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因为我答应过这里的孩子，不能食言呀。”明媚答得理所当然。
    霍仲庭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守信用的。”
    “我也是接受社会主义教育长大的，好不好？不要以为就你被评过三好学生，本姑娘以前一样品学兼优来着。”
    “三好学生”都给搬出来了，霍仲庭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悦道：“仲坚那小子太八卦了！”
    “他八什么啦？”明媚故意反问，“你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害怕被他八出来吗？”
    霍仲庭看着她试探的眼眸，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未经同意就被仲坚那小子说出来，觉得心里很不爽。
    明媚转头，望向“美乐家园”门牌上的四个字，忽然叹了口气。
    “好吧，老实说，这世界绝大部分人都能恪守信诺，只是，可能对小孩子的诺言，有的人容易忽视吧。住这里面的孩子，已经被父母抛弃过一次，如果我也言而无信，答应今天会来却不来，就等于抛弃他们第二次。”
    霍仲庭仍是僵直站着，但注视她的那双黑眸，悄然变得深幽。
    两人相处这么久，除了她面试跳舞那次，其他时间，几乎没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模样。
    他不是小孩子，但他深刻地经历过被人抛弃的感觉——太早离开自己的母亲，还有那段自己曾经最珍视的爱情。
    “纪明媚……”霍仲庭喉咙莫名一热，忽然想说点什么。
    “不耽误时间了。”明媚没留意他的异样，将圣诞服一股脑儿塞进他臂弯，“你在车里换衣服吧，我帮你放哨。”
    霍仲庭抓着衣服，“纪明媚，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有幸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圣诞老爷爷，这么荣耀的大好事砸到你头上，还不够惊喜啊？”
    明媚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偷笑。
    她推着他，走到车前。
    “别磨蹭。你进美乐家园里面再换的话，万一被孩子发现，原来圣诞老爷爷是人扮演的，他们会很失望。我希望他们的童年，能够尽量多一些憧憬，一些快乐。”
    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服务周到地打开了后座车门。
    “纪明媚，今晚你给我记着！”霍仲庭浓眉拧了拧，不情愿地进入车内。
    “呵呵，我保证今晚你会感到快乐，不骗你。”明媚背靠着车门，环起手臂，目光透过清冷的夜色，望向彩灯闪烁的大门。
    空气中，隐约听见孩子们的笑声，夹杂着仲坚不时搞怪的惊呼声，若有若无地飘出围墙。
    决定约仲坚一起过来，做对了。
    她扬起嘴角，心思随着笑声，飘到一年前。
    去年的圣诞节，她随艺术团来这里义演。
    孩子们其实并不懂得欣赏舞蹈，一个个也胆小怯弱，都乖乖地听从院长指挥，坐在院子里欣赏节目。
    小琴觉得她的芭蕾裙子轻薄梦幻，非常漂亮，于是大着胆子靠近她，用含糊不清的发音喊她“仙女姐姐”。
    后来不知怎么的，其他孩子纷纷跑过来，缠着她这个“仙女姐姐”变魔法。
    她哪会什么魔法？只好配合着扮演圣诞老人的义工，一起发糖果和礼物。孩子们许下心愿，希望今年可以再见到她。
    张院长说，“美乐家园”里身体和样貌健全的孩子，大多被领养走了，剩下小琴这些，因为残缺，几乎从不出门，否则必不可免会遭遇异样的目光。
    毕竟是孩子，还不懂得掩饰，对爱的渴望是那样迫切，又那样小心翼翼，毫无掩饰地写在眼睛里……
    这一年，她拉着颜真来过一次，也带顾英杰来过一次。
    顾英杰那个混蛋，嘴上不说，脸上藏不住嫌弃。
    “妈蛋，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他是个人渣！”明媚忍不住咒骂出声。
    “纪明媚，你在念叨谁？”霍仲庭质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他从车子另一侧下来了。
    刚才听错了吗？这个女人好像在骂粗话。
    “你这么快就换好了？”明媚回头，待看清他的样子，忍俊不禁笑弯了腰。
    霍仲庭别扭地整理袖口，黑眸布满阴霾：“你还敢笑？”
    “真的很好笑啊，你竟然把胡须戴到眼睛下面，想扮演蒙面侠吗？哈哈……还有腰带，我的天！你的动手能力得有多差劲……”
    霍仲庭一把扯下胡须，扔在地上，恶狠狠地瞪住她。
    “再笑来听听。”
    “我……”警告的意图如此明显，明媚吞了吞口水。
    “笑啊，再笑大声一点试试看！”
    “别生气嘛，我只是心直口快，想给你提点着装建议而已。”明媚识时务地赔笑，双手举在半空中做投降状。
    万一霍仲庭生气走人，她还得再去找个圣诞爷爷，不行不行！
    霍仲庭咬牙道：“纪明媚，你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明媚挤着笑：“我认错，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女子计较。”
    霍仲庭冷哼，定定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
    明媚被盯得头皮发麻，双手抵在他肩头，努力推开。
    “您是天底下最帅气最有爱心的圣诞老人，第一次嘛，难免有点不适应。这衣服和道具……我来帮你整理，你先放开我吧。”
    霍仲庭最不适应的是这个女人，表情能瞬间转换，认错和献媚之辞可以信口拈来，怎么看都虚伪得很。
    “纪明媚。”他沉声喊她的名字，顺势收拢了双臂。
    明媚心口莫名一震，对上他的眼睛：“请问霍先生有何吩咐？”
    “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什么？”明媚全然没了笑意。
    瞧她突然紧张，霍仲庭更加肯定自己的要求，“没错。我是圣诞爷爷，你就是圣诞奶奶。亲我一下，一切好说。”
    明媚皱眉，嘀咕道：“从没听过有圣诞奶奶，而且说什么原谅，我刚才也没犯多大的错……”
    “快点，亲还是不亲？”霍仲庭结实的胸膛微微前倾，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你……”明媚惊得说不出话来。
    霍仲庭眸光逐渐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