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分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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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衡抬头,见周吝点了点头,便放心地松开手。
    耳鼠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一个外表只有十五六岁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她理了理被蹭乱的头发,一双大眼睛没好气地瞪向步衡:人类没常识,你是只妖怪也没有吗?那只仓鼠多大了你知道吗,两岁半!被人类养大的废物,每天白吃那么多东西,连灵智都没开,早就老得坚持不住了。
    步衡面上的表情有瞬间茫然。
    他只知道魏乐乐比他早几年毕业,一个人漂在云州,就养了只仓鼠作伴,却也从没问过时间。
    两岁半别说和生命漫长的妖族相比,就是在人类不过百年的一生里,也不过是极其短暂的一瞬。
    耳鼠没察觉步衡的情绪,自顾愤愤不平地往下说:要不是我刚从禁地逃出来的时候,那家伙省了自己的食物留给我吃,你以为我愿意管?
    那一日禁地结界突然被破,被关了数百上千年的妖怪们一边想方设法地隐藏踪迹,一边四散逃窜。
    之后才发现,沧海桑田,人间早已换了天地。
    耳鼠化成普通的老鼠,仗着体型小四处流浪,偶然到了魏乐乐家,见到了被养在笼子里的小仓鼠。面对从天而降并且脾气暴躁的同类,小仓鼠有些畏惧,却还是大方的每天把自己口粮省出来一部分,让给耳鼠吃。
    有白白送到嘴边的吃食,耳鼠乐得轻松,索性在魏乐乐家安顿下来。
    晚上自己找个地方休息,白天打开笼子,把那个家伙放出来,一起吃东西晒太阳。
    后来的某一天,那个家伙突然就死了。
    没什么明显的征兆,就在他们靠在一起晒太阳的时候。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就被抽干了,只来得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气息。那双小黑豆眼在合上之前,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就像是在期待那个总是加班的主人今天能够早点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耳鼠把那个家伙的尸体带到外面,和他最喜欢的食物埋在一起,然后又悄悄地回到魏乐乐家里。
    魏乐乐以为自己养了两年半的仓鼠越狱了,翻遍家里每一个角落,却不知道那个胆小贪吃的家伙已经被埋进泥土里,再也不能与她相见。
    所以,你就变成了仓鼠的样子重新出现,是不想让她伤心?步衡低头,看着耳鼠那双闪着水光的眼睛。
    耳鼠甩了甩头,两个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谁管一个人类伤不伤心。我正好没地方可去,自己找吃的还麻烦,冒充那家伙的身份混点吃的而已。
    步衡笑了一下,没反驳:那前天呢?
    前天耳鼠皱了皱眉,语气不怎么好,谁知道那个人在外面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早晨起来就开始吐,之后就摔在门口再也起不来了。我看她气息越来越弱,就取了块肉喂给她,算是还她前段时间喂的饭。
    妖族之中有传闻,耳鼠的肉,食之可解百毒。
    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魏乐乐明明觉得自己是大病一场,起来之后却神清气爽,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是吃了几顿饭,却取了身上的肉,耗费灵力来救一个自己看不上的人类的性命。
    步衡低头盯着面前的皱着眉头噘着嘴的小姑娘,许久之后,突然开口:魏乐乐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所以我替她谢谢你,既延缓了她经历死别的痛苦,也救了她的命。
    耳鼠抬头,看着步衡,轻轻哼了一声: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是,步衡说,但你也应该清楚,仓鼠的生命有限,早晚有一天,你还是要离开她。
    耳鼠咬着下唇,没说话。
    当初她选择养一只仓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生命短暂,终有一天他们要分开。步衡轻轻笑了一下,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离别固然痛苦,但对她来说,有那个小家伙陪伴的时间,却是充实而快乐的。哪怕要用很久才能抵消掉那种失去之后的痛楚,她也不会后悔。
    你耳鼠深深吸了口气,你懂什么!
    步衡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确实是不太懂。
    你
    我想问的都问完了,步衡说,你走吧。
    耳鼠掐着腰,紧皱着秀气的眉头盯着步衡的脸,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我本来只是在同事身上嗅到了妖气,担心有妖怪威胁她的安全,步衡说,既然她没事,其他的事我懒得管。
    耳鼠眯起眼睛: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正常来说,是应该送你去元老会,步衡说,但,谁叫我懒得管闲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 算是有我一点私心吧,当初毕业那年,我养了一只小家伙,能吃脾气坏不让摸。后来我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她也老死了,临死之前在我手里抽搐了很久,硬生生地挺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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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大概是怕他反悔, 又或者是怕旁边一直不作声的周吝,所以步衡话音刚落,原本还掐腰瞪眼的耳鼠就整个消失不见了。
    步衡愣了一下, 轻轻摇了摇头, 抬头去看周吝。
    周吝站在原地, 盯着耳鼠消失的方向一脸深沉。
    怎么了?步衡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
    周吝收回视线, 目光聚焦在步衡脸上: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离谱。
    曾犯下大错在禁地关了几百年的妖怪, 为了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类, 不惜浪费灵力, 割肉相喂;在人类社会生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妖怪, 为了增长灵力延长生命,不惜隐匿身份对同族痛下杀手。
    你知道耳鼠当年因为什么事被关进禁地?周吝突然开口。
    步衡抬头,有些意外他会主动和自己聊这个:什么?
