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东的妻子捂着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一片木牌，脸色发青，我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震惊，她全身颤抖，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掉落，杨老头的脸微微抽搐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关节发白。
    小姑娘自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却望着木牌发呆，而那个男孩子则是听的懂的，他的眼眶里含着眼泪看着我，再看看自己的妈妈和爷爷，然后眨巴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似的开口问我：“你讲的故事里，那个人，是不是我的爸爸？”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看着他说：“这你得去亲自问他。”他听完转身就往外跑，小姑娘一见也跟着他跑，结果却摔了一跤，哎哟了一声，哇地哭了，但还是爬起来追着哥哥而去。
    杨的妻子像是站立不住似地蹲下身去摇着头说：“不会的，我老公不会杀人的，我承认他是贪财，我以为他最可能会去受贿，会发生经济案，但是，他怎么会杀人？而且，还是这么多的人？天哪，我一定是在做梦，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把脸埋在手心里用力地摇着头。
    我笑了一下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杨老头咬着牙转身快步从我身边走过，一直走到杨海东的身前抬头盯着他，此时，小男孩正仰着头等杨海东的回答，小姑娘还抹着眼泪，雨茉见状，心疼小姑娘，弯下腰拿纸巾来给她擦脸。
    “你说呀，你为什么不说话？爸爸，你告诉他们，你没有杀人，他们不是你杀的，对不对？”小男孩稚嫩的问着他，此时的杨海东没有了刚才的无耻表情，只是闭着眼睛垂着头。
    杨老头也颤声问他：“海东，自小你妈走的早，是老爹把你拉扯大，给你找媳妇，看你成家立业，养儿育女，老爹不求你有多出息，不求你赚多少钱，就是希望你健康，好好过日子，你老爹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个对不起良心的事，从小也教你，要老实本份，老爹我……”杨老头哽咽了一下，低下头去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继续说：“老爹我自以为还算正直，一直以来，只想为你好，你没娘，我就又当爹又当娘，生怕对你照顾不到，我不说怎么赚钱供你念书，那是当爹的应该做的，自你出去工作，我没有一天不担心你，就怕你走歪路，你成立公司，老爹我多自豪，没白辛苦，你有出息了，我对得起你娘了，然后，给你娶了媳妇，看你生了娃，老爹也算是放心了，可是，海东啊，是老爹对不起你，没教好你，你怎么能杀人？你怎么能……”
    杨老头终于发出沙哑的哭声，一米七七的大男人就这样转身跪向操场，杨海东的妻子跑来搀扶他，两个孩子也哭着跑来，老头对他们说：“海东造了孽，咱们得替他赎罪，七十三口人啊，七十三口！那是人命呀！咱们赔不起！是我没有教好孩子，让你们受委屈了。”杨老头也是个刚毅的人，也是个要强的人，可是，现在，他跪下来对着那些木牌磕头，想以此替自己的儿子赎罪。
    一旁的雨茉也红了眼眶，卫川看不下去转过头，海东的妻子在一旁说：“也许，不是海东干的，咱们不是还没有问清楚吗？海东，你说句话，不是你干的，对不对？”
    挂在树上的杨海东这时才显出一脸的愧疚来，他看向我说：“荷花，你杀了我吧。”
    他的妻子听他这样说，这才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捂着嘴，呜呜地哭出声来，两个孩子一见也都跟着哭，杨老头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却只怪自己教育无方。
    我看着杨海东：“杀你？抵不了七十三条人命的，我之前说过，也要让你感觉一下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我说话算数。”我说着走到他们三口人身前对杨老头说：“他犯下杀人的罪，我没有把他交给警察，因为我觉得，他就算是挨子弹都不足解恨，所以，我也不妨当一回恶魔，也让他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活埋的感受，你们愿意替他赎罪吧？”
    杨海东的妻子恐惧地抬头向我看来，杨老头听着我的话，也看向我，然后把目光移到那片操场上去喃喃地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儿子犯了杀人罪，他该死，子不教父之过，我也有罪，我愿意，不过，我的两个孙子无辜，你放过他们，我儿媳妇……”
    我打断他的话指着那片木牌说：“那七十三口谁是罪有应得？八十岁的老人还是五个月的婴儿？杨海东下手的时候，如果还有半分人性，现在就不会是这样，那些房子里就不会永远黑暗，那个教学楼里就不会永远安静，现在，你说你的孙子无辜，你的儿媳无辜，都是人命，谁的更宝贵，谁的又更轻贱？”
    老头老泪纵横，面容痛苦地垂下头去用力地点了点。“你们一家五口的命，够抵七十三口吗？而且，他们的家人呢？会活的更好吗？五个月的孩子被人活埋了，她的父母怎么办？以后怎么活？二十多岁的儿子不在了，他年迈的父母又怎么活？你们赔不起的，这是你的儿子，她的丈夫，她们的爸爸亲手造的孽，你们是他的家人，不该一起偿还吗？他替你们得来的报应，你们不是得一起承担吗？”
    杨老头沉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旁的女人扶着他脸色苍白，老头看向杨海东说：“儿子，老爹替你还债，无怨无悔，你的孩子替你还债，也毫无怨言，就是你的妻子替你还债，我于心不忍，你常年在外，她一个人照顾老的，又照顾小的，太辛苦了，下辈子，你当牛做马，也要好好报她的恩，听见没有？”
    女人看向杨老头哭道：“爸爸，你别这么说，我是杨家的媳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抱怨，这是我的命，就是可怜我的孩子们，可是，她们的爸爸没给他们积德，就算他们活着，让别人知道，他们也抬不起头做人，不如，就此结束，也省得将来长大，让人唾骂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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