要身死道消。
    呼——
    终于，在他已经看见太奶招手的那一刻，黑色手掌的紧缩停止了。姬灵珏得以长呼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阴暗果决起来。
    仿佛就算真见着太奶，他也要亲手将对方斩杀一次。
    隆隆隆——
    大地好像生出凹陷，一个坑洞自手掌处流出，旋即有一尊黑色头颅探出，紧接着是身躯。转过片刻，身躯如同常人大小的恶地藏自地底钻出。
    他的外表看不出任何的虚弱，还是那般煞气沉凝，猩红色的目光稍微一转，就能让姬灵珏与霍天琊这样的极恶之人也胆寒。
    毕竟再坏的人也是人，而这种上界天魔的主要组成部分就是纯粹的恶，是没法在一起对比的。
    “万法要找我，让他亲自来。”恶地藏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金属摩擦。
    “这是自然。”姬灵珏坠地，辛苦地喘息着，而后才答道：“尊者立刻就到。”
    话音一落，就见半空一道光环闪烁，圆环中落下光芒，映着一道白袍人躯，正是万法尊者。
    “我就知道，你也是需要我的。”万法尊者见到恶地藏，露出微笑：“只要这方天地还存在一日，我们就是最亲密的盟友。”
    “你说你可以帮我恢复？”恶地藏看向他。
    他此前几乎被妖神吞噬了全部，差点就陨落了。极度虚弱之下飞速遁逃，以自己的隐匿之法藏到了空间裂隙之中。
    若是他不想现身，即使是姬灵珏发现了那滴血，也很难找到他。
    之所以露面，是因为他如果在这里静静吸收世间的恶念，可能要成千上万年才能恢复。可是他已经在这方人间浪费了太多生命，他不想再耗在这里。
    如果万法尊者能够帮他，那是再好不过。
    “我只是知道一个方法，但不是现在立刻能够实行。”万法尊者道。
    “说来看看。”恶地藏沉声道：“若你只是想骗我出来，那你就会知道，我虽然被妖神重创，可依然有碾杀临界者的实力。”
    “这是自然，我怎敢冒犯天魔？”万法尊者笑道：“我说了，我们是盟友。”
    顿了顿，他才又讲道：“你被妖神吞噬了太多，纯靠自身很难恢复，而我需要你的力量。所以我帮助你，是真心实意，不必怀疑。以我的修为本来根本无法做到，可好在……这一方天地是有神器存在的。”
    “有什么神器能够起作用？”恶地藏又问。
    万法尊者指了指东边，幽幽道：“东海宙轮。”
    第082章 恶地藏的愤怒
    南域，新蓬莱。
    杨玉虎看着铺满了山峰的崭新楼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真是多亏了楚梁大气，这么多凤级建筑，那得多少灵石币啊。咱们蓬莱上宗，以后再也不可能被人攻破了！”
    “他可不是会白发善心的主儿。”席妙仙也笑眼盈盈，“青龙尊者被他累的回来就闭关了，现在还没缓好呢。那可是第八境巅峰的强者啊，都被弄成这样子。”
    “听说他是为了快速提升修为，用东海宙轮疯狂提速。”杨玉虎摇头感叹，“他修为都那么高了，还这么急做什么？”
    “可能他的目标和我们不一样呗。”席妙仙回头遥望了眼蜀山的方向。
    那里有一道黑白两色的太极图遥遥映空，将天空分开成块。
    “别提了，今天还有的忙呐。”杨玉虎也是颇为感慨，当初刚遇见时，自然还觉得楚梁在蜀山这个末流九天屈才，应该来蓬莱这个正道第一仙门才不埋没。
    谁曾想，楚梁现在确实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了正道第一仙门的弟子，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天光大亮，大片的蓬莱弟子也要飞往蜀山。他们之所以选在离蜀山不远的位置，就是因为这个……上工方便。
    那里的天分二色。
    白泽的宏愿也开始了。
    每一名临界者想要证道需要完成的大宏愿都不同，共同点是都很艰难。
    像西海神凰那种炎阳映世都是比较简单的了，因为天曜大道本来就相对直接，对应的是第八境、第九境期间的战力也会相对较低。
    天星老祖需要将启明星化为与日月并列的星辰，对比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乌巢老祖的混沌大道明显要艰难许多，他需要以黑暗侵吞人间。即使没有别的临界者竞争，当世的修行者都会阻拦。