    滥用法术, 残害人类。
    步衡一愣,手机从指尖落到地上。
    周吝弯腰将手机捡了起来, 递还给他:很意外?你不会以为那家伙被关进禁地只是因为脾气坏?你应该知道,除了夔牛和棠梨这种例外, 不是筑下大错的妖怪不至于被关入禁地。
    手机摔在水泥地上,磕碎了钢化膜, 步衡扫了一眼,没说话。
    在妖族传闻之中, 禁地本就是一个偏远荒凉的监狱,被关在其中的妖怪个个凶戾残暴, 罪大恶极。
    是他近段时间接触了夔牛、棠梨之后,逐渐把这些传闻忘在脑后。甚至恍惚以为禁地只是一个避世之所。
    为什么?步衡把手机揣进口袋,开口问道。
    什么为什么?周吝看他, 微挑眉,耳鼠为什么要残害人类?
    他想了想,目光有些飘散:因为那个人类,先残害她。
    几百年前,耳鼠离开一直修炼的山林,来到人世间。
    因为没有谋生之法,流落街头之际,被一个老郎中当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姑娘,带回家中抚养。
    老郎中医术不高,找他看病的人不多,平日里靠上山采草药转卖给药铺维持生计,家中多了口人吃饭之后,愈发贫困。
    后来某一天,耳鼠帮他救活了一个被毒蛇咬伤的村民。
    老郎中这才知道,自己捡回来这个外表不过十岁的小姑娘是一只能解百毒的妖怪。
    那个村民被救活之后,老郎中有秘法能解百毒的消息不胫而走,连隔壁村镇的百姓都专程找来看病解毒。
    耳鼠灵力有限,割肉之后要休养月余才能痊愈,但为了报答老郎中的抚养,便每隔一个月帮他替一人解毒,并且解毒之时,只她与病患在场,连老郎中也不得入内。
    老郎中大概以为她是因为妖法有限所以每次只能救一人,每个月便从前来求医的病患之中挑出最严重的一个交给她相救。
    原本这样下去,也能相安无事,虽然救的人不多,老郎中家的困窘已经逐步得到改善。
    耳鼠虽然因此消耗了许多灵力,却也得到了更精心的照顾。
    后来,得救的人越来越多,老郎中名声鹊起,有身中剧毒之人不远千里而来,不惜许下重金以求老郎中施以援手,但耳鼠依旧坚持每隔一月只救一个。
    之后的某天,老郎中躲在窗外,窥见了化作原形的耳鼠割肉解毒的全程。
    步衡发出一声长叹,打断周吝的讲述。
    周吝看了他一眼:不听了?
    步衡摇头,接下来的故事已经能猜到了。
    原本解毒救人还要看耳鼠意愿,现如今自己掌握了解毒之法,而这办法似乎并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耳鼠为了自保,杀了那老郎中?步衡低声问。
    没有杀,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他也关在笼子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一块一块地割他的肉,喂给那些前来求解毒的人。周吝回答,没过多久惊动了元老会,被关入禁地。
    步衡抬起头,对上周吝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发出一声叹息:即使这样,他这次还是救了魏乐乐。
    是,周吝站在天台边缘,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老郎中抚养她,她就帮他解毒,老郎中害她,她就报复回去。现在也是一样,魏乐乐的仓鼠帮过她,魏乐乐喂过她,她就变成仓鼠让她不伤心,甚至割肉救她的命;如果有一天,魏乐乐也要害她,她一样会报复回去。
    你怎么知道耳鼠的事?过了一会,步衡看着周吝,突然问。
    因错而入禁地的妖怪都会在元老会有一份卷宗,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他们的过往经历和所犯之事,以方便管理。周吝说,前往禁地做看守之前,我看过每一份。
    每一份都看过?步衡心念一闪,下意识问出口,那龙龟
    那家伙没有卷宗,当年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大概只有他自己和亲手捉他入禁地的周澈知道。周吝转过身看着步衡,你要迟到了。
    哦,步衡转身要走,看着站在那儿望着自己的周吝,突然补了一句,我今天准时下班。
    话说完他才觉得有些奇怪。
    周澈愣了一下,而后点头:知道了。
    晚风微凉,顺着敞开的窗子而入,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棠梨和步寒正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地就着电视内容讨论几句,步衡侧耳听了几句,轻轻笑了笑。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声音不大,却在提醒步衡另一个人的存在。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已经习惯家中只有他们父子俩甚至只有他自己的生活模式,突然有一天,家里有多了其他存在,居然也没觉得排斥。
    甚至已经开始习惯了。
    他转了转手里的笔,听见浴室的水声听了下来,低头看着摊在面前的写生本。
    中午在天台听周吝讲了耳鼠的事儿,这个下午步衡意外地没有分散注意力,反而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画图前一天发过去的图依旧得到了客户正面的肯定,但对方还是期望步衡能再提供一种选择。
    虽然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委婉客气,步衡总觉得客户的想法应该是就这?
    相比起来这样的客户也不算很难缠,步衡便对着产品图又重新研究起来。直到下班的时间,看着魏乐乐笑着跟自己再见的时候,才又想起了那只耳鼠。
    在画耳鼠?一只沾着水汽的大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拿起步衡面前的写生本。
    步衡扭头,与周吝四目相对,刚好被对方湿漉漉的长发甩了一脸水。
    你
    抱歉。
    步衡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周吝的道歉堵了回去。他伸手扯了两张纸,擦去脸上的水,指了指周吝还在滴水的长发:浴室的柜子里有吹风机,可以吹干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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