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热情地拥抱藤蔓，以示对小破城承诺话语的回应。
    华亭也非常高兴。
    只有余朝嘉一个人特别不高兴。
    快晚上了，城市意志需要能量来抵御鬼魅，他不能再无节制地使用城市能量。其实动用城市天赋消耗的能量并不算多，但对城市意志而言，每一份能量都十分珍贵。
    余朝嘉哭丧着脸, 他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云琛，说：“联系不上，我只能明天回茶府亲口把这件事告诉我姐了。”
    云琛问：“你怎么来的华亭，现在又要怎么回茶府，夜晚出现的鬼魅你打算如何躲避？”
    余朝嘉现在说话很老实，“来时是我姐开车送的我, 城市内建筑和道路损坏比较严重，城与城之前的道路还算能走，开到中间我再走过来，一个白天勉强够用。我姐给我留了一辆车，大概位置我还记得，只要找到车，我再开车回去……”
    华亭突然打断他，询问道：“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余朝嘉掷地有声道：“当然认识，我又不是什么不认路的人！你们不要不信，如果我不认路，我又是怎么安全找到这里的呢，你们说对不对？我知道这两天我们三的相处很愉快，你们不用舍不得我，茶府我肯定会回，以后有空再来看你们……”
    “嗯嗯。”
    云琛和小破城敷衍点头。
    第二天，云琛把她所知道的六种鬼魅类型写到纸上，交给余朝嘉。
    天蒙蒙亮。
    青年站在外围墙的铁门前，他身上有此地主人赠送给他的edc包以及一些防身器具，他朝里面的人挥手道：“谢谢你们的消息，我以后再来。”
    凝望他离去的背影，云琛有些忧虑：“你说他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不知道。”华亭静默片刻，他说：“他出现的时候，不是他现在走的这个方向，他应该是从我们修的那条路过来的……”
    云琛扶额：“我们去送他一下。”
    不等她和小破城出发，青年身影再次出现，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还来送——”
    看见他们身后的围墙后，余朝嘉声音戛然而止。
    云琛和小破城：“你不认路。”
    余朝嘉：“……”
    云琛问：“你姐替你把车藏在了哪里？”
    余朝嘉认真地描述：“在一堆很茂密的树林里，有很多很多高大的树，旁边开了很多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一朵长得像大象的云。”
    沉默，久久的沉默。
    云琛艰难开口：“大致方位呢，有没有留下标记，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物？”
    余朝嘉说：“其实我真的认路，我只是分不清树木的长相，如果是建筑，我只要看墙面和地面就能知道自己在哪里，主要是这里树太多，建筑太少……”
    他站在原地不动，显然知道不能再逞强，逞强是丢命的问题。
    他说：“……对不起，我确实不认路。”
    云琛平静地问：“你姐为什么会让你过来，她不怕你路上出事吗？”
    余朝嘉小声说：“假如这里真的是李杜娟，其他人过来想要她的东西，按照我姐的说法，来的人可能会被李杜娟直接弄死，我可能还能活着……另外就是我自己的主动要求，求了她好久她才答应。”
    要不是余朝嘉再三强调他姐对他一级棒，云琛都快以为这是他姐让他来这送死的。
    华亭询问云琛：“要让他在这住下，继续联络茶府吗？现下看来，他没有不好的意图了。”
    这话只有云琛能听见，她微微点头。
    云琛说：“以你的情况，想要自己回到茶府的成功率极低，你回不到茶府，无法将消息告诉其他人，不如暂时在这里住下，继续尝试用城市天赋联系茶府。”
    余朝嘉被她说服。
    他决定暂且留下，继续用手电上带有的收音机联络茶府……顺便让人来接他回去。
    一天才刚刚开始。
    云琛和小破城要去城里继续搜索可能残留的书籍，无书无人，他们想要获取新的知识很困难。
    余朝嘉询问之后，知道他们是要深入建筑内部去搜集资料，他惊恐地问道：“白天鬼魅都会在建筑里沉睡，死角多的建筑鬼魅更多，你不怕把它们惊醒吗？”
    云琛注意到他话里的意思。
    在茶府，白天的鬼魅和中州相同，在建筑里沉睡……
    小破城情况才是特殊的那个。
    为什么华亭白天的鬼魅不会出现在建筑里，而是直接回到地底沉睡，和杜娟姐告诉她的秘密有关，还是和华亭本身有关？
    云琛说：“这里建筑里没有鬼魅，鬼魅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余朝嘉听见白天的建筑不会出现鬼魅，他跃跃欲试道：“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吗，我不会添乱，我就想再看看华亭原来的建筑。”
