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重重点了点头，听明白了孙耀国的苦衷。
    如今下海创业的潮流已经席卷大半个国家，稍微有点能耐的人，哪还有抱着死工资不撒手的。
    企业人才流失的问题，确实不仅仅是纺织二厂存在。
    李明哲看着两位愁眉不展的领导，心里盘算一番，缓缓开口。
    “人手的问题，我倒有个路子。”
    “厂里现在依然实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但厂长刚刚也说了，咱们这些员工，大多是混日子。”
    “可话又说过来，咱们厂如果能给员工按劳计酬，按工时发放奖金，谁还愿意混日子？毕竟，出来工作都是为了吃饭，谁跟钱过不去？”
    张老听着李明哲的话点了点头，孙耀国趁机跟着说道：“小李这点提的很好，我去年去南方的五省的纺织厂参观学习的时候，人家那边已经开始搞这种模式，回来后我早就下定决心要改革工薪制度，只是一直忙于公务，这事儿就被耽搁下来了。”
    张老依然眉头紧锁，孙耀国说的南方那边的情况，他早就从报纸上了解过了。
    传闻，广冬省的两家纺织厂实行按件计费后，工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热火朝天，甚至深夜都不回家，留在厂房里踩缝纫机。
    再看看二厂这边，临下班还有一个钟头，工人们便关了车床，聚在一起抽烟扯淡，熬着到点下班。
    但……
    不改自然有不改的道理，不是不想改，而是没法改。
    张老抽了半只香烟，叹了一口气，“小李的话我倒是赞成，可是，现在咱们省里，上面还没给准确的说法，这事儿，谁也不敢蛮干。”
    孙耀国也一脸凝重，连连称是，又改口说一定要遵守上面的政策，绝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随便胡搞。
    会议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眼看着变废为宝的法子，要因为人手问题搁浅，张老心里一阵惋惜。
    犹豫许久，张老终于做出了决定。
    “李明哲，我问你一句话。”
    “如果我说，让你全权负责纺织二厂变废为宝的事情，你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
    李明哲想也不想，机会来了就要抓住，小打小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你想好了，如果做砸了，你可是要吃责任的！”
    张老再次跟李明哲反复确认，考验着他的胆量。
    但李明哲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
    “我不怕！能用我李明哲，给二厂趟一条路出来，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李明哲面色凝重，斩钉截铁地大声说道。
    “好！”
    张老眼中闪过几分赞许的神色，大手一拍，震得孙耀国浑身一颤。
    “李明哲，你听着。”
    “你去开一家服装公司，以后，全权代理二厂车床淘汰下来的那些残次品，进货，加工，销售……这些全都包给你，前期进货的资金，你可以先打欠条，孙厂长会给你一些政策倾斜。但有一条，你给我记住了，半年之内，我要纺织二厂的次品存库量降低到百分之三十！”
    “你敢不敢吃下这么多？”
    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振聋发聩。
    孙耀国一下子就愣住了，这……
    张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现在二厂六个仓库，积压的次品，少说也要上万件，百分之七十就是七八千件，他李明哲一没钱二没人三没机器，就凭着一张嘴，怎么也不敢吃下这么多货！
    毕竟，打的欠条，终归是要还的！
    李明哲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将进货成本和加工周期以及周边几个大型市场的吞吐能力仔细过了一遍。
    犹豫再三，紧咬了一口钢牙。
    深呼吸一口气，沉静的开口：“我愿意去做！”
    “什么？”
    孙耀国心中一惊，嘴里的烟把掉了下来。
    “但是，我有两条建议，请两位领导听听看。”
    “你说。”
    会议室，俨然已经成了张老和李明哲对手的主场。
    “一，我想请孙厂长允许我在厂里二次招工。”
    “啥？二次招工？”
    孙耀国一头雾水，搞不懂李明哲的心思。
    但李明哲却微微颔首，镇定的解释起来：“没错，厂里的工人虽然混日子，但是手下的工艺好歹是合格，这都是现成的合格工。我自己开的公司，去搞计件算薪，按时给奖的新工薪模式，这不算违反上面的政策吧？厂里的工人是三班倒，大部分是白班，我在厂里招的工人，白天在厂里做本职工作，下了班晚上去我那里干上几个钟头。”
    “不错！”
    李明哲还没说完，张老立刻明白过来，兴奋地打断了李明哲的哈。
    “那些衣服都是残次品，也算是半成品，工人去你那里，只是加工，几个小时，完全够用！”
    “明哲，你继续说，第二个意见！”
    张老已经对李明哲彻底刮目相看，只等着这个思维奇特的年轻人再提出什么新的花样。
    “再者就是，现在开公司还必须要实际缴纳注册资金，放在公司的账面上。我记得是三十万上下，这么大的一笔钱，我个人肯定拿不出手。”
    “你是想借钱？”
    孙耀国狐疑的看着李明哲，有些不安。
    “不是借，是以股换钱，天使投资！”
    “啥天使？李明哲我告诉你，咱们不兴搞西方那套上帝啊天使啊什么的！”
    孙耀国皱紧了眉头，这李明哲，净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厂长，您不要误会。”
    李明哲讪讪笑着开口：“这三十万，我请厂里注入我的公司，可以置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二厂算是我公司股东，对我也有很大的制衡权力，毕竟这些大事上，最后还是要请教厂长。”
    说着，李明哲给孙耀国使了个眼色，孙耀国立即神情一震。
    “再者，厂里有了我的股份，那我再从厂里进货，白条也不用打了，销售完以后，扣除成本，将红利按照股份比例分给厂里就是！”
    张老和孙耀国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讶。
    诚然，百分之三十的红利，的确是个不小的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