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穿越者请自重、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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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儷有点后悔跟着这叫楚云琛的男人同行,这人给她的感觉就像头野兽,凡事凭本能与直觉,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杀人那样。不过确实讲,她没亲眼见到他杀人,是回过神时发现马匪全军覆没,不晓得他是使了怎样的手段。
    邠凉这座绿洲小城是个无人管治的地带,住这儿的人都单纯得很,他们提供过客饮食跟水,以及给坐骑的粮草和其他必须品,比如地图和人力,也就是嚮导。
    可是马贼将这儿佔领,一下子成了空城,楚云琛说把马匪全灭的消息放出去,逃跑的人就会再回来这儿,邹儷就跟着他往更西北的地方行走。
    他们找到城里的骆驼并准备许多水和乾粮前往东墀国,途中休息就直接靠在骆驼身上,楚云琛仗着真气护体根本不担心有蝎子虫蛇侵害,邹儷却很为难,但还是只得抓紧时间睡觉。
    于是在一个满天繁星闪烁的秋夜里,楚云琛被异常流动的空气和风沙扰醒,他醒来看到沙漠中有个人手舞足蹈的跳着,想起很久以前姐姐和族人一起围绕篝火跳的舞,怀念浅笑。
    跳舞的人尖叫:「笑什么快来救我啊!有东西爬到我裤管里啦!啊啊啊、呀──鑽到上面啦!」
    楚云琛大概清楚情况,随手一扫就凌空点了她的穴,过去像搜身一样两手在她身上拍拍,在肚子摸到一条东西,便伸手往衣襟里把蛇揪出来扔开。邹儷双眼瞪大,一个「你」字跳了五、六遍还没讲出半句话,反倒是楚云琛扬首想了下才道:「一时忘了你是女子。我是无心的,你要是让我负责,我只得去出家了。」
    「混帐!」邹儷气得咬牙切齿,但她知道自己打不赢,也没打算揪结这种事,回头拿起剑在月下沙漠开始耍剑法宣洩。
    楚云琛吁了口气摇摇头,走回刚才靠着的骆驼面前摸摸牠脖子说:「没事了。」
    邹儷要是知道他对骆驼比对自己还亲切,肯定又会更火大,她的剑式凌厉如针雨,主要是快攻,楚云琛像在观赏表演,一手搁在屈起的单膝上,等她发洩完。
    邹儷挽剑收势,瀟洒的将长发往后拨,斜眼睞向楚云琛,一派高傲的姿态朝他走来,隔了些距离坐在他旁边,问说:「你怎么会进沙漠?」
    楚云琛听了抬头凝望星空,没有应声,邹儷轻哼道:「不想答就算了。」
    「我想确认一件事。很急切,很重要的事,大概也是在逃避同样一件事。」
    「什么事?」
    「还不清楚,所以说不上。」
    「噢。」
    「你又为何到这儿?」
    「我找我姑姑啊。」
    「邹支天进了沙漠?」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打听?」
    「嘿。」她拉高音调,表情夸张的说:「我怎么是女孩子啦!我花钱买消息不行?你少瞧不起人!」
    「没有这意思。只是觉得你初生之犊,脾气又大,需要人教一教。」
    邹儷瞇眼,骤然起身将剑锋对准楚云琛一隻眼睛说:「你是指我没教养是不是?」
    「这不是脾气大是什么?」
    「信不信,我,拿你一颗眼珠去泡酒。」
    楚云琛忽地浅哼了声,对她说:「你要是能解我心中所惑,给你一隻眼睛又算什么。」
    她感到有点窘迫,自己气势莫名弱了不少,啐了声骂他一句疯子又坐回原处,丢了句话问说:「你有什么疑惑,讲来听听无妨。」
    「我有个朋友,他和一个男人以兄弟相称住在一起。」
    「感情很好嘛。」
    「也没有。」
    「没有为什么住一块儿?」
    「只是想有个照应,那剑客后来在外头做事,去外地好几天都没消息。后来他们住的地方起了一场瘟疫。我朋友跟大夫、病人被关在一小片区域里自生自灭,他本想,反正自己活得太久也没意思,不如尽一己之力能救几个是几个,万一病死就被拖去烧,剑客回来也不会发现他不在,只会以为他离开了。」
    邹儷歪头想了下,打了个呵欠,没打断他的话,他接着讲说:「可是没想到剑客却赶回来,还闯进被官兵围守的地方找我那朋友。我朋友看到剑客出现,忽然捨不得就这么走了,但是剑客的雇主却将人召回,剑客不得已又要离开。」
