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等待的时间就不会那么漫长。
    即便没有说话，a室里的氛围也很和谐。
    陆天海趁着这段时间看课题资料，但只看了半页，忽然无法集中。
    视线，作为艺人对这种程度的关注轻而易举可以捕获，他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由于这个房间只有两个人，他只能把对面那个女人作为怀疑对象。
    老实说，大明星甚至觉得对面但凡衣服换成白色的，都很有幽灵的潜质，毕竟悄无声息又一动不动。
    “咳。”大概是觉得这种想法冒犯了对方，他先打了招呼，“您好，女士。”
    “……”
    没得到回应，他不由想，是对英语不熟练吗，转而用阿拉伯语重新问好。
    黑纱下的人微微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点头致意，但动作幅度很小。
    陆天海感觉到压力了，因为他也就只会几句很基础的阿拉伯语。默默拿出手机，打开友人刚给他做的翻译软件，他输入小语种，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在大明星酝酿对话时，这边开始冒汗。
    虽然看着是很纯正的阿拉伯人，但问题就在于正主根本不会阿拉伯语。刚才给出回应，纯粹是因为坐太久产生的不自主肌肉痉挛。
    可即便如此，她不想离开这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想把面罩和头巾都摘了，指节死死握着，终究没有这么做。
    这时，女接待又敲门进来了，这次是为房间里的女士贴心准备一个垫脚的小东西。从领人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对方的身姿，垫脚可以缓解久坐的组织水肿，可见女接待尽管被大明星迷得五迷三道，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
    “女士，如果不舒服，在隔壁为您准备了可以躺着休息的房间。”毕竟四舍五入也算是赞助商，待遇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听到女接待这么说，大明星朝她们这边投来视线。
    黑纱动了动，从里面伸出一只白得近乎透明又过分纤细的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女人低声和女接待说了一句什么，女接待点点头，马上起身出去。
    小插曲过后，会客室重新恢复安静。
    陆天海心中怪异的感觉却越发强烈，他索性将手中的讲义放到一边，倾身向前支棱起双手。
    “冒昧问一句，女士，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么问其实有点莫名其妙，毕竟连脸都看不到。大明星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机翻的机械女声有些诡异，大明星想了想，换成男声，但僵硬的发音丝毫没有改善，浑厚的男中音，甚至有点搞笑。
    “……”
    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这种沉默莫名熟悉，大明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面对的明明是个中东女人，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觉得对方和游曳很像。
    诡异的安静持续着，末了，从黑纱下穿出如出一辙的机械音，“请用英文，听得懂，我们应该不认识。”
    陆天海愣了一下，对方使用的是男音，和他一样，马上切换成女音又播放了一遍。
    “噗嗤！”他忍不住笑出声，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种礼尚往来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女士，请问你也是参赛者吗？”
    这个时间点来到这里的，多半是准备座谈会的人。
    女人点头，听着对方的声音，却是微微皱了眉头。
    “幸会，能……”大明星想询问对方的作品是几号，完全出于好奇，但再一次被女接待打断。
    “已经准备好了，女士，请随我来。”
    游曳让女接待去准备的，是热水，她需要泡一下脚，已经有点麻了。
    她点头，扶了一下桌子才站起来。宽松的布卡罩袍下，看不见腰腹的纬度，她站定，向大明星微施一礼，才转身在女接待的搀扶下往外走。
    可刚走出两步，失去知觉的脚就趔趄一步整个人朝前扑。
    “啊！”女接待反应不及，手上的力气也不够，一时间没拉住人。
    游曳尚且冷静，已经做好了缓冲的准备，却在这时，黑纱有限的视野里闪过一道黑影，连带着扬起的风波动了她的面罩。
    停止下坠的身体，连同时间也静止了般。旁边的女接待长大了嘴巴，吓得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没事吧？”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女人的身体瑟缩了下。
    陆天海在千钧一发之际拦腰把人捞住，面对面的距离，他下意识看向黑纱的里面。能感觉到里面有一双惊恐的眼睛，可惜这面纱的质量太好了，他根本看不清。
    抵在手臂上的质感，他才发觉这是一个怀孕的中东女人，在把对方扶正后，马上撤回手，并退开两步。
    “失礼了。”
    “……”转头看向大明星，薄唇微翕，又重新闭上，女人只轻轻摇了摇头。
    出于绅士的礼貌，陆天海对她伸出一只胳膊，“方便的话，可以扶着我，我帮忙带您出去。”
    “女士，就照做吧，您这样太危险了。”女接待汗津津接一句，这人可不能摔，不然她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迟疑了一下，游曳缓缓抬起手，隔着一层黑纱轻轻搭在大明星的手臂上。
    这个仿佛被时间遗忘了的人，近距离看上去，和半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他知道他正在扶着的人是谁吗，她是那么渴望告诉他，但是她不能。
    视线往下，她忽然看到大明星抬起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身形一滞，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有仔细去看款式，游曳抿唇，刚出门口就收回手。这次连简单的礼节都省了，直接和女接待极其缓慢地向前走。
    “这次的合作将会很愉快！”
    签完字的男人和负责人回来了，刚好看到这一幕。
    “夫人看来有些等不及了。”负责人半开了句玩笑。
    男人一眼就看到门口的陆天海，刻意回了一句，“怀孕的女人很辛苦，是我的疏忽让她坐太久了。我们晚点再聊细节，请容许我先去照看一下我太太。”
    “当然，有任何需要尽管提。”
    男人越过大明星的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陆天海也瞥向他，看着对方走到女人背后，很自然地搂住女人肩膀另一手扶着胳膊。
    这个画面理应十分美好，大明星却有些怅然，这种时候思念总会悄无声息地涌上来。
    那个女人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有他在身边睡得还好吗，已经半年了，应该没有把他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