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今月照旧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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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里面很多事情, 沉重婉转至不可说。我想你明白,正如我想我明白你。——黄碧云《失城》
    洛今一句错屏了, 四两拨千斤的把江尽月成夜酝酿出来的的表白扼杀在最开始。
    同桌吃早饭时洛今的脸色平和如常, 还特关切地问了江尽月句,“你是没睡好吗?”
    太阳穴胀得生疼,江尽月闷头喝完粥才答, “我并不太喜欢下雨天。”
    “这样。”洛今似懂非懂的点头, 转身回卧室,出来时把两个小小的海绵锥体放到桌上, “耳塞, 戴了就听不见雨声了。”
    提起来太离谱, 他们每日一起出门归家, 江尽月居然找不到任何在牵引起话题的由头。
    整整一周, 他竭尽全力在找寻切入点, 频繁的从第二排往最后一排洛今与乔卿久的位置游荡。
    洛今杯子里的水才喝掉三口,他就拿去接了新的。
    英语老师喊洛今下课去拿作业本,江尽月便默默的跟在后面, 等洛今全部抱起来, 上手拿掉四分之三的, 给她留下薄薄的一层, 根本不需要双手抱, 单手就能捏住。
    “……”洛今愣了下, 干脆的把手里剩下的那层放到江尽月手里, “那你拿吧。”
    江尽月来后排的次数太多,几乎包揽了洛今所有需要动手的行为动作,就差替她上厕所吃饭了。
    自习课江尽月干脆坐到了应长乐空下来的位置上, 与洛今只隔了个过道的距离。
    迟辰不解其意, 晃着手机嚎,“尽哥,你最近是怎么了?”
    “我很奇怪?”江尽月掀起薄薄的眼皮,冷淡问,“我不是一直这样?”
    乔卿久下午去自习室找应长乐和萧恕,洛今往里面挪了个位置,坐在靠墙那侧,闻言斜睨江尽月一眼,没吭声。
    “就是感觉挺奇怪的。”迟辰低头打开游戏,随着读条结束,他转变了话题,“开黑吗尽哥,我adc贼强。”
    “你就不怕被义庄抓到吗?”江尽月余光里瞥到旁边的洛今书本大开,依仗着墙边死角的优势,手机光明正大的放在桌面上,页面也是王者荣耀的进入读条。
    “开。”江尽月搁笔,干脆的从桌洞里摸出手机。
    乖宝宝洛今本身不太喜欢玩手游,奈何江尽月玩,两人的闲暇时光总绑定在一起,跟着玩了。
    moba类游戏有一个人能带节奏,则全场节奏起飞。
    洛今在打游戏上没什么胜负心和瘾,陪人随便玩玩,喜欢玩软辅,她不跟射手,只跟江尽月。
    双排难免遇到射手疯狂打字质问:[辅助为什么不跟我?不想赢了?你跟我,我包你赢。]
    洛今和江尽月都不是太喜欢和陌生人对怼的性子,多数时候都忽略。
    只某次闹得特别不愉快,因为射手是个人形哗哗机。
    从开场送了一血后站在泉水就开麦:
    [辅助你会不会玩游戏啊,你跟我,我会死?。]
    [我真c了,又遇上情侣带妹,你们烦不烦?]
    洛今的游戏id叫“今年月”
    江尽月的直接用真名,“江尽月”
    很难不被误解为情侣id。
    江尽月和洛今蹲掉敌方打野后,光明正大的吃了对方蓝buff。
    射手仍然在泉水挂机吐槽,中单来回游走去清下路的兵线。
    [真是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江尽月突然停了下来开始打字。
    江尽月:[谁规定了辅助必须跟射手,游戏规则你写的?]
