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演习不是演习！楼顶的人速度撤离！”
    “你们几个保护好唐先生和麦克先生！从消防梯下去！”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当量的伤害，楼梯的钢筋结构似乎被瞬间融化了，墙体甚至出现一道贯穿南北的裂痕。
    底下尖叫声不断，整层玻璃顷刻崩碎的动静在这样的夜晚已经不算是突兀，只是依旧扎耳膜。
    “剩下的人帮助商场里的人逃生，速度快！跑起来跑起来！都别愣着！小心障碍物和裂缝！”
    为首的警官发号施令完，没忘记为家庭幸福再努力一把，扶着警帽就赶紧向大明星跑来。
    “陆影帝，这里不安全了，请随我一同转移！”
    他不忘让其他几人也赶紧避难，只是给了个警告的前提，“你们都到广场的开阔地等着，问讯结束前一个都不准离开！”
    “……”被拉着胳膊，震颤的视野里，陆天海往消防梯的方向扫一眼，中年男子刚好要下去，他像是知道会看他脸色一样，远远对大明星做了一个胜利者的手势，似乎认为他自己就是今晚双赢的那个人。
    再回头去看游曳，别过脸的女人放低着重心，看起来身体没事，只是再不想看他一眼的决绝，从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渗透出来。
    神秘人在极短的时间里确定了逃生通道还可以用，折返回来刚好与大明星打个照面，相顾无言。
    陆天海握拳忍住再次伸出手的冲动，修剪得平滑干净的指甲明明很短，却也深深楔进掌心的肉里，似乎只有锥心的疼痛才能提醒他不要在这里前功尽弃。
    他转而看向莱昂，后者也正好投来视线。对大明星颔首，莱昂知道他该做什么，仿佛无声在说，人就交给他吧。
    像是得到了某种保证，被拉出几步的大明星咬紧后槽牙，终究是撇头大步离开。
    楼体的震动减缓，莱昂也马上帮助游曳他们从另一边的通道撤离，神秘人扶着她一只手臂，x和社会人断后。
    “……”闻人远站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方阵。惜命如他，此时只觉得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弭了。在他眼前是一条两头无限往反方向延伸的直线，他就处于中心点，只能无力地看着它们离彼此越来越远。无论是陆天海大步离开的背影，还是游曳被簇拥在中央亦步亦趋的身姿，都烙印在他眼底。
    也许他怒吼一声，可以把两人重新喊回来，再回到他们那个三个人的温馨小家里。可现实是，裹挟着粉尘的劲风平地抛起大量水泥碎屑时，两方都没有也不会停下脚步。最后在他的视野里同框至极限，而后同步消失。
    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眼眶一酸，转身朝发小的方向走去。
    “用方巾遮住口鼻，不然出去也废了！”
    撤离的过程中还遇到几个阻扰的人，武力值拉满的这个队伍自然不在话下。与其他人冷峻的神色相比，游曳过于平淡。或者应该说，她失去了其他的表情。
    眼中的辉光已经全部黯淡下去，只是无意识地在走，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她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可是这种意识过于虚无缥缈，没有任何实质感，她抓不到活着的感觉。视野里不断跑过惊慌的人们，耳边尖叫声不绝，这样动荡不安的世界突然只存在于一个画框里似的，在白墙的背景里逐渐缩小，缩小，直至微不足道的程度。
    闭上眼睛，再睁开，如此重复的机械过程，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只余一线的刹那，游曳分明听到了内心的某种悲鸣，而后眼前一片黑暗。
    “游曳，游曳！”
    感觉到手上的重量蓦然一沉，神秘人才发现她晕过去了。
    “从后门出去，我先去找辆车！”社会人立刻加速跑出去，他们才不会乖乖在广场等警察，虽然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至少现在不用冒着袭警的风险逃脱。
    商场正面聚集了很多人，都害怕地看着眼前的地狱场景，使楼体产生裂纹的原因来自中层，已然是一片火海，具体原因不明。虽然只有七层楼的高度，但火源以上来不及撤离的人满目绝望。他们之中有一些等不及消防云梯的搭救，抱着向死而生的决心从窗户往下跳。幸运的人跌成重伤，运气不好的就砸得血肉模糊。
    一层四处外逃的顾客们满身都粘附着白色的水泥碎末，咳嗽不止，冲出来在路人的帮助下冲洗头部。
    警员们拉出一道黄色的警戒线，这条线是合理的，因为十几分钟后，整个钢筋结构就完全崩溃，高温熔断了承重机制，整栋楼垂直倾泻而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坍塌了。
    转移到安全地带的大明星等人，在背离人群的位置。
    “看来是有人发现了我其中一个办事处，不过变成这种局面即便是我见了也不忍心。”
    “……你设置了什么？”听出猫腻，陆天海皱眉。
    “也没什么，只是自动销毁的一些很简单的东西。”
    “你这是拉着平民陪葬！”猛揪起中年男子的衣领，大明星眼球猩红。
    麦克试图阻止，“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他只是自保，难道不应该怪未经允许去碰他人私人物品的人吗？”
