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昨日情书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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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丝缠绕指间,很快笼住眼睛,看什么都朦胧不清。
    一根烟快燃尽时,她才掐灭,正准备回去,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司月姐,我是宋霖。】
    乔司月把电话存到通讯录,手机又叮了声。
    宋霖:【是这样的,我今天开的车是问我一哥们借的,后续处理事项你直接和他沟通吧。放心他人很好说话,特别是对女生,妥妥一gentleman。】
    消息刚发过去,宋霖想起这位gentleman前不久把站里刚调来的女文员骂到痛哭的场景,一阵心虚。
    正犹豫着要不要反悔,对面回:【好的,你把他联系方式推给我。】
    乔司月保存好,敲下“债主”的备注后,回到包间,当着众人的面,开了瓶鸡尾酒,一口见底。
    众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说:“抱歉,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笑容妥帖,叫人挑不出错。
    组长脸色更难看了。
    叫来的代驾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自来熟,话匣子打开后就没停下来过。
    乔司月意兴阑珊,给苏悦柠报平安后,靠在椅背上偶尔搭腔几句。
    大概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司机及时止住话茬。
    沉默的氛围持续没多久,“那不是商贸城吗?怎么着火了?看这架势还挺严重的啊。”
    车窗开着,刺鼻的烟味透进来,隐约能听到哭喊声。
    乔司月下意识看过去,火烧得正厉害,火舌从各个角落喷涌而出。
    远处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夜色里走来,他步子迈得很大,也就是一晃神的工夫,人已经义无反顾地没入火光中。
    傍晚下了场雨,夜色氤氲不清,燃烧的四角平房被烟火熏到失去锋利的轮廓,空气里裹挟着从水管中喷溅出的水汽。
    乔司月眯了眯眼,竟从迷蒙的烟雾里看出几分熟悉感。
    这种念头一产生,她的心脏好像也被夜色里滚动的大火狠狠烫了把,呼吸满是灼热的焦烟味。
    不过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她将车窗升到顶。
    耳边司机还在感慨,乔司月置若罔闻,解锁屏幕,点进评论区,看到有读者留言:【大大每部作品都把暗恋写得好真实,在这多问一句:大大学生时代有过喜欢的人吗?】
    她手指突地顿住,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
    所有人都说她冷静清醒,但他们不知道,她究竟为他做过多少蠢事——
    承担被方惠珍责骂的风险代价,刻意绕远路去他外婆开的小卖部。
    将他贴在墙上的范文一字不落地背下,甚至是他每次考试的分数和排名。
    为了找到能替他洗脱污名的证据,在风雪天被冻到四肢僵硬。
    满操场追赶着所谓的“情敌”,以为那样就能追赶上他。
    分不清是迟来的酒精作祟,还是潜藏在躯壳缝隙里的酸涩在这一刻不可控制地复苏,乔司月又想起很多事。
    大二那年,她和室友一起租了辆私家车,一路交换开到川西。
    那时高山雪水还未融化,远远看去,白寥寥的一片,悬浮在天际。
    实在是累,她们将车停在路边,沉沉睡了过去。黄昏时分她先醒来,看见窗外一轮明月,镶嵌在天穹之上,在暗沉暮色里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那束光,分明离她很远,却照得她心口滚烫。
    她毫不犹豫地启动引擎、踩油门、不断加速,在望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上拼命追赶着月亮。
    室友在颠簸中醒来,被她誓不罢休的架势吓了一跳,连忙攥紧扶手,声线都快变形:“你疯了啊,突然开这么快做什么?”
    “我在追月亮。”
    她平淡的嗓音落下时,室友没忍住讥笑一声:“我看你是没睡醒,月亮是你能追上的吗?再给你十辈子你都追不上。”
    她猛然一怔,脚下的力气一点点地泄去,波澜起伏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笑容苦涩:“你说的对,我永远都不可能追上月亮。”
    她献给了自己一场旷日持久的浪漫,可这浪漫说到底也不过是场镜花水月。
    川西旅程结束后,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能到这了。
    乔司月,不要再喜欢他了。
    把所有的辛酸苦辣、求而不得的遗憾、满腔的孤勇都留在过去,人生漫漫,你得继续往前走。
    后来,她把时间过得一天比一天忙碌,画稿、兼职、参加各类志愿活动,忙到根本腾不出心思去想他。
    如她期待的那般,她对他的记忆真的在慢慢淡去,包括相处时的细节、让人脸红耳热的怦然心动,甚至是那张曾让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的脸。
    只记得他是内双,眉骨眼窝深邃,鼻梁挺直,骨相比皮相更加优越。
    恍惚间,她意识到原来这些年所有的煎熬,不过是在为“遗忘”做准备,彻底放下一个人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车四平八稳地开着,街灯悬落的光影被拉成一条细线。
    乔司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第一次在底下回复读者的评论,却只有短短四个字:【不记得了。】
    第36章 忘了是第几次想起她
    宋霖休假结束回到站里, 一上午都想着怎么把车祸这事委婉地转告车主,直到午餐时间才被他逮到机会。
    看见角落处的高大身影,他眼睛一亮, 马屁张口就来:“哥,我听说你昨天勇闯火场连救十人!不是我说,上哪去找像我哥这样的人,出得了火场, 爬得了下水道,还捅得了马蜂窝。”
    林屿肆把葱挑开, 头也不抬地打断:“又给我捅什么篓子了?”
