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63.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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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将天际撕裂, 倾斜而下,打在车顶棚声响清脆, 车窗外是蜿蜒水帘, 窗内因为温差蒙上了层白雾。
    他们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雨,生生隔断出了一个异域空间。
    整个世界除了面前这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生物体。
    乔卿久呼吸带入的空气是雪松针芒的清洌尾调, 舌尖芝士绵密。
    她就算是个傻子, 萧恕接连问到现在,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何况乔卿久真的不是个傻子。
    乔卿久三口两口的吞咽下芝士条, 仰头给自己灌了水顺下去。
    “你这问题问得就好像我问你, 有没有人给你递情书一样没意义。”乔卿久明眸清亮, 看着萧恕缓缓讲。
    她讲的认真, “我要是肯收其他人买的, 那一定是有的, 但我不收,别人买了我会推诿拒绝掉,强行要给我的话, 我会给人家钱, 但东西是一口都不会喝的。此前我只喝自己跟应应给我带的, 你出现后多了你。”
    “为什么?”萧恕勾唇, 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点着方向盘, 似笑非笑的问。
    “我爸妈从小就教我不能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乔卿久耸肩, 把食品纸袋的口仔细折好, 自己仰头半躺在车椅背上。
    装乖许多年,破功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巧不巧全让萧恕撞上了。
    乔卿久不必在萧恕面前装, 她非常坦然的说下去, “我从小就听爸爸妈妈的话,况且他人对我有意才会给我送喝的,我怎么能肯定他没加不该加的东西?”
    “虽然可能是怀着小人之心,以恶意去揣测了别人的好意,但最起码保证了我自己是绝对安全的。说难听点儿就是,别人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对我好我又不是一定要全盘接受,需要全盘接受的怕不是只有赌场里的发牌荷官,反正输赢算别人的,与他无关。”
    “啧。”萧恕轻叹,“挺好,我们是同种人。”
    乔卿久眼珠一转,娇俏道,“不然呢?”
    她偏头,单手把自己头上的跳舞时盘的发髻拆开。
    乔卿久左右轻晃,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开来,她抬眸,顾盼生辉。
    大抵是又逢暴雨天,抑或是刚才在灯火如昼的大堂里下了决心不再跳舞。
    她永远在白日天光里笑,暴雨连天时肆无忌惮的哭。
    今天的乔卿久比起往日在日光下的时候,直白了许多。
    乔卿久粲然问,“哥哥你说如果我们不是一种人,你还会不会开上一个多点,特地从市区过来接我?”
    “会。”萧恕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吗?”乔卿久似是不信,重复又问了一次。
    萧恕的笑意更深,“哥哥看着就那么不像好人啊?”
    “真不像。”乔卿久点头,为了加深究竟有多不像,拿自己举例子,“如果你长得像好人,那我长得就不算乖了。”
    ……这例子萧恕真的没法反驳。
    乍眼看乔卿久第一面的,有一个算一个,说她长得不乖不纯的,除了是以外瞎子,再没其他可能性。
    “行吧,的确不像。”萧恕认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接你是肯定会接你的,这个地方太偏了,平时也不算好打车。”
    若是往日的乔卿久大概会把分寸感拿捏的绝佳,萧恕说到这句,她就绝对不会再问了。
    但这猛烈的雨势扰乱她的心,说话几乎没过脑子。
    冲口而出便问了,“我没回你消息,我要是先走了,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萧恕微讶,却还是低声如实答。
    他的声线低沉有磁性,合着淅沥雨声撞进乔卿久耳畔。
    “第一,我提前给你发过消息,问你要吃什么甜饼,你没回我,所以我每种都拿了。以我对你的了解,除非生我气了,否则看到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复,没回就是在忙。”
    经常闹别扭拖几分钟才回萧恕的乔卿久不知道怎么解释,选择闭嘴。
    “第二,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反正我是职业赛车手,日常也会跑圈,开车是我的爱好之一。”
    幸亏冯洲龙跟蒋圣不在,否则哥俩好嘲讽死萧恕。
    爱好?不知道谁每次遇上晚高峰就撂挑子不开了,大哥你的爱好是速度,不是日常开车,希望你对自己有个正确的认知。
    萧恕明显是没有的,他不需要。
    “哦,那好吧。”乔卿久突如其来的有些沮丧,她甚至找不到这种情绪的根源从何而起。
    从逻辑上说乔卿久的问题从开始就是个悖论,
    如若他们不是同种人,萧恕多半不会有兴趣多关注她为她装修房间、在门口等她说上那句“老子错了”。
    乔卿久也就不会有后来问他要不要吃卤肉饭。
    从最开始他们就没有熟络的契机,至多不过是同一屋檐下的点头之交。
    明明问题是错的,偏偏提问者和回答人皆认了真。
    车灯冲破层层雨幕,变成模糊的光晕,萧恕发动了车子。
    电台里放着首周董的《烟花易冷》,强行了应着雨景。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乔卿久半躺着刷了几下手机,跟自家表姐宋知非讲好了明天入场的时间,感觉有些困倦了。