    邹儷终于忍不住插话说:「我提几个问题行不?」
    「讲。」
    「你朋友很老?」
    「非常老。」
    「你朋友是男子,剑客也是男子?」
    「都是。」
    「他们是忘年之交啊……咦,难道你朋友喜欢剑客?」
    楚云琛想了下,淡淡笑应:「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才困扰。」
    邹儷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撇嘴说:「哼,困扰的是你朋友怎么是你,关你何事,我看啊,你就是你朋友吧。」
    楚云琛面色不改应说:「你瞧我的模样,像是很老的么?」
    她微微鼓起脸颊,瞇眼细察,不甘心道:「是不像。你混淆线索对不?你就是你朋友,你朋友不老。」
    「他很老,真的。」
    她将长发重新扎成马尾,躺到骆驼身上仰望夜空,叹气道:「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没在一起了。我朋友走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剑客,他觉得剑客喜欢的是那雇主。」
    「咦,他都没想过要争取?万一雇主不喜欢剑客怎么办?」
    「他连自己是不是喜欢剑客都不清楚,怎么争取,剑客是个聪明人,从来不需要人担心。剑客是九命怪猫,死不了的。」
    「要是连你朋友都不担心的话,我想他只是出于朋友的好感,也不是那种喜欢的意思吧。」她开始清点骆驼身上的东西,回话的语气开始有点事不关己。
    「嗯。」
    邹儷似乎觉得自己说话太轻率,偷瞄了眼旅伴,又说:「这只是我听来的感觉,算不准的。你跟你朋友不管怎么想,先静下心才是。静下心才看得清自己和世间的面貌。」
    「你不太像会说这样的话。」
    「是我姑姑讲的。我姑姑可是地上女将军,我很敬佩她。我爹老是骂我损我,说我一点都没姑娘家的样子,为何我就得按别人的意思活成别的样子,我也有我的理想。我瞧我姑姑就可以,为何我不行?」
    「你跟你姑姑感情很好?」
    「没有。小时候感情是很好,后来我爹气她乱教我,把她赶走,她只给了我一本剑谱。我的武功是自学来的,我爹发现之后将我毒打一顿,还将剑谱烧了。但他烧也没用。」她鬼灵精怪的勾起一边嘴角笑了,指指脑袋说道:「我记在这儿了。」
    她将东西重心安在骆驼身上,楚云琛将他负责的傢伙也安抚好,她说:「走吧。」
    路上邹儷驾着骆驼跑到他旁边问:「对了,你朋友有跟剑客谈过没有?」
    「没有。心事未定如何谈?」
    「就试探啊!」
    「他会怕。万一剑客从来都不曾、将来也不会对他有别的感觉,他们之间可能会因此结束。所以,我替他到沙漠里找万佛窟,千佛洞。求盏明灯。」
    「楚兄,你对你朋友真好。」
    「做朋友得讲义气。」
    她眼睛发光把骆驼趋近,諂媚笑说:「那我跟你交个朋友吧。有机会我招待你来我家乡玩,将来我要是有难就报你的名字,你来救我。」
    「我不交酒肉朋友。」
    「没啊,我不请你酒肉就不是酒肉朋友了嘛!」
    遥远沙漠里,楚云琛在流浪,被一个古怪的男装女人缠上。
    ***
    话说晋珣所在的地方,虽说地小人贫,但还是有几样特產,比如这儿的水质特别好,配合土质能栽植一些果树。虽然晋珣花许多时间和卫璣相处,但该做的事一件也没落下,这会儿又要和当地官员一起参加入秋之后的祭祀活动。
    卫璣自然去凑了热闹,名义上他还是晋珣的护卫,虽然根本没什么机会让他出面露两手。说到这儿的官庙,据说是前朝某位王爷的府邸所改建,一些规制比晋珣住的地方都还要体面华丽,这庙像是佛道合一,左右门神是韦驮及伽蓝,小时候卫璣常将后者认成他所知的关公,但后来才想到这世界哪有关公这号人物。
    不过佛教神祇却大同小异,祭拜神明祖先和一些节庆习俗都和他从前的世界差不多,他猜想这虽然是另一个空间,许多事物的进展、人物轮回转生这种事,说不定是依循相似甚至相同轨跡的。
    要不然这儿没有关公却有韦驮又怎么解释?
    建筑物大抵上跟卫璣印象的庙宇一样,门上的牌匾、石鼓、门钉,他念高中参观古蹟时老师就说门钉是按易经内涵去排列,但他不晓得这里照什么逻辑,莫非也有个周公,而且一样有易经?
