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御史作为御史，家宅不宁，自然要上书请罪。
    皇帝早就在老侯爷进宫时候，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何夫人怎么说也是他的外甥女，如今被一个小妾娘家害死，他自然也是不高兴的。
    于是，何御史被闭门思过三月，罚俸半年。
    何御史终于可以出门上朝的时候，何夫人的百日热孝也就过了。
    有同僚请他吃饭喝酒，很是诚恳的，给他出了个主意。
    不如再娶一房正妻，身份低微，知书达理。
    这样，新妻不敢不对嫡子和庶女不周到，家里也有人打理琐事。
    何御史担心仕途，也没有扶正柳姨娘的心思，索性就应了。
    于是，何御史到侯府赔罪，得到同意之后，娶了一个举人之女为继妻。
    继妻温柔贤淑，同样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好，很快就得了何御史的喜爱。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庶女被奴仆撺掇，偷偷跑去庵堂看母亲，于是把这个消息带了过去。
    当晚，绝望的柳姨娘就“自尽”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也应了白芊芊的猜测。
    但如今，白芊芊还不知道这些。
    她带了家里众人，白日偶尔去趟铺子，其余时候都在忙着搬家。
    偶尔，楚雨菲会跑来蹭吃蹭喝，玩耍半日。
    临走时候，她到底沉不住气，悄悄问白芊芊。
    “白姐姐，你已经到京都了，就不想看看那个人吗？”
    白芊芊心里炸裂一样疼，她怎么不想，想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但就如同近乡情怯一样，离得远的时候，她想来讨个说法。
    当真来了，她又怕这个说法，让她彻底失去这个人…
    “罢了，等搬家之后，寻个机会，我再谋划看看。”
    楚雨菲见她脸色不好，也是后悔提这个话头儿。
    “那好，白姐姐，你搬家那日，我和哥哥来帮忙。”
    “好啊，我亲自下厨暖锅儿，保管你们满意。”
    送走了楚雨菲，白芊芊神色明显就落寞下来。
    就像她周身裹着的气泡，突然被戳破了，不得不面对一些东西。
    糖糖她们在外边，自然不知道。
    但杨婶子和荣婶子，还有云嬷嬷却看的清楚。
    荣婶子是前因后果都知道，杨婶子一知半解，云嬷嬷根本不知道。
    所以，劝都没法劝。
    幸好还有曦哥儿这个宝贝疙瘩，一周岁多的小子，正是淘气可爱的时候。
    即便满腔子的苦水，见他张着小胖手要抱抱，也都化成了蜜糖。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白芊芊给自己鼓劲儿，压下去看看那人的想法。
    但她是这般，晚上却有人来到了白家小院儿。
    冯春儿等人忠心可靠，虽然他们是赵斌安排在白芊芊身边的，但这两年相处下来。
    白芊芊把他们当家人，处处以他们的安全为主。
    他们自然也把白家当了根，竭力保护白家。
    自从进了京都，他们不是没犹豫过，要不要去找赵斌。
    但稳妥谨慎还是占了上风…
    结果，这一晚夜半，整个小院儿都睡了，只有冯春儿和一个兄弟值夜的时候。
    院外居然有了动静。
    小院儿的倒座房只有三间，稍微大一些的两间，留着兄弟们晚上睡觉。
    这最靠近门口的一小间，就成了值夜的地方，平日也是众人喝茶闲话儿的地方。
    屋里有火炉在熊熊燃烧，炉子上炖了一只砂锅，锅里是奶白色的汤汁儿，飘了一些豆腐块和肉丸子，间或翻滚着碧绿的葱花碎。
    旁边的木桌儿上，放了一盘馒头，足有七八个。
    这是两人今晚垫肚子的宵夜了。
    冬日天寒，熬夜是个苦差事。
    东家从来不肯亏待他们，每晚的宵夜比白日的伙食还要好一些。
    这也是兄弟们不打怵值夜，甚至还抢着轮班的原因。
    冯春儿拿了两个干红辣椒，放到炉子边上慢慢烘烤。
    只等辣椒彻底干透，焦香扑鼻的时候，搓碎洒到砂锅里，就可以开饭了。
    那个小兄弟是个活泼的，一边咽口水等着，一边小声八卦。
    “冯大哥，我听说何御史真的把那个姨娘送到庵堂去了。”
    冯春儿点头，应道。
    “那样的毒妇，就该砍头了事，否则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呢。”
    冯春儿难得多说几句，“路上闲话时候，何家人都说何御史如何方正明理，如今看来，这四个字怕是用错了。”
    那小兄弟也是点头，撇嘴道。
    “真是方正明理，也不该把姨娘宠的野心这么大。”
    冯春眼见砂锅再次沸腾了，就要把辣椒加进去。
    小兄弟扭头去端馒头，顺口又说了一句。
    “冯大哥，你说公子若是知道白东家生了曦哥儿。最后会不会当真娶了那个郡主做正妻，让白东家做妾啊！”
    冯春儿听得心头一抖，手下也被炉子烫的火辣辣。
    “胡说什么！这话可不能让东家听见，你也是从开始就到白家的，东家是什么脾气，你应该清楚。
    宁折不弯！
    若是公子当真敢这么做，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是东家把公子杀了，同归于尽。
    要么是东家会对外说丧夫做寡妇，养育曦哥儿长大，或者干脆就是再嫁。”
    那小兄弟咧嘴，小声说道。
    “不至于吧，侯府的姨娘，怎么也比寡妇强啊。
    再说曦哥儿，有个做侯爷的爹，只有好处没坏处啊。”
    “你懂什么！
    东家是白手起家，比之男子也是厉害太多。
    你看点心铺子，酒楼，酒坊，哪个不是日进斗金。
    结交的也都是权贵之家，如今更是有了尊贵的身份。
    但她想要的，恐怕还是一心同她过日子的丈夫。
    若是丈夫变成旁人的，她做了奴仆，孩子成了庶子。
    你想，东家会同意吗？
    就是放在你身上，你怕是也宁愿自己过日子。”
    冯春儿越说脸色越不好，他其实最怕的也是这个。
    到时候，他们的去留，也是个问题。
    那小兄弟也觉得失言了，赶紧笑嘻嘻认错。
    “冯大哥，我错了，我就是顺口胡咧咧。
    你别生气！
    兄弟们都想好了，以后就跟着白东家过日子了。
    就是不在京都，回去徐州府，娶个媳妇儿生娃扎根儿，也没什么不好。”
    冯春儿摇头，也是叹气。
    “我没什么生气的，就是…就是着急。
    公子到底怎么了！对媳妇孩子不闻不问这么久，难道真像外边人说的，公子攀附上了国舅一家…”
    “不是！”
    不等小兄弟应声，窗外有女子突然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