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给工人们补发工资，袁厂长已经牺牲了坚守一辈子的原则，马跃进咬了咬牙，也做出了让步。
    “我可以让你们保安大队派一个代表出来参加谈判，不过为了公平起见，生产车间也得派个代表出来。”
    “嘿，你可真会想巧，想再找一个你的人是吧！干脆食堂也再派个代表好了！”
    沈大花当面拆穿了马跃进的“阴谋”，抖落得好像全厂就她最聪明似的，这下可把马跃进彻底惹毛了。
    马跃进破罐子破摔地大声吼道：“你们别太过分，再闹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马经理多少有点不讲理，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关老二拿出了主持大局的派头，摆了摆手其他人立刻停止了喧闹，他皮笑肉不笑地面向众人。
    “大伙儿都静一静，沈大花同志，我可得批评你两句了，论资历，你可是建厂时期的老工人了，怎么思想觉悟这么低呢？要服从领导安排，知道不。”
    “知道知道，还是关副队长有水平，说话就是让人心服口服。”
    母子俩一唱一和，全然拿别个当傻子耍。
    马跃进又愤怒又憋屈，糟心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关老二犹自拿腔拿调地指挥着：“行了，大伙儿听听咱们马大经理怎么说吧！”
    “大经理，您请吧。”
    马跃进虽然恨得直咬牙，为了顾全大局，他只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让车间工人们自由推举。
    最后质检组长付宗平被众人推选了出来，他是厂里少数的两不靠，就是既不是保安大队的人，也没投入马跃进的怀抱，因此也就没人出来反对。
    很快，马跃进，关老二以及付宗平三人便一起来到了厂部办公室。
    “贵厂的办事效率真高，这么快就表决完了，结果还顺利吗？”
    陶秀丽故意假装没看到面前三人的微妙气氛，主动上前打招呼。
    说话不仅得体还十分客气，友善的目光也是走周到地落到每一个人身上，颔首示意，没有区别对待。
    关老二倒是没想到个体户会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差点被她美貌晃了神。
    付宗平只草草地扫了一下就低眉顺眼地耷拉着脑袋，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马跃进连忙热络地回答道：“不能让两位女同志久等，结果出来了，全厂集体同意跟你们合作！”
    “咱们坐下来谈谈细节吧，不知小陶同志是先以什么样的方式跟我们厂卖这批货呢？”
    马跃进没介绍另外俩人的身份，陶秀丽也就没追问，他们面对面坐下。
    “红缨厂和大卖场的合作方式，是先供货，然后半年结一次货款吧？做外汇资金的周转时间就更长了，据我所知，好像是一年吧？”
    陶秀丽故意拖长了尾音。
    现在很多厂子都存在巨额三角债问题，客户拖欠工厂货款，工厂拖欠原材料供应商，严重的不良循环正是压垮许多国营企业的根本原因。
    马跃进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关老二更是直接变脸。
    “不行！别说一年了，就是半年我们也等不了，必须见着现钱才能让你把货拿走。”
    “这位同志稍安勿躁，我知道红缨厂目前的状况，也没想着拖你们货款。”
    陶秀丽维持着微笑不变，态度更是从容不迫，可偏偏就是她四两拨千斤的态度镇住了所有人，让大家耐下心听她说话。
    “首先，贵厂准备给什么样的价格，三位能够做得了主吗？”
    马跃进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
    “小陶同志，我给你透个实底儿，这些衣服我们做外汇是以折合人民币十二圆的价格，供货给大卖场也是这个价格，你看……”
    “马经理，做生意嘛，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现在商量的是清空所有库存，你们往大卖场供货每次也就五六十件吧？
    如果说，我一口气包圆了也是同样的价格，那我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大家都是实在人，再压一压吧！”
    “这……”马跃进明显很为难。
    关老二就发话了，“小陶同志是吧，不如你来说说多少钱你能接受，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这位是？”
    陶秀丽置若罔闻，只将目光转向马跃进。
    关老二马上接话：“我叫关振中，是红缨厂保安大队的副队长，被工人们集体推选出来作为代表参加这次会议的。”
    “哦……”陶秀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马跃进觉得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试问哪个厂子里会让保安插手销售的事情，他这个销售经理脸上无光的同时也替红缨厂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可是毒瘤不是一天养成的，想要铲除自然也不是一日之功。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马跃进表示：“袁厂长指示了，如果小陶同志要的数量大，可以给你这个价格。”
    “十圆？”
    盯着马跃进比划的手势，陶秀丽显然还不满意。
    “已经比供给大卖场的价格低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合作诚意？”
    关老二毕竟没接触过销售，即使平时还算有些头脑，不过术业有专攻，一看陶秀丽的脸色不对劲儿，他就沉不住气了。
    “要不是遇到了难关，以红缨厂的资质，根本不可能和个体户合作，我们厂子里做出来的衣服，质量全都是有保证的！
    你们要是真心想买就痛快决定，不然我们就找别人合作去，又不止你们一家个体户！”
    “关副队长是吧，我如果没诚意也不会专程跑到你们厂子里来呀，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三岁小孩都该知道吧？
    再者说了，甭管大买卖小买卖，哪儿有不讲价的？再说了，我是来谈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至于你说的跟别的个体户合作。
    你们的货在大卖场里营业员使劲儿推销都卖不动，我今天就敢把话撩在这里，整个安溪县，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有本事吃下四千件库存！”
    陶秀丽高傲地扬起下巴睨着眼睛斜视着关老二，冷哼了一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