    金石丝竹声伴随祭祀活动响彻老街,卫璣跟着一行人走,渐渐神游天外,王爷府所改建的庙特别繁华,有许多细节吸引他,他虽不懂,也跟着一般百姓那样看着墙上的绘画,画的典故是他陌生的,他心想回头再去问晋珣,听人讲故事,接着又观察敞厅前后的大柱,因为这儿的屋顶相当沉重,柱子就立得特别多,雕饰彩绘弄得他有点眼花。
    正拱垂花间两侧直角的雕刻叫雀替,那儿雕了一个行龙蜿蜒,他目光慢移至通樑下的通椭,花鸟故事都被当日工匠藻饰于此,官兵开始将间杂人等驱出庙外,卫璣拿了一道牌令免除这种待遇,被请到厅旁的水廊佇候。
    更响亮的锣鼓声近了,外头迎神的行列巡行完归来,卫璣还搞不清楚这间庙到底拜什么,神明的封号很长,念完得喝杯水,字又写古字,卫璣连辨识这时大梁国的字都有点吃力,遑论是古字。
    刚才被请走的人说这是太元真君庙,也不知掌管什么的,当地香火鼎盛,两旁供奉的分别是四位龙王及这儿的土地,往后还有其他神明,庙里有口古井,传说井里有隻蟹精,所以被讲成宝穴。
    晋珣穿着传统礼服佩剑走在行列前段,旁人各执礼器随行入庙,那身衣装看起来很不好行动,卫璣觉得气氛肃穆得有点压迫,就悄悄从旁门溜到外头喘口气,身上还有庙里檀香的味道。庙外有一排苹婆树,花开极盛,有的已经结果。
    「夏天明明就过了。你们开花结果不是太迟太慢了?」卫璣取笑它们,开始摘这些灯笼小花的果子,水煮或烘烤后的味道像栗子。
    衣兜里都是果子,他也不管什么大庙祭祀了,乾脆跑回玨簃去煮锅水来搞这些小果子。念头一起,卫璣已经在跑去玨簃的路上,他不管下人们打招呼,直直跑去厨房跟厨子交代,自个儿添好茶水回院里等,坐在竹编椅上翘脚等零食吃。
    卫璣心想,这世界是他陌生的又如何?每个人生来对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对原来的世界有很多留恋的事物,从冲水马桶、便利商店一直到电脑网路跟游戏,却没有特别放不下的人,因为他从小就觉得感情不可靠。
    在一起快乐就好,像嚼口香糖一样,入口滋味特别香甜有劲,无论现代或古代不都是这样?卫璣现在吃着灯笼花的小果子,想起楚云琛的事就一笑置之,那个人走得那么瀟洒,他何必挽留。
    「你就走吧。越远越好,随你开心好了。我也要过得开开心心的。」卫璣多塞了几个煮好的果子,煮的松软好吃,他留了些要给晋珣,再跑回房间搬来一张琴岸,还有掛在墙上的古琴。
    他把琴摆好,不远走廊有几个下人察觉他要抚琴,不由得缓下步伐偷瞧,毕竟这个卫公子生得俊俏不凡,想来除了剑术,琴艺也是一流吧。
    殊不知卫璣一手撩过琴弦,拉开嗓门毫无意韵高唱:「沧唉、海唉、笑──偷偷两暗潮──潮起咿──潮──」
    树上爆出吱嘎惨叫,好像是一隻小猫头鹰从树上惊吓摔落,卫璣听到那些下人发出恐慌的「噯讹!」的怪叫就逃跑,挠着额头纳闷道:「这么难听啊?哈哈哈哈。」
    「我是故意唱这么难听的。」他自言自语,以前在山谷给楚云琛唱歌还挺正常,现在却没心情唱了。琴当然也是乱弹,他根本就没学过古琴。有些小说写穿越文,会让角色卖弄一下学到的诗文跟歌曲,他当时觉得彻底犯规,现在却觉得如果用自己所知在这世界谋生存,也是种手段。
    没穿越过的人自然讲风凉话,要是自己被丢到一样的处境,或许想法又变了也不一定,但卫璣穿来的时候是高中,真正会的事情就是玩乐,念书他也不太认真,会的技能说得上是零。
    要论个性、才智、观念,他没一样能跟在这儿遇到的人比,就连苗穹岸和宋言琬都远胜过他吧。而武功,简直像是楚云琛施捨或强迫推销的,但学了还是用不上。
    「砰。」
    「什么啊?」卫璣口气不好的回头瞪人,发现是晋珣撞上庭院小门的门板,正摀额失笑。
    「真是惊人。」
    「你怎么跑去撞门?」
    「刚才听到你的琴音和歌声,我还在想你是谁,原来是卫璣。因为太讶异,一个没留神就这样了。」
    卫璣走来帮晋珣察看额头,有点尷尬又赧顏道:「这也能害你撞头,亏你还能在宫里斗到长大。」
    「所以说刚才你的表演有多惊人啊。」
    「别再讲啦。」
    「印象里你击鼓还行,怎么这琴艺如此的、咳嗯。」
