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苦笑。
    从知道自己感染病毒，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努力的保持着笑容。
    笑给燕小舒看，让她放心，笑给明坤和高珊看，让他们安心，也笑给医生们看，让他们不要担心。
    可是，只有他自己的心底，知道自己真是的感觉，有多么的苦涩。
    从帝都回到华都，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心情很糟糕，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死去的人不是燕雅茹和那个无辜的孩子，而是他该有多好。
    那样，他就不会对燕雅茹怀有亏欠，也不会因为唐晚晚和别的人在一起，而痛苦难言。
    可是，今天，他真的直面死亡了，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怀着那么多的遗憾。
    天知道，这个时候，他有多么想见唐晚晚一面。
    他不奢求太多，哪怕只是远远的站着，看上她那么一眼，就已经足够。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想最后再看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好，远远的，看看她是否开心，是否快乐，然后，他就可以平静的，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可是，他不能，也没有时间。
    真是没想到，他的一生，竟然只剩下短暂的一个月的时间。
    接下来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已经从医生处得知，发烧，呕吐，身体溃烂，从内脏到皮肉，慢慢的，化成一摊血泥……
    这就是他的宿命么？
    “先别告诉我母亲了。”
    尽管已经尽力的强压，可是语调里还是不自觉的带上了颤抖。
    “她身体本就不好，我怕她……承受不住打击……”
    电话那边的燕小舒，听到焦阳这么说，已然泪如雨下。
    “等到……等到她身体好一些，再告诉她，如果那个时候……”
    “你别胡说！”
    不让他把话说完，燕小舒开口，把他打断，“你会好好的，你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百分之十的存活率么？你相信自己，你不会有事的！”
    他也希望自己是那百分之十。
    沉默片刻，他努力调整好情绪，再开口时，语调已经恢复的常态，“吃晚饭了吗？”
    他故意找了个轻松的话题。
    燕小舒还哭着，语调带着哽咽的回应，“没有。”
    “那快去吃吧，我这边到时间运动了，待会儿医生要采集数据。”
    听他这么说，燕小舒赶忙抬手去擦眼泪，一边擦着一边嘱咐，“嗯，那你可要听医生的话，好好的锻炼，一点都不能马虎，知道吗？”
    “嗯。”
    焦阳答应着，还不忘催她，“快回去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我也要锻炼了。”
    他说了这么长的一句，然而，实际上产生作用的，就只有最后一句。
    燕小舒点点头，“嗯，那我回去了，你好好锻炼，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
    从医院出来，燕小舒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
    电话那边，焦阳那颤抖的声音，一直反复的在她的脑海里萦绕。
    她知道，焦阳哥哥是故意做出没事的样子，让她安心。只要设身处地的想想，就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该有多么的糟糕。
    现在正是他最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可是伯母的身体……
    医生也说过，她的身体已经再承受不住打击。
    若是告知了伯母，她肯定要离开疗养院，来b国，看到焦阳哥哥被这么重重的隔窗着，只怕焦阳哥哥那边还没什么事儿，伯母这边就得因为担惊受怕，再次住进病房。
    焦阳哥哥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伯母。
    燕小舒在心底想着。
    可是，除了伯母，焦阳哥哥还会想见谁呢？
    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路，然而，一直到了酒店，脑海里都只有一个答案浮现。
    唐晚晚。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却格外的清楚明白，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在焦阳哥哥的心底占据一席之地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非唐晚晚莫属。
    他有多么爱这个女人，她是有目共睹的。
    为了不打扰她的生活，他甘愿把一切都扛到自己的肩头上来。
    虽然他从未说起，可她却也感觉的到，一年半的时间，他人虽然不在她的身边，可是心，却一直都没离开过。
    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所有女人都拒之门外，更不会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不给自己哪怕一丝休息的时间。
    他是为了转移开注意力，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的疼。
    其实，在托管所看到唐晚晚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的。
    可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她没有告诉焦阳。
    她满心想着，只要焦阳哥哥一直认为唐晚晚有了别的归宿，他就会慢慢私心，也慢慢的，对自己打开心扉。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着，若不是因为焦阳哥哥感染了埃博拉，她也会一直这么做下去，直到他接受她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不同了。
    虽然，她口口声声的说，让他不要放弃，可她的内心里，却也十分的清楚明白，存活率只有百分之十，而死亡率，却高达百分之九十。
    这样可怕的病毒，又没有找到适合的治疗办法，若想要活下来，全靠着自己自愈。
    希望十分渺茫。
    从路上开始，她就一遍遍的问自己，若是她帮忙解开了两人之间的误会，之后焦阳哥哥又痊愈出院，她会不会后悔。
    答案，也十分的肯定。
    会。
    她爱焦阳哥哥，也自信的认为，她的爱，丝毫不比姐姐，甚至是唐晚晚少哪怕一分。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也已经计划好了两个人的未来。
    可是，再想想，若是焦阳哥哥这次挺不过去，临死，都带着因为误会而造成的心伤，她也于心不忍。
    所以，就这么，她纠结了一路，挣扎了一路，也跟着痛苦了一路。
    终于在车子快要到酒店的时候，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师傅，调头。”
    那司机简直像看神经病一样。
    “师傅，麻烦你掉头，去布鲁斯学院。”
    她又忙重复了一遍。
    司机这才转动方向盘，调头朝着布鲁斯学院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