    陆天海一顿，松了手，并不是因为被麦克说服了，而是明白资本世界就是这种规则。没有绝对的正义，有的只是个人主义，谁也不会是英雄。
    中年男子理了理领子，重新回到他所能控制的舒适区，他的声音越发有张力，“既然大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不拐弯抹角。大明星，是自己跟我走一趟，还是让公权力帮助你跟我走一趟？”
    “大叔你谁啊，还有没有王法！”追上来的闻人远刚好听见最后一句。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现在说这种话还为时过早吧？”
    更加森冷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同时从墙角跑出一票人拉开包围圈，落在最后面信步而出的人脸上有熏黑的痕迹，正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干净。
    “大哥！”闻人远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见到了救星。
    警员们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们不认识陆天泽，在这里敢这么做的人，无异于是宣战。
    “警官们，接下来是私人时间，想看热闹就留下，但如果要插手，我不能保证动起手来是否能兼顾到你们的身份。”
    向后伸手，一沓厚厚的文件就交到陆天泽手上。
    他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空气中瞬间扬起白色的粉末。
    “或者，文明一点。”
    “……”中年男子顷刻黑了脸，“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陆天泽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又把文件丢回给手下，几步走到陆天海身边。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把手掌枪，只是这枪口对着的不是中年男子而是弟弟的太阳穴！
    闻人远傻了，“大，大哥？”
    “这样呢？”陆天泽眼底的冷感与大明星如出一辙，似乎在做的根本不是什么危险行为。
    大明星也足够淡定，今晚他这颗脑袋，就没在脖子上安生过。
    “尸体的话，就没用了吧？”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陆天海目光幽幽，“如果我以这种方式为陆氏做出牺牲，也算是功臣一个，名垂千古。”
    “哈！”他突然笑了一下，“真是演得我自己都不信，比起功臣，我更想做一个罪人，毕竟我要拉你们所有人陪葬。”
    “……疯子。”中年男子的表情变了，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两兄弟并不是在开玩笑。
    “踏进这个圈子，无论谁都是疯子。”
    陆天泽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轮咔咔响，落在闻者颤抖的心尖。
    最终，中年男子妥协了，如果在这里失去陆天海，他回去也活不了。这种级别的纷争，警察们不敢插手，后面赶到的陆清欢把麦克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与中年男子打照面的时候，两人似乎都有话说，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们需要转移到安全屋再开展后续的动作。在车上，陆天海一言不发。
    闻人远反而才像是那个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的人，汗津津的，他忍不住问陆天泽：“大哥，如果那个大叔不低头，你不会真打算爆头吧？”
    目不斜视地开着车，陆天泽冷静地回答了一个字：“会。”
    大明星这时才嗤笑一声，“陆家的人都是疯子，这下要出名了。”
    闻人远一下噤声，他分明看到这个表面在笑的人笑意根本不及眼底，在那混沌的深渊里，似有挣扎，满目疮痍。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天海，本想问游曳那边怎么办，他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
    “醒了？”
    在门外守了一天一夜，社会人小鸡啄米般打瞌睡，门一开倒是迅速清醒，马上站起来询问。
    男人点头，脸色不太好。
    “还是没改变主意？”社会人皱眉。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尊重她的选择，联系这方面熟练的医生，不能去医院，只能在这里做。“
    角落里的x别过脸抹了一下眼角，辛苦坚持了大半年，这么一夜就放弃了，他很想进去劝说游曳留下这个孩子，这么大月份连她自己都可能有危险。
    但是他开不了口，同样开不了口的还有莱昂。
    也许，他该把这则讯息传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