    「鼓又不难。咚滋咚滋咖咖咖。」
    「什么?」
    「没事儿,当我发神经啦。」卫璣拉着晋珣的手让他坐到椅子上,跟他说:「你等我。」讲完就跑去拿药油过来,晋珣躲开不肯让他上药,两人开始使出小擒拿。
    打闹了会儿,晋珣才罢手妥协,卫璣嘿嘿贼笑拿药帮他擦,边问:「干什么不让我擦药?」
    「那味道我不喜欢。」
    「幼稚。」卫璣翻白眼说:「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原因,比如你中了毒,配合这个药油呢,你的毒就会发作什么的。」
    晋珣眼神有些异样,用手轻轻戳了下他太阳穴说:「你鬼点子真是不少。」
    「知道我厉害了。还敢不敢夜里这么欺负我,吭啊?」
    「那我只好白天来了。」晋珣突地将人拽到怀里,药油滴了些出来,他不在意,只把卫璣箍紧,混着某种偏执的情绪在他耳畔低语:「卫璣。你是我的。」
    卫璣表情抽动,心想这不是什么言情小说才有的对白?哇擦,太好笑了!
    晋珣侧过脸亲吻卫璣的耳朵,并没留意卫璣憋笑憋到扭曲的表情,他又说:「小璣,往后你就在我这儿好不好?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你真当自己在养鸡啊。我可生不出蛋来啊。」
    晋珣的手伸到他腿间,隔了衣服摸到他器官调笑道:「蛋你不是有两颗?」
    「功能不同啊。」卫璣深呼吸,抹脸起身,晋珣还拉着他一手,他回头笑笑的说:「你想要我的喜欢,还是我的爱,或是我的心?你要单点还是全餐?全餐的话,代价很高,高到你会怕。」
    晋珣拉开嘴角,站起来抱住他说:「你给多少,我都要。」
    「那我不给的呢?」
    「我想办法。」
    「想办法怎么着?」
    「呵。」
    卫璣其实没打算问这么深入,如果晋珣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要是哪天晋珣必须娶妻生子,他会瀟洒离开。图一时痛快高兴嘛,单纯是谈感情的话能有什么损失?
    「我想给你吃这个。」卫璣把零食端给他看。
    「这是什么?」
    卫璣睁大眼讶道:「你不知道?」
    晋珣摇头,听到他自言自语说:「也是。我对我自己的世界都不像百科全书那么瞭解,你不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这是什么?」
    「小花的果子,很好吃的。尝尝?」
    晋珣往后退了些,摸他头说:「你喜欢,你留着吃吧。」
    「你不想吃?」
    「不特别想。不过你要是坚持的话──」
    卫璣把整盘果子都端走,往房间走了几步回头吐舌给他瞧,说:「不识货。我自己吃,一个都不留给你。」
    「小璣。」
    「今晚你跟两手相亲相爱去吧。」
    卫璣忽然闹点脾气是常有的事,晋珣知道这是因为他不安,一个防备心强的人,往往要花更多时间习惯一件事物、一个新环境,或一个人。晋珣从不为此困扰,站在外头一笑置之,就回头去忙他自个儿的事了。
    至于跑回房的卫璣过了一会儿又跨出门槛张望,见院里没半个人影,自己坐回椅子上将东西吃光,忽然有点寂寞,他其实希望晋珣进来哄哄自己。当然也不是要把他当小娘子一样宠着哄着,就是进来再吵几句他也开心,要不就是跟他乾瞪眼都好。
    「你真的喜欢我吗?」卫璣抬头,刚过午的太阳光芒依旧刺眼,他瞇起眼看不清周围景物,有时他觉得晋珣就像这时的阳光,耀眼夺目,但无法看清楚本质。
    他问了管家晋珣的去处并悄悄跟出去,中庭轿子还在,在这儿很少会乘轿,骑马的机会比在京城还多,卫璣不便牵府里的马匹,跑上高处张望,确认方向后就踩着各家屋顶直奔向目的地。
    往南跑几条街,朝小南门的方向去,见到两棵起码百年的长叶罗汉松与一棵黄连木,后头即是当地捕衙,再过去就是地方官办公的地方。卫璣宛如一隻飞燕迅速翻入簷下,翩然落地,一隻黄狗正盯住他,他在嘴上竖中指嘘声要牠闭嘴,黄狗咬牙发出警示的闷吼,眼看就要吠叫,卫璣啐道:「当真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
