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水系统完全报废了，往上走，一层出不去。”
    火舌在通道里肆虐，短短几分钟就完全变成一片火海，这种程度显然不是普通的火灾。墙壁的涂料在高温下反渗出水性物质，一大片一大片黑色的斑驳肉眼可见地逐渐开裂，地表的温度也在上升，浓烈的烟雾汹涌地往上走，到处都是激烈的爆裂声。
    大明星脱下最外层的衣服，同样用水打湿支在两人头顶，降不了多少温度，至少可以挡掉一些浓烟。
    游曳没想到转瞬间能烧成这个样子，按理说这种展厅会有很完善的消防系统，早就应该自动洒水，但并没有，可能是谁提前把水箱的阀门关掉了。
    离得最近的阶梯被火封住，他们只能继续往里找其他的紧急通道。和之前逃出来的那几个赞助商不同，两人脑海里有完整的消防地图。
    途中抢出一个还可以用的灭火器，刚过一个转角，游曳忽然停下脚步。
    大明星奇怪地看她一眼，再不找到通道上楼，真的会被烤死在这里。
    “……”
    这里是一个十字走廊，他们所在位置的另一端，赫然躺着三个人，身下蔓延出映着火光的液体，从衣着可以判断出就是收到卡片的那几位，“……少一个。”
    “什么少一个？”注意力全在直线距离不到十米的紧急逃生通道上，那里的火光不是很强盛，但烟雾很强。大明星打开了灭火器，开始给周遭的空气降温。
    游曳摇头，她一下就想通了，会是什么人先他们一步下手。一股寒意猛地窜上她的脊柱，她才终于有了些在对抗魔鬼的实质感。在来这里之前，申鹿鸣就警告过她，这场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谓的怜悯只会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位藏在暗处谁也不信任的人，随时可以换掉手底下兢兢业业的替死鬼，采取措施的速度以及强硬程度都远超之前的估计。看来是想同时引出他们，再一个不留。
    不由看了一眼面前的陆天海，游曳默默脱掉最外层的衣服，走了两步，把中间那件薄款保温的衣服也脱了，只剩下一件抗性很强的背心，如果只是她自己还好，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的情况下，体温不能过高。
    到达紧急通道前，陆天海示意她往边上靠，蹲下保护自己，而后小心翼翼地用灭火器的导管去勾住门把，屏住呼吸拉开一条缝。
    “嘭！”
    逆流的气压直接把门炸开，不过因为一开始就有所防范，两人都没受伤。
    “……二楼已经点着了，不过我们别无选择。”
    手上的水还剩半瓶，大明星转身正打算再次喷湿女人的口罩，一看到对方只着背心的样子，一下愣在原地。
    只见左侧肩膀上有一个很明显的伤疤，这种伤疤并不常见，正因为很少见所以才具备足够的辨识度。那是枪伤痊愈后特有的通道增生，说明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肩膀被子弹击穿过。
    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同一个位置受过同样的伤，又极为相似的两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在这一刹那，心中的确信才终于完全击垮了那些怀疑，琥珀色的眼底震碎了一般，骤然放大一圈的瞳孔纳进更多的光线，逐渐转为金棕色。
    他就那么顿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游曳反而很坦然，她将刚才脱下来的那件纱制衣服用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划拉出带袖子的一块布料，对折三次后，拿过大明星手中的水瓶喷湿，直接上手绑到对方脸上。虽然防护效果没有口罩好，起码也能隔绝一些有毒物质。
    “……”陆天海一动不动，交颈间视线往下扫到对方的肚子，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游曳奇怪地瞥向他，不知道又怎么了。
    大明星忽然单手捂脸，另一手轻轻推开她，似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我们该上去了。”
    游曳低声提醒一句，想站起来，大明星又一手将她拉了回去。
    “陆天海？”
    倏然被点名，大明星手上一颤，但没有松开。
    “……为什么骗我？”
    压低的声音带着巨量的不安，看不到的表情是大明星最后的尊严，他原本以为重逢应该是喜不自胜，却没想到心情会如此复杂。
    “……”游曳微微蹙眉，她无话可说，但她所理解的“欺骗”和大明星口中的“欺骗”似乎不是同一件事情。
    “所以只有我像个傻瓜一样痴痴地等吗，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之前出现在我面前，也只是你的伪装吗？”
    游曳沉默了，严格意义上来区分，摄影师就是她最完美的伪装。
    “哈。”陆天海恶狠狠吐出一口气，他最不想的就是对面前这个女人歇斯底里，他尽可能心平气和要一个答案，可是，脑袋快炸了。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半年的分离，已经消耗掉了大明星大部分的安全感，他的失眠原因不止因为担心游曳的安危，也因为申鹿鸣的存在而感觉到危机。
    当这种危机转化为实质的东西，这是他所无法接受的。
    “我只是你一时的保护伞，可以利用的天真金主，用完就可以丢的工具，即便是重新见面，你也在我面前完美地伪装着。”语速极快地脱口而出，陆天海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简易口罩上有对方身上的气息，他眸中刺痛，“我给你一个机会解释，就这一次！”
    焚风自走廊里涌出，火舌已经靠得很近了，游曳并不是不想说，只是解释起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如果只是纠结于伪装，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游曳现在担心的是，会不会有另外的危险在上面等着他们。
    “先离开这里，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你又想敷衍我！”
    结果游曳的冷静反而激化了大明星的情绪，他其实害怕从对方口中听到决绝的回答，但没有答案整个世界都会垮塌。
    “……”此时才发觉大明星的反应远超乎她的想象，游曳不太理解这个男人为何如此崩溃。咬咬牙，她突然双手抱住他的头。
    陆天海身形一滞，终于缓缓放下手，抬起了头。
    游曳直接拉下自己的口罩，看进对方动荡不安的眼底，笃定道：“你是我活着的理由。”
    霎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猎猎的火光迅速退去。
    片刻后，大明星张了张嘴，眼中的痛苦却没有丝毫减淡。
    “……即便，成为别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