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他当真冷酷得不留情面。
    “你……”明媚气得身子一抖，转头冲了出去。
    她长这么大，被父亲打过，母亲骂过，被不懂事的以晴嘲笑过，刚出社会求职时也被冷眼相待过，唯独从没被谁如此满怀厌恶地吼过！
    霍仲庭，混蛋！
    有什么了不起！
    这样子对她，因为这栋房子是他的，所以想吼就吼吗？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等冷静下来时，人已身在屋外。
    被桌角撞到的腰部仍在隐隐作痛，她低头，看见自己只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望着面前紧闭的门，明媚丧气地垂下头。
    屋子是他的，身为主人，他的确很了不起，而她没有任性的权利……
    楼道里空荡荡的，声控灯因刚才的关门声，骤然亮起，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这么晚，天寒地冻，邻居们恐怕都睡了。
    隔离原本她租住的房子，没有丁点动静，可能还没有另外租出去。
    走廊尽头的小窗，吹进一股冷风。
    明媚摸了摸口袋，糟糕！冲动地跑出来，手机忘带了。
    忍住被风吹起的鸡皮疙瘩，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准备扣门。
    “滚出去！”
    耳边响起那无情的三个字，素白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握成了拳头。
    不行，不能这么没骨气！
    她闭上眼睛，僵硬地转身，低头走向楼梯间。
    背后的声控灯，悄然熄灭。
    周围变得黑暗……
    书房里。
    霍仲庭怔怔注视着手中的照片，上面亲密相携的男女是他和安艺美。
    安艺美乌黑柔顺的长发披肩，巧笑怜兮，微侧着脑袋，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肩头。他揽着她，镜头前有些不自在地紧绷，但黑眸中渗着温柔。
    仲坚曾经开玩笑说过：“我堂哥这个人，看起来冷静沉稳，爱起一个女人来，可以为她疯狂地赌上全世界。可如果不爱了，就算那个女人跪在面前以命要挟，也未必能让他眨一下眼。”
    仲坚是了解他的。
    当年安艺美提出分手，决然离开之后，他断绝两人之间的一切联系，任何有关她的消息都拒绝听见。
    他，亲手将两人所有的照片，一张一张烧掉。
    这唯独剩下的一张，是两人刚谈恋爱时，在凌江大桥边第一次合影。
    因为夹在笔记本中，没被发现，幸运地躲过被烧的劫难。
    而这，恐怕是他和安艺美最初，也是最后的照片了。
    之后多少次想剪掉、扔掉、烧掉，却都又痛苦矛盾地留了下来。
    他认输地承认，自己对安艺美仍然没有放下。
    或许是不甘，或许，是对人生最年轻热血时那份爱情的祭奠。
    如今，她回来了，毫不掩饰想复合的愿望。
    他不能答应的原因只有一个——受伤的男人尊严，不允许！
    突然，客厅里的手机响起。
    铃声不是他的。
    纪明媚……
    霍仲庭猛然醒神，将照片重新收起。
    客厅，不见人。
    环顾一圈，都不见她的身影。
    “该死！”他懊恼地低咒，想起自己无意之中对她的怒吼，以及后面大门砰然关闭的声音。
    **
    幽静的楼道，不时冷风阵阵。
    明媚坐在台阶上，下巴抵在膝头，环抱住自己。
    来到这座城市第四个年头，当初的雄心壮志逐渐被现实打碎。没房没车没事业没男朋友，出门身上没钱，如今人前还变得没有尊严……
    她眼睛酸涩，吸了吸鼻子，努力扬起嘴角。
    至少，已经有新工作了。
    乐观地想，明远的绩效工资制度灵活，方式多样，可按每位学生学费提成，也可按课时提成。
    今天下午，她给十名学员编舞加教学，属于第三种绩效方式，打包价五千块，十个课时内完成任务。除去公司抽走的四成，她个人可得三千。
    刚才找纸笔，就是想对照这个月的工作安排表，算个总数。
    她数学不大好，得用老土的办法，把所有课时一节一节地列出来计算。
    没想到一张照片，会引发出霍仲庭那么大的怒气。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照片上的人。
    男的一定是他，那女的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吧！两人分手的经历肯定不怎么愉快，可看他那么宝贝照片，应该依然旧情难忘……
    明媚甩甩头，自嘲地笑道：“也对，哪怕是已经分手的前女友，都比你这个冒牌货重要。纪明媚，你这种一无所有的人，还有资格赌气呢！”
    寄人篱下，一点委屈都不能忍，自尊心能当饭吃？能卖钱吗？
    瑟瑟发抖中，她后悔地教育自己。
    不知道几点钟了？霍仲庭也会后悔刚才的冷酷吗？
    没有灯，眼前漆黑一片，明媚颤动着嘴角，试图转移注意力，喃喃地低念道：“一节课挣200至400，每天上两到四节，最少挣400，最多可以挣……1600？”
    她低头，疑惑地动了动手指头。
    “有这么多吗？一个月30天，除去休息日，除去扣税、保险……”
    算不过来了。
    以晴马上要开始寒假，得抓紧给她打五千过去；三张信用卡，负债累计过万；还有颜真帮忙代交的房租，加起来六千多……
    “啊！”明媚扯了扯自己的长发，烦躁地低叫了一声。
    身后，突然亮起灯光。
    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映在楼道的墙壁上。
    明媚看见那影子，吓了一跳，慢慢转回头。
    霍仲庭背对着光，英俊的脸庞只隐约看得见半边轮廓。
    她心跳加速，分不清是被吓到，还是见他出来找自己而激动。
    霍仲庭眼眸半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上前，拉起她的胳膊。
    没有道歉，没有悔意，甚至一个字都没说。
    明媚前一刻所有对自己冲动的悔意，瞬间消失，不能卖钱的自尊心强有力地蹿升出来。
    她咬着唇瓣，任他拉住，固执地坐着不动。
    至少，他该绅士风度一点，主动说句温和的话……
    那么，她会“很给面子”地顺着台阶下。
    霍仲庭微微加重手劲，几乎将她整个胳膊拎了起来。
    他不开口，明媚同样倔着性子不开口，冷冷地甩开他。
    霍仲庭皱眉，再次抓住她的胳膊。
    明媚抬头，愤愤地对上那双深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