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可以进去探视了。”
    重量级护士走出来打招呼，最先迎上来的是闻人远。
    “护士，她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的表情有些古怪，只说一句：“你们自己进去看吧。”
    这一句话，闻人远脸色都青了，这不是等于“我们已经尽力了”吗？
    莱昂靠在墙上，少见的一言不发。
    坐在长凳上的陆天海，手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他双手支在额前，整个脸挡住看不到表情。
    片刻后，他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向病房，打开门的瞬间喑哑着对身后的人嘱咐一句，“你们先别进来。”
    赶到的陆天泽和陆清欢脸色都不太好，闻人远在病房前把他们拦了下来，摇了摇头。
    整个走廊的氛围压抑极了，似乎谁都无法轻易开口说点什么或是宽慰或是斥责的话。另一端似乎起了什么骚动，陆天泽“啧”了一声，媒体来得这么快。他与陆清欢对视一眼，就大步走过去，也只有他能处理了。
    闻人远守在门前，忽然大颗大颗地掉起眼泪，他太心疼里面那两个人了。隐忍的哭声，加重了各自内心的痛楚。莱昂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门内的眼睛也有些发红。
    病房里，似乎比外面要平静。
    游曳清醒着，脸色依旧苍白，别过头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大明星的脚步放得很轻，手上凝固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洗掉，与一尘不染的白色床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没说话，只是站在病床边凝望着对方。
    你在看风景，而别人在看你，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只是平时大明星才是被注目的那位，现在反过来了。
    ——真是个奇迹，孩子保下来了，祝贺你！
    游曳耳边响起医生的话，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医生还说，一般这种情况还能把胎保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她本身就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应该说很容易滑胎才对，但似乎小家伙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医生还是头一次看到胎儿有自主帮母体止血的意识，虽然只是那么一个小动作，看着却让人十分动容。
    “女士，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您的孩子非常爱你，也特别渴望降生到这个世界，希望您能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在短暂的昏睡中，其实游曳做了一个梦，她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的倾诉，她又再次见到那个小男孩。这次对方没有哭，而是走过来抱了抱她。
    拥抱总是温暖的，游曳不自觉抱住自己的胳膊，眼角滑过温热的液体。
    她只能说对不起。
    “……”从没想过自己会给对方带来如此巨大的痛苦，陆天海琥珀色的眼底明灭不定，思虑再三，他妥协了，“你真的不想留下他，我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
    他的想法简单得有些过分，如果现在唯一绑住他们的是这个孩子，他该放手了，这个女人没有他能过得更好，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游曳没回答，转过身在被子里蜷缩起来。
    陆天海抬头把泪水眨回去，无声叹一口气，想上前，却又迟疑。
    但他得把话说完，“莱昂查到了点东西，关于带你走的那些人，你不能回到他们身边，如果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安排一个清幽的地方让你疗养。”
    顿了顿，他咬牙，“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我去哪里，都一样。”
    片晌，游曳才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没有归处的她，无论停留在哪里都是漂泊，又有什么区别。
    “游曳，你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
    “……谁把我变成这样的？”
    大明星哑然失声，忽然说不出话来。
    “你说得对，放弃的话我们都太可怜。”情绪波动中的游曳，话明显比平时多，她停止了发抖，“不放弃，就更可怜。”
    她此言一出，病房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天海甚至都没意识到他又攥紧了受伤的那只手，刚处理过的伤痕似乎又崩裂了，但只有感受着这种尖锐的痛感，他才能与面前的这个女人感同身受。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所以你打算和我划清界限，不接受我的任何帮助，要永远从我的世界消失是吗？”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心上，游曳默默拉下被子，斜睨向他，“不然，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对视的两双眼睛都缠着血丝，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心生绝望。
    陆天海早该想到的，以游曳的性格，结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她就像一阵风，席卷过他的领土，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可抽身的时候，狂风又怎么可能会有留恋呢。
    当他意识到即便自己坦白也无法收场的瞬间，思考得更多的是，该如何才能不丢失这个女人的踪迹。不能明着保护她的话，至少得知道她在做什么，否则他一定会发疯。
    “如果我说，我正在做的事情与你想进行的计划有冲突，即便你不同意也要扣下你，你会恨我的吧。”
    “难道我要谢你吗？”
    默默擦掉眼角的泪痕，游曳坐了起来，此时已经恢复平静。极轻的视线投射到男人身上，还像以前那样，凉薄得似有一丝轻蔑。
    “那你就恨我吧。”陆天海突然也狠下心，如果注定要被憎恨，与其把人放走，他不如就更极端一点。
    “嗡嗡嗡……”
    这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时机很不巧，大明星没动。
    振动声震荡在空气里，仿佛就是两人内心激烈碰撞的写照。
    自动挂断后，马上第二通又打了过来。
    游曳别过头去，这意思是拒绝对话。
    陆天海被吵得有点心烦，想直接关机，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微怔，这才耐着性子走到旁边接起。
    “可算是接了，游曳在你身边吗？她的手机是不是又丢了，怎么打都打不通！”
    大明星看向床上清冷的女人，低声回道：“在，怎么？”
    “你告诉她，她弟弟醒了！但时间可能不多了，我只能尽力保着，让她马上回来！”
    打电话来的是远在万里外的k，他此时正焦头烂额地启动生命保全机制，几名顶级研究员都来了，突发的状况到底是新药的副作用还是本身已经到了极限还未可知。
    陆天海瞬间头皮发紧，“知道了，我们马上回！”
    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走回床边倾身就紧握住游曳的肩膀，仿佛电话里说的是他的亲弟弟。
    “游羽醒了！”
    “……你说什么？”
    骤然放大的瞳孔，游曳脑海里有什么“嘣”一下断了。
    在不清楚实情的情况下，瞬间涌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很难说清楚的不安，以及似有感应的恐惧。
    连夜，他们搭乘专机返回了那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