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站稳的游曳想要道谢，她眼中的那位中年嬉皮士大叔已经拐到第二排，像模像样的在看作品。顾景鸣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她低声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你没事吧？”游曳摇头后，顾景鸣就转向友人，“这里有个这么小的台阶，也不怕来看展子的人绊倒，好歹放点东西作为提示。”
    他的口吻像极了命令而不是建议，游曳不由看多了他一眼。
    “游曳，你们先谈，我失陪一下。”顾景鸣要去处理一下鞋子，也不知道那个中年嬉皮士的鞋底藏着什么，即便踩得有点用力也不至于脏得像刚从工地里出来的一样。
    事实上，陆天海进来前结结实实在旁边正在装修店面的地盘上走过，鞋底的纹路上踩进了不少沙土，但他不想弄脏这个地方，把多余的散沙踢掉后才进来的。
    背对着后面的人，陆天海捂住嘴，肩膀抖了几下，又抖了几下，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笑出声来。刚才顾景鸣的脸都绿了，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大明星的心情着实愉悦了许多。
    看那边还会谈很久，陆天海也心安理得地欣赏起面前这些摄影集，顺便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和他一开始想象的有出入，似乎并不是单纯的约会，而是来工作的。
    微微松了口气，但陆天海的胸口依旧很堵，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最近连轴转太累了，有必要联系一下他的御用医生看看。
    门口又进来两三个人，是大客户。友人抱歉地让游曳先自己看看，他迎上去招呼。
    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游曳也想看看这个工作室的水平，就往里走。薄薄的眼皮抬起，目光一转，看到了停在第三排的嬉皮士。
    巨幅星空夜景照前站着的人，那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也如星辰般闪耀。陆天海的表情微微变了，褪去了所有戾色，只余浅淡的温度，如同在看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层叠的山峦在夜色中只余起伏的棱角，上面占据了五分四的广阔天幕，却是蕴藏着无尽的星辰大海，几颗流星混在其中若隐若现。明明只是一张静态图，就能让人身临其境，仿佛真的置身于星空下，聆听内心的宁静。
    “中意这个作品吗？”不知何时在相框另一侧停住的人，轻声用意大利语问了一句。
    陆天海微怔，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主动走到他面前的女人，就像不认识对方。
    游曳仰起头，视线从下往上缓慢地在照片上爬升，眼底的辉光一闪而过。她挺惊讶会在这里看到这个作品，现在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了吧。
    “是的，我很中意。”陆天海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这个声线更适合说意大利语，“拍下这镜头的人，有颗很温柔的心，也是少数能掌握摄影真谛的人。”
    闻言，游曳微微一顿，她没有再说话，但眼底分明染上了些少见的笑意。
    “游小姐，请移步办公室！”这时，友人指了个方向示意游曳过去。
    她远远点头，在离开前，却是向陆天海微施一礼，留下一句，“每个人看见它的感觉都会有偏差，它不是景色，而是观者的内心。不过很感谢你能喜欢，虽然你对作者的评价不一定准确。”
    游曳回到第一排，陆天海的目光还死死锁在她身上，末了，他摘下了墨镜。微蹙的眉头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狮瞳，瞳孔骤缩的刹那，变得更加犀利。
    他忽然低低笑了几声，喃喃道：“居然对陌生人这么友好，刚才一句话说了几个字来着？”
    傍晚从展厅出来，顾景鸣就邀请游曳共进晚餐，也当作是致谢。
    就在游曳想拒绝的时候，一辆车子停到两人面前。车窗降下，已经卸去伪装的陆天海一身清爽地出现，冲他们挥了挥手。
    “借走我的助理大半天，该还给我了吧？”笑容满面的陆天海倾身就推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顾景鸣表情微僵，但很快恢复温和的笑意，他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道：“陆前辈，要是还没吃饭的话，就一起吧？”
    陆天海稍作为难地歪了一下脖子，依旧笑意满盈，“虽然我很乐意，不过今天不行。游曳，还不上车？”
    “……”不清楚陆天海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不过游曳正想走，就向顾景鸣道别，上了这辆顺风车。
    大明星心情甚好地冲顾景鸣挥手作别，引擎咆哮着刹那绝尘千里。
    顾景鸣立在原地，目光一秒转冷。这时友人从门内出来，走到他身后说道：“谈妥了，现在这个展厅是你的了。”
    摆了一下手，顾景鸣有些挫败，“备车。”
    “去哪儿？”
    “找人。”
    ……
    陆天海直接把人接回家，游曳做饭的时候，他双手抱胸靠在厨房门口。
    “有开摄影展的打算吗？”他冷不丁问道。
    游曳耳边充斥着油烟机和锅里油花滋滋响的声音，没听清，“什么？”
    陆天海放下手转手走进去，近到游曳身后，几乎快贴上的距离，倾身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问题。
    游曳猛地抓了一下锅盖，差点直接扔过去，最后关头克制住了。她默默挪开点距离，冷淡地回道：“没有。”
    “怎么可以没有呢，不过先说好，如果你有打算了，要第一个告诉我。”陆天海难得郑重其事一次。
    游曳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原因。”
    “冠上我的名字，肯定门庭若市。”陆天海比了下大拇指，对自己的人气有充分的信心。
    “……”游曳不说话了，她用味碟盛了一点汤，递到大明星面前让他自己试味道，她不想把伤寒传染给他。
    陆天海挑眉，手伸过去的方向却是游曳的额头，却在快碰上的时候，骤然被游曳的另一只手两指夹住。
    瞬间丢掉汤勺的游曳，冷静问道：“做什么？”
    “看看一个活蹦乱跳在外面蹦跶了半天的人，烧退了没有。”
    “……退了。”
    “好可惜，我想被你传染，趁机罢工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收回手，陆天海遗憾地叹了口气，话里有话。
    游曳选择无视，她总觉得这个人还是无时无刻不在觊觎她的眼镜。
    当唐宁花园1号重归昔日平静的时候，另一个地方却经历着炼狱般的折磨。
    顶层眺望公寓，只漫射进窗外的霓虹色光，屋内一片昏暗。
    推开门的人，微抬坚毅的下颚线条，走向靠坐在落地窗前的人。女人烂醉如泥，嘴里喃喃念着一个名字。
    “陆天海……”
    纪尘眼底微凛，蹲**去将阮卿轻轻揽进怀里，“……你要的，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