    江尽月:[你今天千万别出泉水,这游戏有你没你这废物都是一样的。]
    “把射手屏蔽了。”江尽月右手手肘去碰洛今,交代道。
    洛今盯着手机屏幕操作,乖巧应,“我都屏蔽有一阵了。”
    这局游戏江尽月毫无意外的以16/0/7(16杀/0死亡/7协杀)拿到mvp,而洛今拿到了金牌辅助,战绩是2/1/23,死得那次是她给江尽月挡了波伤害。
    在对方水晶被推掉的前一刻,江尽月停手打字:[麻烦帮我举报下射手,谢谢。]
    多数时候他们绑定上分,洛今自带野王,上分如喝水。
    这大半个月两人关系不算僵持,但总不复旧时亲厚,如果江尽月没记错的话,洛今原本的段位应该在星耀一,上次还在说过两天带她上个王者好了。
    现在看洛今已然王者八星。
    他们中段位最低的是迟辰,大兄弟辛辛苦苦打了一周末,从王者俯冲星耀二,散排队友不如狗,目前正到处抱大腿上分回来。
    不过江尽月记得她的段位与否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因为洛今连名字都改掉了。
    她改成了和乔卿久、应长乐一样格式的名字。
    十分的可爱,就是在江尽月看来,异常的扎眼。
    洛今改叫了:[每天睡不够]
    自习课偷偷摸摸打游戏不好发声影响别的同学学习,江尽月也就失去了坐到洛今旁边的合适理由。
    瑶被禁,洛今非常自然的锁了个奶妈蔡文姬,开局后跟着迟辰的射手前往下路。
    迟辰诚不欺他们,射手的确玩的很强,配合洛今到位的眩晕,下路十二分钟被推到三塔的位置。
    江尽月途中来下路抓过几次,迟辰和他都残血时洛今会开技能奶,残得不太多,就干脆不放任何技能,让他自己去打野回血。
    往日除非马上开团,否则洛今极少控蓝,她会竭尽全力的让江尽月的血条是满着的。
    习惯这玩意可怕在理所当然上,江尽月想说点儿什么,想说我准备去对面野区逛街,今今你跟我去吗?
    蓦然回忆起自己怼那个弱智射手的话“谁规定了辅助一定要跟你?”
    他们三排,迟辰和自己的实力强劲,洛今的辅助更挑不出半分差错。
    十七分钟对方投降认输,这局当真不算长,江尽月却觉得时间缓慢到他浑身难受。
    他观望着地图上洛今的方位,在不停的游走着,始终没有走向他的意思。
    血液里有某种异动在沸腾叫嚣,逆流冲上头化成个占有欲十足的念头。
    “洛今只能陪在他身旁。”
    迟辰在队伍界面里感恩戴德的打字:[谢谢两位爸爸带我飞,我感激不尽。]
    第二局开的很快,运气不算好,他们三集体最后选。
    前两位队友大概也是双排,飞速锁下了打野和辅助位。
    江尽月倒是无所谓玩什么位置,除了辅助他都可以,但洛今的话。
    他的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敲打,耳机里传来“啪”得一声。
    洛今面无表情的锁下了中单甄姬,江尽月蹙眉把没来得及发出去的,“你选个肉上单塔下,我中单来c”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开局没半分钟,屏幕上弹出第一滴血,洛今一级击杀对方中单。
    四分钟后她在下路草丛蹲守扔大招,帮迟辰击杀对面的辅助和射手,同时江尽月推掉了上路一塔。
    游戏顺利的不可思议,洛今中单carry了全场,最后团战三杀拿到mvp。
    毫不夸张的讲,这是江尽月第一次看到洛今玩除了辅助之外的其他职业。
    这个段位能c的中单水平不算低,他们那么熟络,自己竟然从来不知道洛今的中单打得怎么样。
    洛今ban好英雄给自己喂了颗柠檬糖,用舌尖顶到左腮,甜味一点点儿得扩散开来,这次的辅助没被先选,她直接预选了法师,示意队友她打中单。
    屏幕最顶端弹出条微信消息。
    江尽月:[你什么时候会玩中单的了?]
    洛今没马上回他,而是等到自己锁上想选的英雄才切出界面回了个短句:[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最开始陪着江尽月玩游戏时真的不是为了赢吧,可谁会真的不喜欢赢呢?
    比起躺赢这种事情,洛今更喜欢自己击杀,但因为选辅助可以永远贴身跟在江尽月旁边,能替他做许多事,才一直在和他打的时候出辅助。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谁不说一句中单,永远的光呢。
    江尽月望着这句话发呆,直到游戏开场他在泉水迟迟没动静,迟辰扭头喊他才反过身来。
    洛今背靠在墙上,清过兵线后懒洋洋的吞掉了离自己比较近的三猪。
    喜欢的时候为他做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洛今自己数不清曾经为江尽月挡过多少伤害,哪怕自己血线不够都为他挡。
    放弃后不光不辅助,我还想抢你野怪呢,你奈何我?