    他睁大眼用掌风空扫地面,捲起厚厚尘土,发功示威又拿捏分寸不惊动外头的人,那隻狗立刻蔫了,夹着尾巴跑到树丛底下装可怜。
    「哼,知道老子厉害了。」卫璣拂了拂两袖,昂首走过,到了官差往来的地点又摸到屋顶上晃,晋珣来这儿应该是视察公务而已,他果然找到晋珣跟官老爷所在的小厅,门掩住,窗子却敞开,聊的同时不时留意外头动静,他立刻将身形压低,把自己当作风里一团飞絮落到他们正上方,侧耳在瓦上偷听。
    「这旨意是我二哥亲自下的?」
    「是。」
    「看来他身边的人着实是费心辅佐他。」晋珣别有深意的说着,一旁高大的官老爷跟特地来下圣旨的内侍都满身大汗点头苦笑,诚惶诚恐的模样。
    晋珣将内侍恭敬捧着的圣旨随意接过,冷冷睨了他俩一眼,侧过身又说:「你让我二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该听的少听,不该做的少做,安安份份做他的皇帝。」
    那二人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卫璣窥探时感到有趣又有点不可思议,他从不认为晋珣是个会让人吓到飆出一身冷汗的傢伙,也许是贵族气势凌人,这世界的人又相当重视尊卑位阶,所以像他这样不懂规矩的人被王府人轻视或厌恶并不奇怪,但卫璣不太放心上,因为就像晋珣说的,不重要又得使唤的人不能拿来当朋友,这些人只要怕自己就行了。
    要是以前的韩京熙就会天真的希望大家都做好朋友,可是卫璣自小在云海山庄成长,明白很多人合得来不见得就能交心,交心得看机缘跟用心经营,他不可能每个人都费心去交流,所以能有知己的人着实是幸运也幸福的。
    卫璣听半天,但屋里的人对话很少,他根本听不出端倪,正想把瓦片稍微挪开听仔细点儿,就听到晋珣隐约扬起嗓音说:「屋顶上有我养的一隻鹰,看我不在就飞着跟上来,你们对我要是跟牠一般忠心,往后甜头是少不了的。人就如蚂蚁,只往有甜头的地方去,不往水深火热。记牢了。」
    两道粗细高低不一的声音传出:「恭送王爷。」
    卫璣额上不觉覆了层细汗,原来晋珣知道他偷偷跟来了。晋珣骑马不先回府,而是往小南门走,速度极缓,待卫璣跟来才停下朝人伸手,卫璣借力想坐到他后面,晋珣却略施巧劲把他搂到身前。
    「对不起。」
    晋珣浅笑,反问:「对不起什么?」
    「我偷听。」
    「还有呢。」
    「还有?」
    「你偷溜出来。不是说乖乖待在那儿等我么?」
    卫璣皱眉,抱怨道:「我到底是男人,年轻气盛的,你关着我也不对啊。我也想像老鹰一样高高飞翔。」
    「你不当我的小璣了?」晋珣一手握住韁绳,一手环住卫璣的腰。
    「在外头我当老鹰,回你这儿我就当小鸡,这样行不行?」
    「好。不过就算是老鹰,你也是我的。」
    卫璣嘀咕:「要不要贴个标籤算了。」
    「我想在你身上,永远留下我的记号。」
    「什么?」
    「我给你烙个印子好不好?」
    卫璣回头看他,眼里不自觉有点惊惶,以他对晋珣的认识,这种半真半假的话,不全然是调情或玩笑。他乾涩笑了两声,确认道:「你,是认真的?」
    「刺青的话,别人会瞧见你的身子。烙印的话,我们可以自己来。」
    「我……怕痛。」
    「我也是。」晋珣亲他脸颊,很轻很柔的说:「我会很心疼。但有时候得狠心一点,才能留得住什么。比如盆栽吧,每株草木在不同时候生长的情形都不同,你得时时留意,该修剪就别心软,因为一时疏忽,它就会长成你最不愿见到的模样,缠在树身上的铁丝亦然,该松就松,缠紧吃进树身里,最后是死路一条,但是完全没有束缚也不行。」
    「你把我当什么?」卫璣失笑。「你当我是人还是草木?畜牲?」
    「你是你,也是我的宝物。我知道你害怕,但有时我真的控制不了,你不安,可知我比你更害怕?你多惦记别人一点,我就难受得不得了,你多看别人一眼,我就想把你的头扳过来看着我,有时觉得想把你眼珠挖下来,泡在酒里吞下,最后你只记得我温柔跟残忍的样子,但是不会再有别人。」
