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层行政楼，董事长周末加班，做秘书的陶颖跟着加班。
    陶颖一颗好奇之心蠢蠢欲动，进出霍仲庭办公室几次，悄悄观察他的神色。
    可是，霍仲庭一副冷漠的扑克脸，交代工作时语调平稳冷静，完全没流泻任何情绪。
    第四次推门进入，陶颖将一份重要文件递到他桌前。
    霍仲庭浏览翻阅，确认后在末页利落地签下名字。
    陶颖站着没动，霍仲庭轻抬眼皮：“想问什么直接说，别找借口一遍又一遍打扰我。”
    他的心情，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犹如一座尘封中的火山。
    “被你看出来了啊！”既然来意被看穿了，陶颖没什么好装的，索性大刺刺地打量霍仲庭。
    “霍总，我有两大问题，希望你帮忙解除疑惑。”
    霍仲庭闭上眼睛瞎猜也知道，她那些个疑惑，百分百跟他的私事有关。
    陶颖道：“第一，昨晚有人紧急求助，说纪明媚街头晕倒，你后来赶过去了没？”
    提起这茬，霍仲庭握着钢笔的手指霎时收紧。
    他去了！
    该死的，他竟然没忍住，真的飙车赶去了！
    结果看到的是什么？唐萧拥着纪明媚，两人姿态亲密地上车，那画面太讽刺。
    他极度怀疑，有人故意拿纪明媚故意刺激他，她昨晚好得很，根本没有出任何状况。
    陶颖凑近几分，霍总这样子反应，到底是去了还是没去？
    霍仲庭嘴唇一抿，冷声道：“第二个问题？”
    “咳！听说，纪明媚今天一大早就在公司门口等你，还一路追到地下车库，你却冷言冷语地赶她走？”
    霍仲庭直觉是陈叔口风不严，沉声反问：“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陶颖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你不是恨她吗？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正是任你尽情宰割的大好机会。她之前对你狠心绝情，你应该趁机狠狠地讨回一切，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悔不当初才对！”
    霍仲庭拧起浓眉。
    她的话看似为他抱不平，稍一细想，却感觉在为纪明媚说话。
    当他是傻子么？
    “陶颖，你知道那个女人找来的目的？”
    “她希望你不要对付唐萧。”
    “没错！”纪明媚凭什么敢来求他，他又为什么要答应？
    陶颖突然重重叹了口气：“纪明媚太天真了！你跟唐萧是多年的死对头，两家集团处处竞争，她如果还是你心爱的女人，求你可能会有一线机会，可现在你已经彻底抛弃她了，又怎么可能同意？”
    霍仲庭眯起锐利的眼眸，越发觉得陶颖话中有话。
    他严肃地纠正：“搞清楚，不是我抛弃她，是她……”
    “对对，是她抛弃你。”陶颖连忙认错。
    霍仲庭很不是滋味，这话听来听去都无比别扭。
    “陶秘书，问完了，可以出去安心工作了？”
    陶颖挤出大笑脸：“不好意思，还没问完。霍总认为纪明媚找来，真正想帮的人唐萧，还是她自己？”
    霍仲庭疑惑地皱眉：“什么意思？”
    “如果为自己，纪明媚大可不必生出退演的念头。她是不想对唐萧背负更多的人情，所以明知你会拒绝，仍然厚着脸皮来求你。她真正渴望摆脱的是唐萧，真正想帮的人是她自己。”
    霍仲庭回想，车库里明媚的确说过不想欠唐萧更多。
    “那又如何？”他不悦地丢开钢笔。
    钢笔骨碌骨碌在桌面滚了几圈，啪地落在地上。
    陶颖弯腰捡起，道：“也对，纪明媚真是太贪心了，想分手就分手，想回头就回头，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唐萧用恩情胁迫她，她竟然那么轻易地被绑架，明明心里爱你爱得要死，却宁可痛苦地离开你……”
    “行了，你出去工作！”霍仲庭一手拍在桌上。
    他需要一杯咖啡提神，等会董事会还有重要的发言。
    见老板始终不为所动，陶颖没辙地投降：“好吧！我先出去。”
    她走到门口，回头半开玩笑道：“霍总，我觉得最能打击唐萧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得不到纪明媚。而纪明媚不识时务地拒绝你，惩罚她最好的方法就是困住，让她做你的奴隶，一辈子老老实实服从你。”
    霍仲庭走到吧台前，拿出咖啡豆，却站着许久没有动作。
    ……
    明远大厦一楼大厅，前来工作和培训的人们进进出出。
    明媚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低着头，目不转睛注视手机。
    她在等待消息。
    被霍仲庭在车库拒绝之后，她找出陶颖的联系方式，鼓起勇气恳请陶颖帮忙。
    陶颖问了一些刺痛她心窝的话。
    “纪小姐，你对我说句实话，你对霍总是不是真的一丝感情都不剩？”
    “我……”
    “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不要欺骗我，更不要欺骗你自己。”