    打了三局赢了三局后,洛今用笔戳斜前方迟辰,小声讲,“不打了,我写卷子。”
    “尽哥。”迟辰扭头问,“我们再排两局?我差两局重回王者。”
    江尽月抬眸,眸光晦暗不明,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嘶哑回,“不想打了,你找别人带你上吧。”
    江尽月脸色肉眼可见的差,迟辰噤声不敢再多问。
    后几节自习课洛今的效率极佳,完成了所有作业后还多做了套拓展卷。
    而两米之遥的江尽月心不在焉的思考他不知道的都是些什么事,回神英语卷面被签字笔画的一片狼藉。
    翌日支楞姐在讲台上抖着江尽月的卷纸,痛心疾首的说,“某些同学题做的全对,但是卷面分不想要的话,可以,你直接在第一题旁边写,老师我不想要劵免费,不要消极对待作业行吗?说的就是你,江尽月,你可得支棱起来啊。”
    全班哄堂大笑,洛今跟着开怀笑,眉眼弯弯。
    ****
    假期里报的补习班开学后每周日上课,早八午三,补数理化三门。
    洛今早上与江尽月一同出门,走出小区门口后,频繁扭头确认安全,才小心的扯了下江尽月的衣角,轻声喊他,“江尽月。”
    江尽月看向洛今,她今天难得没戴框架,而是换了隐形眼镜,穿了条连衣裙,长发披散在肩头,一改往日的扮相。
    洛今其实有双很漂亮的眼睛,不过平日里被厚厚的镜片遮挡了七八。
    “怎么了?”江尽月在洛今的眸里找自己的影子,有几分恍惚,在衣袖又被扯动后才询问道。
    洛今脚尖蹭了下地,唇线上扬,食指交对着说,“今天久久和应应约我去逛街,你懂我意思的对吧?”
    江尽月挑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想旷个课。”洛今不装了,她直接摊牌,“你可以选择帮我和老师请个假,或者看我妈、你干妈骂我。”
    小区门口有早点摊儿,店面里坐着闷,在外面摆了不少桌子。
    为人父母也是需要休息的,他们每周末的早午餐都是在外面解决的。
    江尽月无奈的笑笑,“那今天的早餐你请,我帮你给老师请假吧。”
    “一言为定。”洛今放开他的衣角,心情大好的挥手,“你放开了点。”
    店主手法熟稔的往油锅里撇面饼,面饼在瞬间蓬松染上诱人的金黄色,捞炸饼的间隙抬起头戏谑,“我们家最贵的才八块钱,咋让你整出我们多贵的气势来了呢!”
    他们从小到大都住这个家属院,店主则干了十多年的早点摊儿,彼此相熟,开个玩笑而已,谁都没当真。
    “老三样不?”店主夫人拿着记账本问。
    “她老三样。”江尽月指指洛今,“我的老三样再加个红豆年糕汤。”
    洛今最喜欢的早餐标配听起来令人咂舌,很少有人会红豆年糕汤、油条就咸鸭蛋的。
    又甜又咸,别说江尽月,连普通的食客都经常看不过眼。
    这些年来洛今想让江尽月尝尝这吃法的次数不下十数次,他一直不肯试。
    江尽月不太喜欢这种糯米制品,更不喜欢红豆,他只是想试试洛今吃了那么久的搭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真吃了才发觉和想象里一样吃不惯,良好的家教让他咽下去。
    洛今伸手把他面前的红豆年糕汤挪到自己这侧,把没动的油条推了过去,笑着说,“吃不惯就别勉强自己了。”
    秋意正浓,风轻云淡。
    江尽月看着洛今低头吃得仔细,长睫毛在眼睑下打出片阴影弧度,似是而非的说,“我要是非要勉强呢?”
    “这世界上有努力做不到的事情。”洛今咀嚼着年糕,含糊不清的讲,“比努力做不到更多的是想勉强做到的事情,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实在关系上,我劝你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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