    宋霖给餐盘里的大鸡腿挪了个位, 嘿嘿两声:“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就哥你借我那车……”
    迟迟等不来后续,林屿肆抬眼睨他,“舌头被火烫着了是吧?”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宋霖给自己壮胆后,干脆一股脑全交代了:“就哥你借我那车被撞了个大窟窿,现在在4s店修着,我暂时还不了你了。哥你这么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懂,”林屿肆讥笑一声, “拿我车当碰碰车开了。”
    “……”
    何睿在一旁忍不住插话:“你哥不是有好几辆跑车?你就非得问肆哥借?”
    “我肆哥这么多辆车,借辆开开咋滴啦?更何况玛莎拉蒂哪有大g帅?”宋霖侃侃道:“幸好昨天我开的是肆哥的车,要不然遇到我女神多没面子,就我亲哥那骚包跑车,把我的男子气概都骚没了。”
    林屿肆还没说什么,何睿先一针见血地揪出了关键字眼,“你女神?你哪来的女神?”
    “其实是我哥的病人, 我也就见过她几次,”宋霖摸摸后脑勺,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长得漂亮,说话也温柔,跟我妈一样。”
    何睿笑到不行,学着林屿肆的语气,像模像样地点评了句:“懂,拿咱肆哥的车讨好未来干妈去了。”
    宋霖在桌底下直接给他一脚,“不会说话就在这给我装死。”
    从宋霖提供的零零碎碎的信息里,林屿肆大致能还原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拿我车在人姑娘面前浪骚,还开了条口子,你挺行啊。”
    他拧紧瓶盖,修长手指提住瓶口,转了一百八十度,朝宋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砸了下。
    宋霖抱住脑袋嗷嗷直叫,“我女神突然撞上来的,这叫什么?爱情送上门,丘比特都拦不住。”
    林屿肆又抬了抬手,宋霖急忙跳到三米外,“车已经撞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也给了,你现在打我骂我也都没有用了。”
    林屿肆:“……”
    忽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警笛声,插科打诨的笑声瞬间止住,一眨眼的工夫,食堂空无一人。
    路上指导员贺敬诚把大致情况转述了遍。
    起火点在服装批发市场十五层最西边的一家商户里,店里堆放着大量棉纺织品,燃烧时极易倒塌形成堆垛,火势蔓延得很快,左右十余个商户都遭到牵连。
    如果只在外部进行浇水,不能把火势完全熄灭。加上电梯无法使用,消防员只能背着几十斤的装备一层层往上爬。
    救援持续了整整十个钟头,个个累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脸被火熏得灰扑扑的。一上车,就睡得七倒八歪。
    林屿肆看了眼何睿方向,眉头紧拧。
    第二天下午,林屿肆一回宿舍,就听见宋霖跟人在那侃大山:“我肆哥就是帅,昨天一个人扛着几十斤的装备,十五楼的高度来来回回跑了不下三十次,还是生龙活虎的,估计还能原地给你来200个俯卧撑。”
    背着光,林屿肆神色难辨,声音听上去不太和善:“拍马屁还是搞个人崇拜?”
    宋霖无辜地眨眨眼睛,装傻充愣卖萌一条龙服务。
    林屿肆没理他,眼皮子一掀,“何睿,给我出来。”
    语气比训练时还要沉冷严肃。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宋霖这人平时看上去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关键时刻脑子转得比谁都快,也是在场唯一知道队长这火气从何而来的人。
    几天前何睿跟自己提了几句女朋友的事,宋霖对这种撒狗粮的行为一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只记得他这女朋友在服装批发城十五楼盘了家店面,正好是昨晚被波及到的几家商铺之一。
    救援队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老弱病残幼必须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青壮年,这点何睿自然知道,可他还是无视命令,第一个冲进火场救下自己女朋友,差点害得隔壁商铺一老人错过最佳施救时间,命丧火海。
    其实宋霖挺能理解何睿的做法。
    消防员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
    -
    “肆哥,”何睿吸了口气,改口道,“林队,如果困在里头的是你的女朋友,你又会怎么做?”
    林屿肆终于抬头,皮笑肉不笑地朝他腿上一蹬。
    宋霖毫无防备,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脚,趔趄几步勉强站稳。
    林屿肆连声质问:“你脚下踩的是实打实的地,你跟我在这扯什么假大空?怎么,连着立了几个功,人就飘了是吧?”
    何睿急到舌头都捋不直,磕磕巴巴地蹦出几个字,“哥,我不是这意思,我——”
    林屿肆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侧过身,双手撑在栏杆上,眉宇间是散不去的阴郁,声线也冷:“何睿,这次只是侥幸,那下次呢?你还指望阎王爷看到人可怜,瘫痪在床上遭了大半辈子的罪,想着这次先放过她,多施舍她几年寿命?
    你还年轻,犯了错可以重来,可别人的生命只有那么一次,容不得你开玩笑。灾难面前,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运气可言。”
    他说的这些道理何睿都懂,也牢记于心,可当紧急状况猝不及防地砸在自己头上,所有的教条规矩只能屈从于本能反应。
    “明明知道她有生命危险,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别人来救她。这几年我也算救下过不少人,可要是救不下自己最在乎的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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