    然而白泽的阴阳大道一出世，顿时显得前几者都容易了。
    她需要将人间阴阳彻底隔开，阴归阴、阳归阳，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世间不能再有鬼物。
    证道这件事本身，其实就是得到自身所执掌大道的认可，这就需要完成大道所提出的要求。
    用楚梁的话说，就是收买大道——付出一些利益，与大道完成一场交换。
    用林北的话说，就是拿下大道——完成它的要求，好让大道心甘情愿与你结合。
    综合一下就是一个用付出换取结合的过程。
    这個过程中，品阶更高的大道，提出的要求就会更难。品阶稍低的大道，自然要求不会这么高。
    当然，即使是最简单的宏愿也绝非等闲，失败的概率远远大于成功。
    所以之前闻渊上人不同意监国令的提议，也是有这一点原因。
    证道的过程中不止是要和其他临界者竞争，更重要的是完成证道宏愿，达到大道的要求。即使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这都是极难的事情。
    临界者之间的竞争，反而可以视为一场筛选，选出最强大的临界者来面临考验。
    白泽可以让，大道会让吗？
    如果站在更高的层次譬如神墟观的视角来看，闻渊无疑是对的，这样靠让得来的第九境也毫无意义，不可能扛起让一方世界升华的重担。
    而竞争的也未必只有眼下几名临界者，虽然他们领先许多，已经抢占了先机。可后来者居上的事情，绝非不可能发生。
    像是万法尊者作为世人所知的临界者，始终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的争道宏愿。后续若是再有人突破到临界者，一样可以投身到这场竞争中。
    青龙尊者就意在如此。
    从蜀山回来后，他闭关不止是在回复修为，其实也是在参悟大道。
    他的寿元比白泽还要悠久一些，在对方面前一直也是前辈之态。可是现如今通玄当前，白泽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新晋神圣，他却还在给楚梁打工。
    这种对比多少刺激到了青龙尊者。
    加上天星老祖一旦晋升，蓬莱可能面临的危机，也可能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推动力。
    虽然此刻才闭关参悟有些晚，可他已经在第八境巅峰多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突破，就有可能达到临界者的状态。
    如今几名参与者还没有谁占据了绝对优势，只要入场，就有机会。
    事实上历代争道皆是如此，这混乱的大争之世，持续数百年都有可能。这中间对于普通生灵的影响，却是没人顾得上了。
    山中洞府之内，青龙尊者正在闭目冥想，脑海中无数次演化太一。
    突然，他双目睁开，眼中金色火焰燃烧，凝眸看向一个方向，顿喝道：“何方宵小！”
    话声未落，一道青色龙爪虚影已经轰然推出，一爪印落虚空中的一个位置。
    嘭——
    爆鸣一声，碎裂的洞壁后冒出冥王宗主林破云的身形，他原本只是想悄然靠近，就被青龙尊者敏锐发觉。
    “又是你！”青龙尊者见了他，可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初劫掠蓬莱的三路人马，就以冥王宗为主力。当时他仗着神器地藏真身在手，把青龙尊者好一顿毒打。
    如今没有了地藏真身，青龙尊者自然不可能再惧他。
    “吼——”
    当即龙吟惊天，一道龙尾虚影摇摆而出，浩荡横扫。
    林破云本就不打算力敌，转身便逃。
    青龙尊者追出去，就发现事态已经不好。
    新建好的山峰上，荧惑天师阴仄仄站在场间，双手束于袖中。蓬莱弟子多半还在蜀山打工，此刻没有回返。可还是有不少人是留在山门的，这些弟子此刻都呆呆得一动也不动，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是乱离大道扯住了他们的命途。
    庐山翁则是面色沉凝，在与天师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