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了？刚刚明明看到从这里过去！”
    “快走快走，追上来了。”
    “前面的！别再往里面去了，那边是登机通道，这样过去很危险！”
    长长的通道愣是跑出了点马拉松的意思，只是选手不按常理出牌使得裁判疲于奔命。
    先锋集团涌过去，零星落后的一些人似乎已经放弃，靠在玻璃墙上喘粗气。
    “……”
    怦怦，怦怦，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敛息摄入的空气不对等，使得稍有缺氧的大脑一阵晕眩，呼出的热气通通打在遮掩口鼻的手心上，熟悉的触感加速了血液的流动。
    两具身体紧贴着，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
    玻璃的隔音效果使得外面的那些聒噪如同隔着一层水膜，听不太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呼吸平复，那只捂住她嘴巴的手才松开，同时松开的，还有环在她身上的手。
    游曳没有回头，该死的灵敏嗅觉使她无法忽略充盈在空气中的香气，似乎因为发过汗而更加浓郁。为什么只有她闻得到，她咬牙忍着，抬手就要去推门。
    一只大手立刻越过她的肩膀轻轻握住她的小臂，背后的人也没有说话，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没办法说。
    “……”重重闭上眼睛，她不想让自己动摇，这种时候再次动摇的话，未免太傻了。
    她只轻轻挣了一下，那只手就收了回去。
    谁都没有说话的僵持，凝固着空气的流动，开始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薄唇微启，却又马上闭合，陆天海从没有想过只是短短一天，他们之间就会变成光是对话就很困难的程度。已经不是回到不熟悉的那时候，而是再往前，比陌生人还要疏离的地步。
    而这，全是他咎由自取。
    解释还来得及吗？可是他不能解释。
    门上的玻璃，倒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站在前面的人抬起眼皮就可以从倒影中看到身后人的表情。
    这算什么，难道被抛弃的人不是她吗，为什么这个人要露出被全世界遗弃的样子？
    不想再去思考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游曳一敛眉就推开门。
    门外以她为目标的人已经四散离去，刚才躲避的时候帽子不知道掉在哪里，她索性也不戴了。也许她该回去找老板，或者从消防通道直接离开。
    被留在门内的人立在原地，不自觉抬起自己的手凝视掌心，水汽似乎还沾在上面，只是不再温暖。心脏猛地一悸，突然强烈地跳动起来，比起克制的想法先动起来的是身体，像是如果不这么做，被心慌淹没的本体就会马上崩溃掉。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从通道的一头延伸至另一头。
    本来要离去的零星旅客们纷纷驻足观望，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往登机桥方向去的游曳也闻声侧身回头，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冷不丁撞入一个怀抱，冲力让她倒退了好几步，但还不至于会摔倒，因为对方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捞住了她。
    大喘着气，陆天海的双手有些微的颤抖，他咬牙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送你出去。”
    “……”微微抻大的双眼转瞬收敛，游曳不想被自己混乱的思绪左右，她抬手推了一下大明星，“松开。”
    冷冰冰的语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陆天海的心脏，无力的同时，他还是听话地放开了。
    游曳转身继续往前走，大明星迟疑了一下，安安静静跟在后面。
    她走一步，他跟半步，就这么一路走到被冲开警戒栅栏的其中一个登机口。登机服务已经暂时关闭，工作人员在底下处理情绪激动的赏金猎人们。
    这边没办法下去，游曳转而向对面登机桥走去，尽量选择一个不起眼的登入口。
    走过去的时候，她向后瞥了一眼，有些心烦，不知道这个人要跟到什么时候。但她不想争吵，太浪费力气。
    其实她有点意外，大明星声势浩大地找她，结果真碰面了却安静极了，这不正常。但正不正常，她没想明白，也不想去关心。
    同样没想明白的，就是不正常的本尊。他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会不管不顾地坦白一切，但他远比自己想象中冷静，甚至冷静到让自己害怕的程度。
    可什么都不说，就什么都无法改变。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反而是游曳先忍不住，她在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后，似乎比以前更加直接。
    “我说了，送你出去。”陆天海皱眉。
    “事到如今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对啊，有什么意义，但不是做什么都需要意义。”
    “……”听着这种似是而非的口吻，游曳更加烦闷，没再说话，径直进入登机桥。
    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狭长的空间里迭起，这是他们最后一段路了。一旦有这种认知，脚步就不自觉放缓，但反应过来的时候，游曳又自主加快了。
    要结束就痛快地结束，否则只是互相折磨罢了。
    走到一半，大概是感觉出对方的态度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陆天海反而能问出口了，只是声音很沉闷。
    “你真的打算不要这个孩子？”
    脚步一顿，游曳突然停了下来，但始终没有回头。
    片刻后，她很清晰地回了一个字：“是。”
    “我知道让你留下他很过分，但是我希望你别打掉。”
    “为什么？”
    “……”大明星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只能坦诚，“我知道是我的孩子。”
    “……”
    游曳这时才回过头来，倒竖的柳眉将她的情绪少见地释放出来。
    “所以？”
    “不要为了我折磨自己。”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陆天海三缄其口，他本想用更温和的方式来劝说，但似乎每一句都把两人往悬崖边上推。
    “难道你要否认吗，就是因为我你才不要他！”
    “那又如何？”游曳忍到极限，她不喜欢争吵，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她完全转过身来，从下而上盯着大明星，眼底没有丝毫波动，“是我先抛弃的吗？”
    陆天海被噎了一句，而后沉声说道：“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游曳的每个问题都十分尖锐，比起她的不闪躲，大明星的眼神一直在游离。
    心里太压抑，他转而恼羞成怒，“总之，这个孩子我也有份，我不同意！”
    “说这种话不过分吗？”瞳孔刺痛，游曳认为没有必要争执下去了，“你就当作从来没有过。”
    她转身继续向下走，陆天海条件反射去拉，游曳这次直接甩开他的手，但幅度太大，自己趔趄了一步。斜坡上的趔趄与平地到底不同，游曳失去了平衡。
    两人同时大惊，没有时间让大明星思考，他直接扑上去，把自己当作人肉垫。结果是两人一起往下滑，屋漏还偏逢连夜雨，登机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硬生生从中间裂开，下半部发出尖锐的金属扭转声，颤颤巍巍后“哐当”一下倒了。
    坐在大明星身上的游曳被惯性抛出去，纵深四五米的高度，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
    “游曳！”
    大吼响彻云霄，终于脱身的闻人远和赶到的莱昂刚好碰面，两人同时一怔，脸色都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