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我们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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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辉,你把信息告诉防护所了吗?”教官罗连长绕着梁辉转了一圈,鼻尖轻轻翕动,神色严肃上下打量他。
    “快了。我会说的。”梁辉两年前读大一军训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位alpha罗教官,当时还只是个士官衔,晋升速度简直像火箭。
    “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教官吼起来时候的中气依然没有变。
    梁辉摆手:“我感觉得到时间,差不多还有半年。而且这不是让你知道了吗?罗哥,当初有分化结果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好端端,怎么就要套个笼子?”
    梁辉表情固然轻松,也罕见地露出一点微妙抵触之色。
    “挑战就是机缘。”那士官面无表情,“我知道自己获得了更强的助力。不过我没上过大学,没体验过职业道路选择的烦恼。我记得两年前你那几个单杠大圆圈,你的体质底子比我当初还好,有没有兴趣来军队?非常适合alpha待的地方。”
    “再说吧。我先把后勤问题解决了。”梁辉叹了口气,“教官,你是怎么找omega的?”
    “军队专门会组织和其他单位联谊、社交平台上也有配对,遇到合适的在一起就行了。”那连长道:“像你这样的,应该根本不需要为此烦恼吧?”
    “我不想按照……”梁辉语气烦躁,“这事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也改变不了。我就像是个……唉,我本来想搞个相关项目,它又莫名其妙倒掉了。甚至觉得有人在针对我。”
    梁辉沉吟道:“最诡异的就是我让高和资本那边反查过去——什么都查不出来。号码加密、声音变声处理、电话定位在老城区、监控也没有。”
    “也不必那么草木皆兵,很多大人物都会号码加密和声音处理,老城区,那人说不定住个四合院,那就真是亿万富豪了。未必是在针对你。”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梁辉道,“教官,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忙。“
    “你来军营找omega没搞错吧?我没闻错你的分化方向吧?”教官又皱眉。“还是要抑制剂?但我们这里的抑制剂哪有你自己高价买的好。”
    不是。梁辉眼中精光闪烁,“我还想救救那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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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宿舍是几十人一间的大通铺,整整齐齐几十排上下铺,十点熄灯时间一到,大家生怕爬床慢了,教官洪亮大嗓门和手电筒就立刻进来招待。北京的秋老虎依然炎热,大通铺营房里没有空调,头顶的几盏大电风扇嗡嗡转着。
    在四周弥漫的花露水刺鼻香味中,范乾津和其他同学规矩躺好。偶有人窃窃私语小声嘀咕几句,也不敢大声。
    窗外透入操场上超强功率的大探照灯光线,铺下灿白雪霜。有人偷偷开着夜视模式用手机,听到门口巡逻脚步声立刻塞枕头。
    两分钟后,教官的查房果然如约而至,熄灯后,教官不会开女生通铺的门,但男生通铺是随便进出的。一束电筒光射进来,门口响起一个教官压低了嗓子的点名声:“哪个是范乾津,穿好衣服出来。”
    有同学小声议论:“怎么了”“为什么找你”“范范还能惹事”?。今天操场上梁辉的倡议很有效果,议论声中基本不称他“仙女”了,只叫名字。
    “其他人安静睡觉!”教官吼了一句,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范乾津忍痛穿整齐军训衣裤。这迷彩服高度合适,然而套在他瘦削的身上十分宽松,若不把那皮带扎到最紧,就像是大一号似的。
    范乾津临睡前好不容易爬上铺,腿还疼着,又只得小心地一拐一拐爬下来。
    他走出寝室门,打电筒叫他的是那个不久前单独问他身体是否不舒服、喝什么茶的连长。连长一路打着电筒引他走出营房,也没对范乾津说明,让他想问问情况的念头也偃旗息鼓。
    那连长一直把范乾津带到日间训练正步的操场上。穿戴齐备运动衫的梁辉正在运动器械上起落,他在单杠上做了个大回环,又在持续做引体向上。操场探照灯的光线集束照耀着,他英俊脸庞边缘有性.感的汗水滴落。
    范乾津心中自然而然浮现了同性相较的傲气——自己身体素质也不差,上辈子自己深谙可持续发展的提高效率工作法,再是在公司加班,他每天都会去办公大楼的健身房锻炼一会儿。他身体是后期加班太久才坏掉的,现在重生沿着正轨。他才不会输给梁辉。
    可惜自己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没多少力气,腿又这么疼,否则引体向上自己也能来几个吧。
    梁辉能耐这么大,说通连长把他带出来,是刚才微信里找他单独聊的事?