    今天的晋珣说了特别多的话,卫璣从不知道这些,即使隐约感觉得到晋珣的支配欲、控制欲、佔有欲,但这些已经强烈到让人分不清是滋生于爱欲还是纯粹的人性。
    爱对卫璣而言从来不是人性必备的部分,他认为爱是奇蹟,是幸运获得的宝物,但绝对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而且还有非常多是冒牌货,所以卫璣并不奢求爱,谈谈小感情,高兴快乐就好。
    只是有些时候,卫璣也渴望尝一次这种情爱滋味,明知不会善终,难得善果,但还是暗自憧憬着。也许哪天有个人会为了他不顾一切,爱到疯狂,那么他也愿意这样回应。
    「我不会再外头乱来,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烙印什么的就不必了,你就别胡思乱想吧。何况这种事情留下的只是伤疤,我跟你只要一起相处,製作很多美好的回忆就行了。」卫璣觉得晋珣实在太过悲观,或许是成长环境使然,外在表现得再开朗淡定,内在都有不安恐惧,难免往坏处想。然而,卫璣想的是自己比这儿的人多接触好几年不同文化和价值观洗礼,不敢期望自己能改变任何人,但起码要坚持信念和立场,不想轻易因为感动或一时情绪起落而迷失自我。
    晋珣听他的话像是认同,轻应了声,马儿在郊外树林轻快小跑步,自个儿载二人到水畔喝水,他们下马来到树荫底下,晋珣搂着人亲吻,卫璣刚听完他一番表白心情正好,主动环上对方颈子回应。
    「嗯,还要。」卫璣虽是害羞,但仍主动索吻,试过几次就没那么彆扭,晋珣喜欢他的反应,两人轻轻笑着,从浅尝即止到难分难捨,晋珣伸舌勾弄,他尝试挑逗,贴在彼此身上的手动作也越来越曖昧,晋珣将一脚嵌到他跨间暗示,他有些愣怔,低头思忖道:「我没试过野合。万一让虫子咬了怎么办,树上也说不定有蛇。」
    「有我护着你还怕什么。」说话间,晋珣已经把卫璣的衣带宽解,衣襟松开,再抽掉里面单衣的系绳,白滑好看的胸膛就若隐若现,虽然不像女子那样有两团胸脯肉,锻鍊过的年轻体魄还带少年青涩的样子,格外诱人情动。
    晋珣靠到卫璣肩颈,闻着他微微发汗后的清爽气息,一手搂他的腰,一手握他的手,哄道:「手脚又冷了。我哪次没让你开心过?哪次弄伤你了?」
    「是很舒服,但一开始难受。」卫璣嚥了下口水,内心挣扎道:「你要是没带那些东西出来,不如我用手帮你就算了?还是,用嘴?」
    「想含我的?」晋珣浅笑回说:「不必。我有带,为了你随身带着的。」
    卫璣蹙眉失笑,狐疑道:「为我?不是为哪间馆子里的姑娘吧?」
    「莫要冤枉夫君我啊。我对你也是一片痴心的。」
    两人开始学人家唱小戏,卫璣觉得自己越笑越乐,气氛快被他笑坏了,停下玩笑动手去解开晋珣的裤子,晋珣那处早已胀得又硬又翘,往根部裹了浓密毛发,彷彿猛兽怒目相对一般,他看呆了,晋珣担心他看着害怕就端起他下巴亲着,转移其注意力。
    「看我眼睛就好。」晋珣一手伸到自己怀襟里边说:「要不就看我的嘴,听我的声音,别光看它,一会儿也是要进去,看不见的时候才舒爽不是?」
    卫璣忍不住笑出声,调侃说:「你别把我当孩子哄。我这又不是第一次,慢慢会习惯的。」
    「我的情人真可爱。」晋珣亲他嘴、下巴,轻啃其喉结,湿滑温热的吻逐渐下移至胸口,情色的囓咬他的乳尖,那两点突起带着极细小的结痂,是之前情事吮至红肿留下的,如今触碰着更别有番情趣。卫璣因为细微刺疼痒麻而轻哼,半垂双眸调息,马儿跑到水里自行打发,不理他们二人在树下荒唐。
    卫璣被亲吻抚摸得腰腿酥麻,将一些重量倚在晋珣身上,晋珣取出润滑的东西抹在手里往其幽境探索,手指扳着臀肉往沟缝里鑽凿,前晚才被充份扩张过的穴口受风微凉,触到手指立即将它吸住,不停张缩。
    卫璣吐着热气小口小口亲啄晋珣的脸侧和锁骨,也把两手伸去揉晋珣的屁股,晋珣一手往后拍他一下,他嘻笑两声,又愉快的调戏这人。
    其实卫璣偶尔会有这样的疑惑,这里的人跟他原本世界的古代人一样都玩得大、说得保守?晋珣是难得喜欢做前戏,还是因为对他的态度特别,又或者天生风流?
