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惊讶于这样的冯雪娴。她从前以为冯雪娴的本人和她的外表看起来一样，独立坚强，今天的她似乎和平常大相庭径。
    “雪姨？”
    向晚喊了她一句，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边，在撞见她悲伤的面容时，心疼从心底升腾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不忍心见到自己亲近的人受到伤害。
    冯雪娴见到向晚也很惊讶，朝着她走了几步，将之前的悲伤情绪压在心底。
    淡淡笑道：“小姑娘，你怎么来这儿？”
    霍司辰看着冯雪娴，眼眸中掠过一抹深思。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冯雪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报纸对她的报道来看，冯雪娴在很少的时候就已经出国，她的父母即使还没有去世，自然也不会在h城这种地方。
    她似乎将她的家世背景都掩藏的很好。
    自然也从来没有人对一个年过四十女人的父母产生什么兴趣。
    而这些在霍司辰看来，才是真正值得怀疑的地方。
    向晚见着冯雪娴，之前心中的郁结不知为什么散了些，竟然也能面对着她露出笑容：“今天是我爸爸的祭日，我来看看他。”
    虽然笑容很是勉强，但对于现在的向晚来说，她已经足够努力。
    冯雪娴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慰着说道：“生老病死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你也不要过分放在心上。努力活的更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着向晚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忍。
    其实连她自己也察觉到，她对向晚的事情，是关心的有些过头。
    可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错，和她接触的确实有着霍西爵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想要和向晚生活在一起。
    这种感情很莫名其妙。
    就好像是……
    她及时打断自己的想法，无奈的摇摇头，怎么会是她想的那样呢？那些事情早就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向晚听着冯雪娴的话，用力的点着头。
    “嗯，谢谢雪姨，”她感激的笑着，对于她来说，冯雪娴的话带着一种力量，让她浑身都振奋起来，“雪姨，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见见我爸爸？”
    冯雪娴的心思飘忽，听到向晚的这句话下意识拒绝：“还是算了，你们小两口去见父亲，我站在旁边像什么样子？”
    向晚仔细一想也是，而且自己的父亲和冯雪娴没有什么交集，她贸然开口的确是不妥的。
    她抱歉地朝着她笑笑，自己觉得尴尬，就随便挑了个问题问到：“雪姨，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听说冯雪娴没有家人。
    难道是她以前的朋友？
    冯雪娴听到她这句问话，脸色不自然了下，随后掩饰性的说道：“来见一个朋友。”
    她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向晚多大的怀疑，应该说向晚一直是相信着她的。
    霍司辰听着她的话却不由得眯起眼眸。
    冯雪娴说完这句话，就摆手跟他们道别：“我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赶回去了，改天见。”
    她像是怕被别人窥探心理的人，全程将路走的飞快。
    如果她此刻回头，就会见到向晚站在她刚才所站的位置，紧紧低着头，模样悲戚。
    黑色的宾利离开墓地，冯雪娴将车子停在一旁，趴在方向盘上平息着她的情绪。
    她看到了那个人，20多年前，和自己许下海誓山盟的那个人。
    现在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可他却离开好几年。
    时间，真的是个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的东西。
    “阿南……”她缓慢地说出这个名字，紧闭上眼睛。那些她不愿意面对的过往全都朝着她涌过来，逼得她透不过气。
    如果不是今天在墓碑上见到他的照片，她几乎都快要想不起他的模样。
    此刻墓地中，向晚和冯雪娴一样，心情压抑的厉害。
    她看着墓碑上略微苍老男人的照片，泪水再也止不住，飞快的涌出。
    霍司辰紧紧攥着她的肩，让她整个人在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向晚流着眼泪，他心里肯定也不是很舒服，但是现在也只有让她哭出来，将心中该发泄的发泄了，才能够好上些。
    霍司辰想，向晚这辈子最脆弱的一刻，便是表现在这里。
    她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所有的疲惫，以及当初的后悔，全部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她的眼前浮现出当初的那份手术协议，以及她颤抖着手签下的名字，还有父亲进手术室前，他笑着说道：“晚晚放心，爸爸会活着出来的。”
    父亲从不会骗自己。
    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她信了。结果等到的是父亲的食言，以及他冰冷的尸体。
    她甚至连责备父亲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那是父亲唯一一次骗自己。