    云琛和小破城要就着之前的搜索路线，继续搜索。
    一路上，建筑残骸遍布，曾经的楼房早已倒塌，露出里面的钢筋结构，以及阳光晒不到的地方，黑色黏稠液体低落。
    云琛有些担心。
    担心余朝嘉像在打猎的时候一样，会笨手笨脚。
    她的担心多余了，余朝嘉不仅没有添乱，他还帮上了很多忙。
    譬如她和小破城想要进入一个道路被完全封闭的学校图书馆，他们打算动用城市能量，直接开出一条路。
    余朝嘉却指出他们那样做会破坏这里的承重点，不仅无法开路，反而会让整栋脆弱的建筑崩塌可能性更大。
    他通过观察和计算，指出另一个可打通通道的部分。
    果然，建起的通道十分稳固！
    云琛和小破城对其刮目相看。
    学校图书馆里找不到任何书，地下室也是。
    余朝嘉说：“你们这里也是这样啊，茶府从三年前也开始这样，除了原先收集的书，本来散落在城里的书都没了。”
    云琛把她的猜测简单地说了一下。
    余朝嘉愣住，他嘀咕道：“我姐之前想在茶府办学校，让小孩继续念书，好多人不同意，觉得太浪费地方，说什么世道都变成了这样，还念什么没用的理论书，能活命的技能和技术才是最要紧。城市意志要文化供奉，把那些东西都给城市意志就行了。”
    云琛心道：中州也是这样，小孩只学一些必要的课程。
    藤蔓枝条缠绕在她手腕处，小破城已将地下搜寻完毕，毫无收获。
    云琛说：“回去吧，还是找不到。”
    余朝嘉问：“你想要找什么，书吗？”
    云琛说：“嗯，想要知道关于华亭的事，想要了解和学习更多的文化知识……”
    余朝嘉又问：“什么方面都可以吗？”
    云琛和小破城同时点头，他们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走在曾经孩童充满欢声笑语的操场上，沥青地面已残留无几，不远处的教学楼倒下，用于给残障人士上下楼的无障碍电梯一半嵌入地面中。
    电梯原本的银色表面斑驳生锈，电梯门开着一半，里面充满积水、干涸的血迹和黑色黏稠液体。
    余朝嘉指着电梯说：“你们看那个，那是电梯。”
    “1889年，电梯在尤思的建筑中投入使用。”
    尤思是泰勒斯星球西半球的一个国家，末世前是星球上国家实力排行榜第一的国家。
    “二十世纪初，电梯开始在华亭出现，1906年载客电梯出现后，华亭的多层和高层建筑也开始应用起了电梯。”
    “你们看那些建筑墙体里露出的钢筋，在西方的建筑技术传入前，我们九州传统建筑用的都是木构梁柱。”
    云琛和小破城看向学校断裂墙壁出露出的钢筋，它长期暴露在外，已经锈迹斑斑。
    他们听见余朝嘉继续说着：
    “在1843年华亭开埠之后，西方的传统建筑，像是砖石墙城中和木屋架无盖这种形式便在华亭出现，1917年之后，现代钢结构，还有水泥啊这些，开始进入民用建筑。”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华亭也开始在建筑中使用混凝土和钢筋混泥土。”
    “对了，你看这个水泥地。”
    水泥地怎么了？
    云琛低头，龟裂的水泥地面看着平平无奇，是平时废墟里最常见的东西。
    小破城困惑地用藤蔓戳戳水泥地面，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余朝嘉嘿嘿一声：“我不是要说它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是它的由来，1890年，华亭第一次在铺马路的时候，用上了水泥这种建筑材料，在此之前，华亭使用的均为石路面人行道。”
    青年伸出一根手指，一指自己，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我其他都不太懂，但我对九州东部的建筑历史还算了解，华亭的尤其。”
    小破城晃动藤蔓，他能感觉到随着余朝嘉的讲述，阻挡相关城市记忆的迷雾正在变薄。
    速度缓慢，但确实在变薄。
    云琛向余朝嘉竖起大拇指：“余哥，你今天晚上有烤鸡吃。”
    听见能吃烤鸡，余朝嘉激动极了，他激动地左脚踩上右脚，原地摔了个狗啃屎。
    一人一城此时目光慈祥无比。
    文化人。
    他两都喜欢。
    第48章 翱翔7
    夜色如墨, 四处鬼魅飘荡，唯有围墙内传出温暖的火光。
    院子的空地摆了一张木桌，两人一藤蔓围绕着桌子坐下, 桌上摆放着一锅蛇羹和一只一半已是鸡骨头的烤鸡。
    “…为什么我知道这些？”余朝嘉又撕扯下一鸡腿，听到华亭的问话，他含糊不清地说：“小时候看书看到的。”
    云琛讶异地问：“可你不是出生两年后就末世了吗？”
    混乱动荡的末世初期，他从哪里获得的书籍, 又是如何有时间进行的学习……当时的人们, 即使是现在，大家的生活也多为生存。
    余朝嘉咀嚼的动作变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