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老人的叙述，却听见一旁的阿志正在唏哩呼噜地喝汤，就白了他一眼说：“不过已经过去五六年了，感情也该谈了。”
    老太太一听知道我的意思，脚下踢了阿志一下，阿志这才收敛了些，我心想，雨茉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么个货的？一辈子没吃过东西吗？口口声声指责这里饭菜不上档次，跟路边摊一样，面前的骨头却是堆了一堆，真不像是个女婿，两位老人怕是亲属不多，才会指望他来照应吧。
    我对两位老人开始打预防针：“是这样，现在的雨茉，就是你们的阿琳，也许就是因为那次事故伤了大脑，我们认识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记得过去了，甚至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更别说是你们了，她也吃了很多的苦，身无分文四处打工，我们有时会一连几天吃不到饭，有时候还会住在野外，遇上坏人还要逃命。
    “后来认识了个好朋友，收留我们去当了消防员，存了点钱又到火锅店给人打工，赚的钱也仅够我们的生活所需，现在我们倒还有钱可以租房子住了，勉强能够糊口。雨茉也是个很能吃苦的人，我想这一点应该会像二位老人家，这么多年，她也已经习惯了我们这种最低层的生活，也还算过的不错，也知足。
    “所以，我的意思是，她已经完全变成了雨茉，而不是阿琳，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她还是过去的那个女强人，所以，你们得有思想准备，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还是愿意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你们也别强迫她，当然，如果她能回去和你们继续过好日子，那也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对吧？”
    两位老人点点头，阿志又开口了：“你自己是穷命，也不要拉垫背的好吧，你知道我们家族是做什么生意的吗？不妨告诉你，我们在香港，在澳门都有自己的地产，在澳门还有一个大型的赌场，像这样的小店，分分钟就能收购十几家的，阿琳不回来才叫傻，或者你也可以去打一份工，至少比你当服务员有前途，当然，你也不可以依仗和阿琳认识就可以偷懒哦，我们公司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想要浑水摸鱼是不行的。”
    我丝毫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集，我只是在想用什么法子让他在人类社会消失，转头对老人家说：“你们这次来，是抱着什么样的打算呢？”
    老太太说：“我们来认阿琳，如果她愿意和我们回去，自然是好，如果不愿意，我们也随她的心意，当然，我们还是希望能和她团聚，毕竟我们的年纪大了，也很想和家人多相处，以前我们以为她死了，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现在既然发现她还活着，自然总想来弥补她的。
    “唉，你不知道，当初她不见了，那段日子我和她父亲过的有多痛苦，我们花了很多钱，可是都没有她的消息，我们每一天，从醒来，从希望，到绝望，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总是会惊醒，要么是听见她开门回来，要么是听见她在叫我们救命，失去孩子的心情真是太痛苦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我们后来也死心了，认命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时隔数年，竟然让我们在电视里看见了她，我们有多么的意外和惊喜，我们的孩子失而复得了，这比任何一笔生意做成都让我们开心，不管她是不是还记得我们，只要她是我们的阿琳就够了，只要她还过的快乐就够了。
    “我们常常会回想起她小的时候的样子，从她出生，这么大一点，每晚都要哭闹，我和她父亲轮番给她喂牛奶，换尿片，很辛苦，但是最怕的就是她生病，只要她一生病，就是大病来的，我们常常会连夜送她去医院，那里的医生都认得我们的，一看见我们也会跟着紧张，不知道这一回又得了什么病。
    “她大大小小的病几乎都得过来的，感冒，发烧是时常有的事，还会过敏，而且怕冷，怕热，你不知道她小的时候有多难带，哪里不舒服又不会讲，就只会哭，一直到她五六岁，她都好爱哭，送去幼稚园，那里的老师也会发愁，说你们阿琳好爱哭的，脾气也很大，但是因为她很瘦小嘛，所以，别人一碰她，她也哭，别人拿她的东西，她也哭，老师也跟着会头痛。”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脸上带着慈祥的神色沉浸在回忆里：“后来，她开始上学，去学校，她也是个头最小的一个，那时候她不怎么爱哭了，可是因为身体不好，学上一半就会被老师打电话来让我们接去看医生，那时候有些学生会带一些零食，也会给她分享，但是她有的东西一吃就会吐，会拉肚子，不舒服就哭，老师就打电话来给我们，有时候我们正在开会，我就会让秘书去接她送她去看医生，我们那时候会有私人医生了，就是在家里专门来看护她的，后来，老师说她应该多多锻炼，可是她身体不好，多跑几步就会喘，有一回突然晕倒了，吓死我们了，送去医院，医生说她有点低血糖的，就给她吃一块糖，她就好了。
    “她从小到大，我们真是没少操心，也是太宠溺她，什么都由她，所以她后来上大学，工作也都养成了怪脾气，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这也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盼她健健康康，其他的就会忽视，后来她大学毕业去找工作，人家也总受不了她的脾气，就会婉拒她，没法子，我们就让她到公司去工作。
    “不过好在，她是愿意从小事做起的人，而且做事也是非常的认真，去公司，本来她父亲安排她先做门市经理，但她一定要从小职员开始，而且不许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她真的很拼的，用了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从小职员做到部门经理，之后就一直升职，她的同事和上级都说她很精明，很认真，就是脾气差，也会和领导吵架，领导气不过也不敢炒她鱿鱼，就找更上一级的人去说，那人家也只能劝说再忍忍好了。
    “回到家来，我们也会说她，让她不要脾气那么大，都是去工作的同事，不要老和人家发脾气，要学会忍让，能忍让的人才是有真本事的人，会懂得把自己的不满发泄给别人的人，才是最无能的表现，后来她明白了，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所以说，她是个懂道理的孩子，也很孝顺的，每年放年假的时候，就一定会带我们出去旅行。
    “现在回想起那些过去，真的让人很怀念，也许我们就是那种，太贪心的人，总想得到更好的，结果，我们就失去了最宝贵的财富，现在我们就想重新过回以前的生活，我们没有那么拼命的去赚钱了，可是我们的阿琳却离开了我们，我们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到最后，还是剩下我们，不过好在，这些年，有阿志一直陪着我们，我们才没有那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