    “霍司辰……”向晚双手捂着脸，泪水多的从指缝中溢出来，“我真的很后悔，都是我的错，爸爸他一定很恨我……这是我的报应，我对不起你，所以上天将我最亲近的人带走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连带着她对霍司辰做的那些事情也一起在她的脑海中翻涌。
    她的嗓子嘶哑的厉害，声音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霍司辰心疼地将她抱在自己怀中，抬手抚上她的头，像哄着孩子一样哄着她：“没有，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你的爸爸，我一点都不怪你，真的，你也不要抱着过往过日子，我想要见到的向晚，永远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一个。”
    向晚听着他的话，眼泪依旧流着，不过哭声却小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霍司辰的开导，而是她不想见着霍司辰陪着自己难受。
    这个男人，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什么都不顾。
    她不能够再让他伤心。
    霍司辰见着她情绪平稳很多，就让她抬起头，面向墓碑上的向南。
    向南的黑白照片笑得很温暖，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霍司辰想，他生前应该是个乐观向上的人，向晚的性格，多半受了他的影响。
    真的是一位好父亲。
    “晚晚，”他想到这些，不禁笑起来，“爸肯定是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对不对？”
    向晚点头。
    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咽下去。
    “是啊，”她努力翘起嘴角，“爸总说，什么事情都会好的，要乐观看待所有。我小的时候，家里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算穷，自从爸爸生病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不是负债累累，而是别人不愿意将钱借给我们，穷困潦倒的连住院的钱都没有，我每天出去兼职，整个人忙的跟陀螺一样，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你爸，”她第一次和霍司辰坦白这些事情，心中竟然觉得有块大石头猛地放下，“他说，他会给我很多钱，只要我演一出戏，我当时想，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能够得到这么多的报酬，傻子才不去做。”
    她说着笑起来，夹杂着苦涩：“后来，我骗你的感情，也有了钱给爸爸治病，只不过，天不遂人意。”
    她的眼泪沾湿睫毛，湿润的眼眸带着楚楚可怜。
    现在的向晚就像是个脆弱的瓷娃娃，让人连触碰都要小心翼翼。
    霍司辰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睫毛。
    “晚晚，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
    霍司辰知道，向晚从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如今她这样说了，就是因为信任他。
    他也知道向晚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人是自己。
    “这可是你说的，不可以反悔。”
    向晚拉着他的西装。
    “当然，我在岳父大人面前发誓。”
    霍司辰转过身，对着向南的墓直接跪了下来。
    “谢谢岳父大人将这么好的妻子送到这个世上，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向晚诧异霍司辰这样的举动。
    她想要去拉霍司辰起来，他却坚定地很：“当着岳父大人的面，你可不能让我难堪。”
    他的目光灼灼。
    向晚情不自禁地点头，随后脸上绽开一抹笑容：“爸，他叫霍司辰，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他也很爱我，你在另一个世界，就安心吧，对了，我们还有一双儿女，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带着他们来看看你，我知道，你最喜欢小孩子了……”
    她的喃喃细语在这片墓地当中响起，眼中的泪珠滑落，晕出极小的水光。
    h城的傍晚摇曳生姿。
    各色的人群结束一天的工作后，都放慢步调。不过这座快节奏的城市，依旧没有彻底慢下来。
    拥挤的地铁，刺耳的车鸣，红绿灯前步履匆匆的行人。每天，在这片城市的土地上都会上演这样的场景。
    卡尔透过咖啡店的窗户，朝着外面看去。
    英俊的脸庞被两只手拖着，少了一分潇洒，多了一分可爱。
    “西爵，你不会是真的打算和那个女的纠缠下去吧？”
    那天宴会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但好巧不巧的是，程柒亲吻霍西爵的场面被自己给撞见了。他当时正开着车兜风，碰巧见到的时候自然是震惊的。所以也就忘了上前去问个究竟，直到事后才想起来问道。
    霍西爵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拒绝？”
    卡尔无话，他也明白拒绝和不拒绝都是一个结果，霍西爵依旧会遭受相亲的折磨，不过是身边的女人换了而已。
    他仔细想了下说道：“你对老头子说，你现在不急，等以后再想这些事情。”
    霍西爵摇头：“其实这是向晚的意思。”
    提起向晚，他的脸上就露出笑容，和那个阴狠，不近人情的霍西爵判若两人。
    卡尔此时此刻是十分不能明白霍西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