    梁辉看到他们,从单杠跳下来,对罗连长说:“谢谢教官。我跟学弟说几句就回去。”
    “长话短说,他们明天还要训练。在操场熄灯前结束。”连长说。
    范乾津知道操场大灯是12点熄灭。他可没打算跟梁辉聊那么久——让他自己选,一秒都不聊。
    另从身体劳累的角度,他也非常不满梁辉私自叫他出来、挤占睡眠时间的行为。
    于是范乾津趁那连长刚转身还没走远,径道:“梁学长,我腿疼,下次再说吧。”
    梁辉点头道:“所以——坐吧,先擦点药。”
    范乾津机械坐在运动器械旁的长凳上,梁辉从旁边背包里拿了一管云南白药来递给范乾津。他见范乾津表情还有些怔忪,旋即熟练拧着盖塞,温和道:“需要帮你涂吗?”
    范乾津赶紧眼疾手快地拿过云南白药:“谢谢!我自己来!”
    刚才梁辉那准备弯腰的动作,就像是自己如果慢了一秒,他真的会帮自己涂药似的。范乾津皱眉想,为什么第一次(或者真正意义上第二次)见面就可以不征求意见触碰别人?范乾津从小受到的教育和他的性格都受不住这样的“自然熟”。
    当然露营把他提起来接到怀里和握手都不算,那是不可抗力和必要的社交习惯。
    范乾津把宽敞的军训迷彩裤卷到膝盖,墨绿色的袜子卷下,把药膏抹在淡白色的小腿上,抹得毫无死角。
    梁辉坐直身躯,移开目光,问:“你崴脚是不是没好透,不然请个假?”
    本来范乾津是有此打算的,但今晚见梁辉在这里运动装备齐全还挥洒汗水,他胸膛中忍不住就升起好胜心,“早就痊愈了。不用请假。”
    近处的连长教官听到这句,才微微点头,转身走得更远。
    梁辉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吧……”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问:“小范……”
    范乾津又是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他在称呼自己,不再叫“学弟”,也没有叫自己全名,范乾津不太适应。
    上辈子梁辉是他职场同辈,这辈子他重生后更把梁辉看做没进社会的学生。他居然这样称呼自己——一般是职场上老手带菜鸟时,常用“小x“的叫法。听得范乾津微微别扭。
    “小范,当初如果我早点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进suae了?我招新后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你大概没认出我——你是今晚才知道的吧?“
    “是今晚才知道的。非常感谢学长露营那天帮了我的忙。”
    话虽然说得客气,就算真如梁辉假设早点找到他,那只会早点打碎他做的梦——露营时就发现了梁辉自恋得很,凭什么觉得自己会认出他就去加学生会?
