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看着心疼，赶紧把老爹往屋里让。
    刘玉芳挺着肚子正在拾掇全家的冬衣，听说公爹来了，也是到堂屋行礼。
    周嫂子送了热茶和点心上来，白老头儿喉头动了几下。
    白老大猜着老爹是没吃早饭，赶紧又让周嫂子去作坊那边取了几根麻花。
    麻花刚炸出来，油汪汪，又热又香，白老头儿一口气吃了两根，这才停了手。
    白老大就问道，“爹，您怎么过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白老头儿小心望了儿媳一眼，神色有些尴尬。
    “那个，家里没什么事儿。就是…就是想借件衣衫！”
    白老大开口就要应下，却突然住了嘴，可怜巴巴望向个媳妇儿。
    刘玉芳嗔怪瞪了他一眼，这才笑道。
    “爹，您不来，我也要让芊芊爹去寻您呢。
    前几日家里得了一块好羊皮，我缝成了羊皮袄，最是挡风暖和。
    想着让芊芊爹给您送去，又怕被老二抢了，这才拖到今日。”
    说着话儿，她就喊了周嫂子去西屋，果然拿出一件羊皮袄。
    深青色的棉布面子，里面缝了雪白毛色的羊皮，怎么看怎么暖和。
    白老大乐开了花儿，立刻接过去，亲手给老爹穿上。
    白老头儿换下四处漏风的破棉袄，再穿了这样的羊皮袄，也是乐的合不拢嘴。
    “这也太贵重了，真是暖和，要花不少银子吧。”
    白老大听得心酸，这个爹在家里一直就像影子一样，虽然不是称职的爹，但也没有对他们如何不好。
    如今老了，还要吃不饱穿不暖。
    “爹，不贵，您就穿着吧。”
    刘玉芳也是看到心里难过，赶着说道。
    “爹，先前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好多了。
    以后每到换季的时候，我都给您缝新衣衫。
    还有鞋袜，我们家里都包了。”
    白老头儿赶紧摆手儿，“不用，不用，有件羊皮袄就成了。
    冬日太冷了，夏天时候穿什么都成。”
    说罢，他搓着手，为难半晌才说道。
    “其实，我来借衣衫，是要借…芊芊的。
    那个…翠萍要相亲了，嫌弃衣衫太破旧了，她看中芊芊前几日穿的那件银红衫子…
    她不敢上门，就给我磕头，要我过来。
    我想着相亲是大事，就答应了。”
    白老头儿磕磕巴巴说完，脑袋都要扎到地缝儿里了。
    白老大同刘玉芳对视一眼，果然刘玉芳脸色不好，白老大也是为难。
    若是想要借他的衣衫，他随手就给了。
    但要动闺女的东西，总觉得这事不妥当。
    刘玉芳更是直接开口问道，“爹，你也知道翠萍对芊芊一直不亲近，时不时就要说芊芊坏话儿。
    她这般突然要芊芊的衣衫，不会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吧儿？”
    “不能，不能。”
    白老头儿急的赶紧摆手，说道。
    “她是真的要相亲，小子是冯家那个二小子。
    村里人都知道，明日就要上门儿见面呢。”
    冯家二小子？
    不等刘玉芳说话，白老大已经开口了。
    “爹，冯家那个二小子可不是正经过日子的，平日常在城里厮混。
    按理说老二同他很熟啊，怎么会把翠萍许给这样的小子？”
    白老头儿叹气，“翠萍…名声也不好，别的人家也不肯要她。”
    这话倒是中肯，听得刘玉芳也是解气，心里倒没那么气恼了。
    她想了想，就道。
    “爹，芊芊脾气大，旁人穿过的衣衫，她怕是不肯再穿。
    我把那件银红衫子送给翠萍好了，不用还了。”
    “哎，好，好。”
    白老头儿有些后悔，但是老二一家又是求又是闹，他也是没有办法。
    只盼着翠萍赶紧出嫁，家里也清静几分。
    周嫂子寻了个包裹，装了那件银红色的对襟衫子。
    白老大又把剩下的麻花和点心都装了，一起递给老爹，送他出了院子。
    刘玉芳站在门口，小声嘱咐周嫂子。
    “晚上芊芊回来，别忘了提醒我告诉她一声。”
    “夫人您忘了，小姐说过，今晚留宿在城里，明日带小少爷和栓子一起回来。”
    周嫂子笑着提醒一句，惹得刘玉芳敲自己脑门儿。
    “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那就明晚，一定跟芊芊说。”
    “好。”
    不说白老头儿穿着新羊皮袄，回家之后，衣衫被孙女抢去，麻花也被老二抢去喂了小寡妇。
    他眼见老太太还要扒他的羊皮袄，就赶紧去村里溜达了。
    因为大儿子分家出去，村里人可没少笑话他们一家。
    如今儿子孝顺，给他准备了羊皮袄，他也要显摆一下。
    天黑时候，他才回到家。
    结果，晚饭桌上只有白老太一个。
    他就问道，“老二一家呢？”
    白老大摔碗摔筷子，气哼哼应道。
    “谁知道跑哪里寻到外食儿了，都说不吃饭了。”
    白老头儿出去看看，东厢房的灯都灭了，他也就没再管了。
    虽然吃的是苞谷面粥，填不饱肚子，但枕着新羊皮袄，比什么时候睡的都香甜…
    乡村的夜色本就安宁，特别是这样的冬日，北风吹着浮雪呼啸刮过，真是看家老狗都缩了脖子。
    赵斌赶着马车从外边回来，望了一眼白家院子，见得灯光都熄灭了。
    他就开了自家大门，简单卸了马车，给马匹添了草料，这才带了一身寒气进屋。
    一开门，迎面的温暖，让他松了一口气。
    即便不知道他晚上回不回来，白家总是记得给他烧炕。
    大炕热了，整个屋子也就热了。
    他脱了大袄，推门进屋，模模糊糊就见炕上坐了一个人影儿。
    窗外透进来的雪色，隐约照着一抹银红衫子，倒是熟悉。
    他忍不住笑道，“芊芊，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他刚要上前，那人影就开始脱衣衫，衣衫抖动间，有香气散出来，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他冷冷一笑，抬手就是一记手刀，重重砍在人影脖子上，那人影短促惊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油灯被点起，映照出一张还算熟悉的大饼脸…
    赵斌嫌恶的踢了她一脚，连同被褥一起扯到地上…
    铁蛋儿明早要送货进城，懒得早起赶过来，这晚就睡在了作坊的倒座房儿。
    倒座房总共两间，一间给大河小河落脚儿，一间就备着平日大伙儿取货时候临时喝个茶，偶尔也可以留宿。
    他正睡得香甜，突然被人捂了口鼻，下意识就要去抓枕头边上的匕首。
    却突然听得一句，“别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