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第三
《五一》第三
杨晚萤带着苏延走到山下,此时天空已开始泛蓝,情人旅馆色情的看板顏色提示着该店24小时无休,苏延前去办理入住,柜檯人员一边分神看着新闻速报惊呼着:“原来那个有名的陈菡庭住在这附近?”一边为苏延办理手续,也因此,柜檯人员压根没有发现苏延未成年。
取得房间钥匙后,两人的房间门才刚关上便立刻紧密地吻了起来,他们都急着脱掉对方的衣服,动作既粗鲁又不安,杨晚萤此时顾不得苏延身上的擦伤,苏延也是,他只一触碰到杨晚萤的肌肤,就令自己不敢相信,他看着杨晚萤的眼睛,直到从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才感受到真实。
他深深吻上杨晚萤,「我爱你。」
杨晚萤热泪盈眶,凄然笑了,「我知道,我也是。」
苏延不敢相信自己终于与杨晚萤是两情相悦,激动地掉下眼泪,他看见过杨晚萤哭得像个孩子,而现在是自己哭得像个孩子。
他们拥有了彼此,紧紧地拥抱对方,像是要弥补过去的许多日子流失的时间一样,他们都绕了远路,最后才在这里与对方拥抱、相爱。
苏延进入了杨晚萤体内,这次和以往的都不再相同,这次他知道了杨晚萤的真意、杨晚萤也爱着他、他终于拥有了杨晚萤,而杨晚萤、林詰瑛终于属于了他。
而他永远不会将珍惜的杨晚萤让出去,永远。
苏延不知道自己要了杨晚萤几次,尽情释放过后的他眼皮非常沉重,只要将眼睛闭得长一点就能深深睡去,可他嫌浪费时间,抱着杨晚萤与他放开心畅聊,就像小时候的他与林詰瑛一样。
他们躺在塌塌米上,嗅闻着公寓的年纪,慢慢聊着,彷彿时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杨晚萤也是同样意思,他说了比以往都还要多的话。
「你染头发了吗?怎么会是这个顏色?」杨晚萤一面说,一面伸手捲了一缕苏延的头发把玩。
「我本来就有少年白,你从医院跑掉之后我整个大焦虑,意识到的时候,头发就变白了。」
杨晚萤狡诈地笑了,「骗人。」
「哈哈,是啊,可是白发变多是事实,最后我受不了,最后确实有染一些,我发现,我这样还蛮好看的。」
「哇,真敢讲。」
「你呢?我们现在可以聊一聊第三个故事吗?我想知道你从日本回来之后做了什么?林詰文的事情之后消失去哪里了?」
「我的哥哥、林詰文是个补习班老师,我也和他一样,做着一样的工作,本来以为平凡充实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哥哥和苏青谚一起自杀之后,我和纪涵瑜、杨诗怡无法忍受一直被贴上“变态杀人魔家属”的标籤,彷彿这么多年以来,我们餵养的不过是一头野兽、归根究底不是一个人一样,后来,我们躲到山上种红茶,日子算过得不错,可讽刺的是,每当我觉得生活会继续如此下去时总会出现插曲,纪涵瑜离开了我们,她失踪了。留下了我与杨诗怡两个人,接着,林褘哲出现了,是他将我带出那个自我封闭的世界中,到现在,我也仍然感谢他,没有他,我看不见其他的风景。」
苏延听了有些不是滋味,为转移话题,他说道:「老师,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你那么聪明,当然想得起来。」
「不,回家后李玉雯给的药变多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脑中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想不起任何事情也无法想,后来你再度出现,虽然你变了很多可我还是认出你来了。」语毕,苏延指了自己的脸上杨晚萤眼下黑痣的位置,「因为那颗痣,我认出了你。」
「那也是蛮厉害的,那次我被打得很惨,最后不得不整形拯救五官,手术后连我都认不出来,更何况你。」杨晚萤笑得羞赧,一想到自己曾经在苏延面前被打得像隻落水狗就禁不住脸红。
苏延温爱地抱紧杨晚萤,轻轻吻了他头顶上的发漩,「老师,我今年十七岁。」
杨晚萤的肩头一颤,他知道苏延要说什么,整个人缩进苏延的怀中,「你手痊癒了吗?还会痛吗?」
苏延笑了,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李玉雯罹患了代理型孟乔森症候群,而我则是神经病扶养出来的儿子,托她的福,我想我很有自信能通过精神鑑定。」
「那个撞伤你的谢荷云?你们还有联络吗?赔偿金有按时给你吗?」杨晚萤想转移苏延的话题,却怎么也无法阻止苏延继续说下去。
「老师,听我说,让我扛吧,我没事的,所以,我也希望你没事。」
苏延将杨晚萤埋在阴影中的脸庞抬起,珍视地看着他失而復得的杨晚萤,那些他原本认为不会再有的日子因为杨晚萤的出现而有了曙光,所以,苏延在心里发誓,他绝对不会让这一切结束。
他曾经觉得自己在苏青谚离开之后时间停滞了,他从此再也没有长大、也再也不明白真正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所有人都在往前进,只有他被留在破旧待修的无人车站中,被无数的声音淹没。
可是杨晚萤出现了,他从无数的声音中出现,带着自己走出牢笼。
苏延的衣服被杨晚萤的泪水浸湿了,杨晚萤哭了很久很久,而苏延只是抱着他,不停地拍着杨晚萤的背,不断要他冷静下来,像极了在哄一个孩子。
从杨晚萤的哽咽中,苏延只能听出他不断地道歉、不断地说着对不起,而他亦重复诉说着自己并不在意与原谅的心情,苏延从来没有怪过杨晚萤,哪怕是一分一毫。
「老师,等到一切都过去之后,我能帮你庆祝生日吗?」苏延问道。
说起来,他连杨晚萤的生日都还不知道。
杨晚萤笑了,眼泪掉了下来,「好,可是你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苏延看着他,「我只知道是冬天,快到了,对吗?」
「嗯。」杨晚萤抱着苏延的手收紧,他靠近苏延的耳边,轻轻说了三个数字。
苏延也抱紧了他,从以前到现在,他们未能完成的拥抱都在今天得到完成与完整,苏延的时间得以延续,就在这里,他才意识到停止的时间开始往前走了,滴答、滴答、滴答。
意识在模糊与清醒之间,苏延站在舞台中央迎向最大最炙热的舞台照射灯,灯光强大得他几乎快睁不开眼,台下乌黑一片的人群之中,苏青谚的身影翩然现身在苏延面前,他穿着高中制服,白色的衬衫像是那天清晨佈满在彰化海滨的小螃蟹,朝阳照耀之下,每一隻都白得发亮。
可彰化从来不会下雪也不曾下过雪,但那么多的螃蟹聚集,简直像雪一样,对吗?哥哥。
在这个时候,苏延才终于说得出口了,『再见。』
『我想,我这么做,才是对母亲的復仇。』他说。
苏延隐约看见苏青谚的脸上浮现出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虽然再也记不起他的脸,但是他就是觉得他笑了、也终于心满意足了。
回过头,苏延的舞台后方角落跪坐着一个清秀的男人,男人一袭黑衣,笑着朝他鞠躬。
他是林詰瑛,同时也是杨晚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