    「小璣,我好不好看?喜欢我不?」
    卫璣摸摸他的头,微笑道:「不管你生得怎样,在我心里就是好看的。我自然喜欢你,要不又怎么肯与你做这样的事。傻瓜。」
    「你会喜欢我多久?」
    这话就像一般人交往时女方喜欢确认的事,卫璣闻言一笑,觉得晋珣实在可爱,拨了下瀏海帅气回答:「那自然是你喜欢我多久,我就喜欢你多久。你对我多好,我自然就对你多好了。感情是互相的嘛。」
    「若有这么一天,你我之间的感情你也能说放就放?」
    「放不掉又能怎样?你要是不喜欢我,自然不会稀罕我的什么。」
    「我稀罕的。我稀罕。」晋珣情绪有点高张,他将卫璣转身,让人双手撑着树身,撩起卫璣的衣裳露出下体,抓着自身性器挺入。
    卫璣闭眼闷哼,他虽然对那事物有些害怕,但晋珣过深的执念有时更让他发毛,说不上是什么缘故,大概是种防卫本能吧。
    被侵犯的地方开始抗拒,儘管卫璣努力凭意志放松,身子还是绷紧肌肉想推出晋珣的傢伙,就这么一推一让,晋珣倒光了所有清油在他们之间,卫璣的衣裤湿了大片,他讶叫:「回去会被瞧见的。」
    「没人敢说话。」晋珣扣牢他的腰身小力将那根肉棒往里顶,卫璣哼了几声便由着他施为,光是这样交合着,两人的身心都是舒畅痛快的,疑虑矛盾暂且拋开,卫璣享受到快感而越来越放得开,往后抬开的臀想让那东西狠狠捅到深处,晋珣两团肉袋更用力拍在他股间,体液油水被打得发稠。
    「啊,啊嗯,珣……好、嗯,嗯,我喜欢你。真心的。你一直,一直喜欢我好不好?」
    晋珣一手轻掐他发汗的后颈应道:「好。我总喜欢你,也爱这么疼你。把脸……呼,转过来。」他的嗓音低沉而威严,饱含情欲。
    卫璣听话回头,不觉媚眼如丝,他心里还记着前生的模样,但这儿的人熟悉的却是这张俊美惹人的容顏,这下便看得晋珣兽欲勃发,他把人压到树干上抓过卫璣下巴深吻,这姿势其实并不舒服,但卫璣仍配合伸舌与之纠缠,亲得两人嘴边都是津液,卫璣脖子酸了又回头将额头抵在树干上喘气,他觉得自己下面已经被自身体液濡湿一片,本没心情多瞅,但瞇起眼的视线瞥到一个东西在幽暗处泛着红光,是落在叶子堆间的红玉。
    「韜……」他没有思考什么,只是反射性喃念那块玉的名,声音几不可闻,晋珣正亢奋中并未听见,只专心在快乐的事情上。他被顶得一晃一晃,视线跟着晃动,眼里映着莲韜,怎么觉得挺扎眼,所以他选择把眼睛闭上。
    「做了几遍都还这般湿软紧窒,真、哼嗯,真不愧是我的人。」
    卫璣站不住也不想站着了,放任自己由晋珣抓着,晋珣将他一隻脚的膝盖往旁架高,这角度只要有人自附近经过就能一眼看到他们在做什么,虽说是郊外,平常根本没人出现,卫璣还是感到慌张。
    「啊、这样不好,不要。珣,我回去再给你,不、不要这样。」
    「别闹。乖。」晋珣诱哄道:「回去就让你睡觉,先让我好好弄一回。」
    「唔嗯,唔啊……啊、啊嗯嗯……不行,好胀。」卫璣胡乱摇头抗拒,晋珣不肯放下他一脚,他只能抱住眼前的树被顶撞,那力道好像混杂了些内力,将他顶得脑袋发昏,彷彿要将他身子贯穿似的,整棵树被他抱住,摇下了片片秋叶,四周光影翩翩,他似欢似痛的哼吟起来。
    思绪被抽空,畅爽到有种快顿悟什么的错觉,卫璣仰首浪吟,觉得自己用许多精华浇灌这树和底下的杂草,过高的草挠的他胯间有点刺疼,洩过的器官很快就垂软了。
    突地上方树枝阴影里冷光闪动,卫璣惊得连忙用内力震树,将自己和晋珣都弹开来。晋珣抱着他的手不放把人往后拽,压着卫璣如狗爬似的在草丛间猛烈起伏,随即低吼着尽数射予他,再回头用蕴含内力的吼声斥退敌人。
    卫璣惊怒害怕,晕得眼前发黑,耳朵听到身后有人相斗出气的声音,抓过身上凌乱的衣服草草整理了下,裤子前后俱有湿意,浑身腥羶,但顾不得这么多,他担心晋珣,起身想看清情势。
    晋珣以拳掌劲势推避敌人软剑攻势,身上仍被画破几道血口,卫璣错愕唤了声「宋师兄」,那人才挽剑跳开,双眼佈了血丝怒道:「贱人,你竟以色侍人,还和大师兄做这等下流骯脏的勾当。还以为当初你在山庄尚且自爱,不想是瞧不起山庄师兄弟,看中堂堂四皇子了。要是皇子各个都瞧上你,身后那处岂不要被──」