    陶颖直接而犀利的言语，让明媚无从逃避。
    眼窝一热，泪水来得措手不及。
    她克制住哽咽，低声道：“我只能说……我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再爱上其他男人。”
    陶颖立刻懂了，“纪小姐，我等会帮你说说看。但是，霍总在情路上被伤得太深，他能否给机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跟陶颖通话结束将近一个小时，明媚就这样一动不动坐着，内心如沸腾的油锅，却不得不按捺着性子等待消息。
    终于，手机震动。
    明媚激动地站起。
    “小颖，怎样？他说什么了吗？”
    陶颖刚离开董事长室，遗憾地回道：“他态度还是很坚决，因为你的请求在今时今日，已经不是纯粹的个人恩怨，而是关系到两大集团的利益。”
    明媚原本凉了半截的心，顿时坠落到更深的冰窟。
    “那……我彻底没希望了？”
    陶颖话语一转：“纪小姐，据我所知，你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你既然肯用一切代价作为交换条件，那么不会介意放下自尊心去谈判吧！”
    明媚咬住嘴唇。
    她不介意，介意的话根本不会跑来。
    霍仲庭跑去伦敦找自己的时候，何尝不是抛开了男性的骄傲和自尊心？这也是她欠他的。
    这半年，陶颖是霍仲庭身边的得力助手，公私方面对他的了解比较多。
    “小颖，你有什么好建议，我做。”她相信陶颖是愿意帮助自己的。
    陶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建议：“向霍总表明你内心真实的感情，告诉他，你依然爱他！”
    明媚张了张嘴，脸色紧绷：“有用吗？他不可能信的。”
    “他信不信是另一回事，至少你已经坦诚表明过。”陶颖抱着文件，回到自己的秘书室，“纪小姐，你对霍总的爱，就是你最大最好的赌注。”
    赌赢的话，世界太平，从此男女主人公走上幸福康庄大道。
    赌输了……
    明媚视死如归地咬牙：“谢谢你，小颖。”
    片刻后，霍仲庭整理好衬衣领带，精神抖擞地进入会议室。
    距离董事会还有几分钟，交代陶颖提前做好汇报准备，自己坐在主位翻看手机。
    手机新闻网，记者们陆续放出关于唐萧的黑料，桩桩件件都是霍仲庭精心的安排。
    唐家人此刻肯定为阻止事件发酵手忙脚乱，要知道这些记者和黑料证据，全掌握在他一人手里。
    想到唐萧可能气急败坏的样子，霍仲庭眼中闪出愉悦的亮光。
    叮咚，手机弹跳出短消息。
    明媚发来了一行文字。
    ——仲庭，我不想再欠唐萧。你愿意做我的债主，先帮我偿还他的债吗？
    他刚读完，来不及思考其中含义，又一条短信弹出。
    ——对不起，原谅我那天没有选择信你，今日的局面，是我应有的惩罚。
    霍仲庭眼中的愉悦消失，化作凌厉的冷光。
    那天？哪天？
    道歉若是诚心，应该把话说清楚！不过即便说清楚，他也铁了心不会动摇。
    叮咚。
    ——仲庭，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我对你的感情……
    “哎呀！”消息没编辑完，明媚手指不小心一动，碰到了发送键。
    霍仲庭瞪着这条未完的消息，嘴唇逐渐抿紧。
    会议室大门，董事会的叔伯们陆续走进，看他脸色阴沉难堪，一个个互相悄悄打眼色，感觉这场临时大会没好事，否则霍仲庭为何那副想发怒的表情？
    陶颖在旁边观察许久，上前小声提醒：“霍总，大家来得差不多了，会议要不要现在开始？”
    她借机瞄一眼霍仲庭的手机，界面上恰好是没来得及收起的短信。
    明媚发的，看来有戏！
    陶颖心里莫名地雀跃，恐怕没人比她更希望这对爱人早点复合。
    “霍总？”
    霍仲庭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陶颖提醒第二次时才回神。
    “开会。”他将手机反扣过来，发誓绝不受到纪明媚影响。
    一楼，明媚同样懊恼地等着手机，关键时刻竟然没电了，最最重要的话还说完呢！
    环顾四周，前台换了她不认识的新员工。
    她仍是小心地戴上太阳镜，过去询问有没有充电器可借？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充电器。”前台小姐回答完，突然认出了她，“你不是纪明媚吗？”
    昨晚荣登热搜的纪明媚”三个字，成功引起周围的注目。
    正好有艺术中心舞蹈部的老师经过，惊疑地看着她：“纪明媚，她怎么还会来这里？”
    另一老师道：“人家投靠了鼎山艺术公司之后，一飞冲天，不仅去了伦敦进修，还一举顶替了国庆晚会节目里原定的领舞呢！她这么了不起，当然要回来扬眉吐气一番呀。”
    明媚没反驳，隔着一段距离，与舞蹈部旧同事礼貌地点点头，快步走出明远大厦。
    天意！
    霍仲庭这条路行不通，但她已经尽力了，对萧哥的愧疚会少一分。
    她没想到，在手机没电关闭的短短时间里，网络掀起了新一轮巨浪。
    而霍仲庭，他竟然回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