    她双手叠放在腿上,眼眸半阖养神。
    歌曲被中断,忽听到身侧传来声清明坚定的解答,“不管你我是不是同种人,既然相识,知道你在这里,遇上这样的天气我都会来接你。但的确不会买你腿上那包吃的,不会每天鞍前马后买草莓牛奶。”
    乔卿久心头一跳,她没睁开眼。
    萧恕更没在说其他话。
    全程无言,乔卿久起初是装睡的,后来真的遁入了梦乡。
    她很难在暴雨天安眠,遑论是睡在车上。
    乔卿久睡醒时候窗外的雨声止了,自己身上盖着个纯色毛巾毯,萧恕人不在主驾驶位子上。
    她撑着座椅直起腰来,把车窗按开来,发现萧恕是把车停进了车库。
    萧恕靠在另台黑色跑车上抽烟,正兴致缺缺地把玩着磨砂黑打火机,偶有幽蓝火光在指尖拨弄开外壳后骤然腾起,掌心拢着那簇微弱的火光,又盖灭。
    “睡饱了吗?”萧恕收起打火机温声问。
    他吞吐之间带出阵白雾,短暂的模糊了他英挺凌厉的五官。
    乔卿久眯着眼透过那层白雾,再找到他。
    粉唇开合,柔声细语答,“嗯,我知道了。”
    乔卿久所答非萧恕现在所问,只针对她装睡时分萧恕的那句话。
    没勇气再萧恕说出的时候作答,但隔了无梦觉后,乔卿久似是而非地给了答案。
    萧恕听得懂与否都好,反正她总算是给过答案了。
    “再给哥哥五分钟?”萧恕挑眉讲,抖了指尖烟,“等我抽完,我们就回家。”
    乔卿久答好,把毛毯在腿上叠成方块状。
    她理好毯子下车,萧恕正仰着头吐烟雾,流畅颈线牵扯着锋利喉结。
    乔卿久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唇,她站在萧恕面前,杏眼水润,纯得不行。
    于是萧恕好心问,“渴了?我去给你拿水。”
    “……”乔卿久的确有点儿渴,可她不是想喝水的那种渴。
    她没法跟萧恕解释,只好捧着水瓶强行“咕咚”了大半瓶。
    ****
    次日雨过天青,湛蓝的天空里浮着丝缕聚不成团的云,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气息。
    石榴花惨遭暴雨毒手,被打落不少,花瓣归尘变成了养料。
    乔卿久站在方塘前喂锦鲤,萧恕才洗过头,肩上披着毛巾,湿发缕到额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大大咧咧的坐在躺椅上抽烟,视线全然被那抹红引走。
    乔卿久今天穿鲜艳的红色裙子,裙摆很大,褶皱多且蓬松,随步调轻摆。
    背后是松紧式,蝴蝶结交叉,收腰处左右也点缀了蝴蝶结,双松紧的收拢设计,把乔卿久婀娜的身姿一展无遗。
    红裙衬得她…更可爱了些。
    萧恕实在无法忽略乔卿久头上的鹿角发带,那两个毛茸茸的鹿角太招人,自己已经很克制上去摸两下了。
    这类大型舞蹈比赛是需要选手带妆的,从服装到妆面都是配套齐全的。
    群舞基本上是有后台老师统一妆造,独舞则是选手本人自己妆造。
    乔卿久跳首席,为了区分开来,妆容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所以她选择自己化。
    发带,化妆时候的必备武器,防止刘海落下来阻碍进程。
    乔卿久本人全然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违和感,直到萧恕的身影覆下来,修长的手指揪住鹿角,痞笑问,“你是小鹿波比吗?”
    “那个叫斑比,谢谢。”乔卿久无情的拍开萧恕的手,纠正说。
    “好的。”萧恕颔首低笑,“等下要我送你去吗?”
    乔卿久把被压塌的鹿角重新竖起来,软声问,“你有空吗?”
    “久宝比赛不是吗,没空爽约也得送你啊。”萧恕吊儿郎当的答。
    乔卿久原地打转了圈,裙摆起转,她停下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半开玩笑地说,“好的,我知道了,那你别送了,怪麻烦的。”
    锦鲤上游水,把浮在水面的饲料吞进嘴里,吐出几个大小不均的气泡。
    萧恕凝视她片刻,薄唇开合,“你说的对,可我不听你的,偏要送。”
    乔卿久无可奈何的晃脑袋,“我上辈子欠你八千万是吧,跟我唱反调是你最大的乐趣?”
    “未必。”萧恕否定,“也可能是我欠你八个亿,而且好像我没唱反调吧,久宝真不希望哥哥送你啊?”
    乔卿久不理他,走出几步又回头问,“火腿培根鸡蛋三明治,你要加几片芝士?”
    “两片。”萧恕朗声答。
    “那我一片也不给你加。”乔卿久气鼓鼓地说。
    三明治大概是除开速冻食品外最快手的的自制早餐了,乔卿久在吃早饭上还是将就的,当然不排除不需要选择的可能。
    她买了个三明治机,基本上夹的东西固定是培根、火腿、煎蛋跟生菜芝士这几样。有没有新花样,全看萧恕往冰箱里塞了些什么,跟有没有点菜。
    培根和煎蛋一锅,中途洗生菜,最后把所有东西归到一起,烤到两面面包焦脆就好。
    乔卿久端着盘子出来坐在院子里吃,不情不愿地把凑到萧恕面前,把他那份用油纸包好的递过来。
    萧恕咬开,前后各一片融化的芝士。
    啧,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以为换了个猫耳发圈我就不会继续摸了吗?
    天真。
    萧恕坐在躺椅上,乔卿久坐在横栏上,她故意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坐在最靠墙边的位子上。
    男孩子吃饭终归要比女孩子快上那么点儿。
    萧恕先吃好,长腿直接跨过栏杆,站在乔卿久身侧,伸出手,把猫耳归到一起,毛茸茸的触感落在手心。
    乔卿久巍然不动,头都不抬。
    “你不挣扎了吗?”萧恕好奇问。
    “我挣扎有用吗?”乔卿久嘟哝着任由他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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