    「住口!」晋珣愤而双手凌空朝宋言琬推了一掌,宋言琬及时避开,其身后大树却被掌风摧折断裂,内力浑厚得可怕。
    卫璣错愕看他们打起来,宋言琬提剑又要刺往晋珣,他赶紧扯过已经负伤的人并双指捏住剑锋,此举出乎宋言琬和晋珣意料,卫璣也有点讶异自己在紧要关头发挥的能耐,当下捲起剑身狠狠旋扭,注进庞大内力,逼得宋言琬为免断臂而跃起转了几圈被荡开。
    「喝!」宋言琬抽了口气,眼看剑被卫璣徒手震成碎片飞开刺进草木间。
    「宋师兄,你为何──」卫璣话未问出口,晋珣拾起一小片金属掷射向宋言琬咽喉,宋言琬张口就中招,瞪大双眼用气音努力喊叫,血自动脉喷薄而出,立死。
    卫璣诧异对晋珣叫道:「你干什么?我还没问他话!」
    「他是来寻仇的。」
    「什么?」
    「我把云海山庄分化得很彻底,如今散落成几个小派在江湖不成势力,从前的云海山庄儼然成为废墟,比起剑岳南派还苍凉落魄。」晋珣给自己点穴止血,收歛高昂的情绪又看向卫璣讲着:「要是你怨气未消,我连南派也一併给灭了如何?」
    卫璣懵了半晌迟疑问他说:「你这么做是为我?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我与江湖人往来本就带了不同的意图,在我心里,苗穹岸那帮老匹夫还算不上是我师父,剑岳无论南北早就声势名望不存,既无利用价值,拿来给你解气就算不得什么。别给我冠上这罪名,我只为了你,不为别人。」
    「你这话。」卫璣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手脚比方才更冷,馀光瞥了眼宋言琬死不瞑目的样子,低头不忍睹卒。虽说宋师兄曾陷害他,好歹也关照过他许多回,他对旧识并非完全不念旧情的,想起薛德及薛海,好像有点了然,又问:「所以薛德他们投奔于你?」
    「是。」
    「现在他们人呢?」
    「还在。我让他们打理一些生意。」
    听到那对兄弟安好,卫璣松了口气,但抬头又瞧见晋珣别有深意的注视自己,好像对自己关心他人之事很不高兴,那样的醋意都快将他脸上烧蚀出坑洞了。
    卫璣不敢再提别人,想起苗穹岸的死活自己不太介意,跟这人也不熟稔,所以多问一句:「苗庄主还在?」
    「他对你这么狠,你还在意他死活做什么。」晋珣不见以往谦和有礼的模样,走向卫璣霸道将人横抱起来,到水畔召回马匹。
    卫璣被抱牢,他不时转头覷向宋言琬尸首横陈之处,惴惴不安。即便生前有过恩怨,人既已死,就不好再让对方曝尸荒野,他左右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说:「不将他埋了?」
    本来不认为晋珣可怕,至少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跟那两个官员一样吓出满身冷汗,可是这下子也不晓得为何跟晋珣讲话还得鼓起勇气。
    晋珣根本不应声,目不斜视,用力夹了下马腹,马儿被他踢疼疯狂奔驰,卫璣不会骑马,只得牢牢依附在他怀里,再没有多讲什么。
    回到王府之后晋珣并没有让卫璣去沐浴,而是将人自王府门口一路抱进居室里,卫璣吓得有点回不过神,等回神后身上不着片缕,两脚被打开,晋珣含着他宝贝器官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的对待,把他逼出眼泪。
    晋珣如此聪明,或许料到卫璣会想趁夜里去将故人埋了,所以一晚都不让人下床,直把人折腾压榨到瘫软无力,而他也疲倦不已,抱着卫璣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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