    梁辉在惋惜,在他看来和范乾津意外结下一点缘分,却没能有效延续;殊不知范乾津早把他列入了黑名单。
    “你现在想来校学生会吗?”梁辉又笑了笑,“也才一个月,我瞧你也不是那么短时间就和他们混成一片的性子。”
    还要挖墙脚?范乾津当然是委婉拒绝:“谢谢学长看得起。suae的伙伴很不错,杉姐待我挺好的。”
    其实他和孟杉杉还没那么熟,平时都称呼孟会,但在梁辉面前要故意表现得熟一点。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梁辉又认真打量他,“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范乾津心想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但表面功夫要做足:“学长为什么不让人知道你去c省露营?”既然那么机密,估计梁辉会推诿糊弄过去,范乾津其实也没兴趣。
    梁辉沉吟片刻,随即对范乾津道:“有项目,不太想暴露。”
    范乾津不确定梁辉是在跟他开玩笑瞎编,还是真有其事,他干脆说出心声:“那么,不该让我知道。”
    ——项目,是未来商业帝国合伙人委员席位的前哨吗?那对你来说再是个严防死守的秘密宝藏,于我来说就是每个毛孔都滴着鲜血的肮脏关系。
    梁辉轻轻笑了:“小范……你这么聪明,我不想瞒你呀。”
    范乾津登时又觉得怪怪的,吐露一句心声:“但是我们不熟。”也没有任何变熟的打算。
    梁辉一瞬间欲言又止。露营那时候,范乾津连他脸都没见,就能说那些……学到推动经济周期运行的东西便值得,跨境直接投资是很好用的工具,原教旨的中介平台如果让投资人甘心兜底就搞得起来——那些都不仅是普通知识,而是心得,虽不见得高深,但很独特的东西,毫不介意对陌生人拿出来。
    梁辉半开玩笑道:“为什么你今天……suae给你洗脑了什么?孟杉杉是老实人,多半是下面哪几个部长编排我?才让你对我这么……戒备?”
    范乾津立刻摇头:“梁主席误会了。学长学姐们对你都挺敬重的。戒备言重了,你不太了解我这人,性格就是这样的。”
    范乾津顺势把自己往不懂事的人设去塑造,想早点和梁辉结束这段露营意外邂逅延续的缘分。
    梁辉挑眉道:“真的吗?我听谢老师说,上次你跟他去了那沙龙聚会,还挺放得开,股票证券知识叫不少人刮目相看。难道……”
    范乾津恍然大悟,那天谢荣斌局上,提起没来的人就是梁辉了。他是金融2a班的直系学长,自然也是谢教授的得意门生之一,平时应该也没少去银座那个沙龙聚会。
    范乾津心中一紧:他虽准备冷待梁辉,却也不想面子上剑拔弩张。只想降低自己存在感,在暗处行事便罢,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梁辉敏锐意识到自己在针对他……
    然而梁辉放柔了音调,以一种体贴语气问:“难道,小范,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范乾津没想到梁辉虽然体察敏锐,脑补的方向却如此……傻白甜。这倒是省心。
    范乾津干脆顺水推舟,就让梁辉自个儿去脑补他心理上遭遇了什么封闭创伤吧。严格来说也不算错,这创伤从上辈子带来,叫梁辉ptsd。他这种封闭态度已经足够明显,梁辉再想和他多聊聊,也有了婉拒的理由。
    范乾津于是意味深长遮掩道:”学长,我还是腿疼,先回去了。谢谢你的云南白药。回去了还你。“
    “不还也行。小范,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讲。咱们直系不要见外。人是社会动物,需要别人帮助并不丢脸。”
    梁辉扶他站起来,范乾津任他架起,然后自己推开。“多谢学长的好意。我会考虑。”范乾津拿着云南白药,一拐一拐往营房走去。墨绿色的衣裤挂在他瘦削身上,月光中他的背影愈发显得单薄。
    梁辉搀扶的手伸到半空又缩回去,他盯着这莹白光线中一道细长影子拖在地面,仿佛一点伶仃的秀色,他鼻尖似又闻到了那晚的潮湿的水汽藻香。一段纤薄又湿淋淋的躯干跌入怀中……
    那时的天空星辰似梵高画中舒展着颤抖的纹样,又像莫奈的睡莲那氤氲满眼的波光。或许西洋派并不完全贴合,梁辉任那影子逐渐变细,似在轻晃,摇着摇着,便有了一句古诗: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缘分难得,梁辉从露营时见到范乾津,红外线里看到那俊雅模样,除了对美貌的欣赏外,梁辉有种莫名想要亲近的心情。
    像一种毫无因由的……感激。
    明明自己把范乾津从水里捞出来,帮助了他。该是对方感激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对范乾津产生报偿的情绪?
    太奇怪了,又或许和亲近欣赏之意混淆?梁辉也不太明白。
    不过这个小范,似乎遭遇了什么,也还不够信任他……梁辉摇头轻笑,第一次见面交浅言深是不应该。直系缘分摆在那里,日后打交道机会多着呢。大家慢慢亲近,范乾津会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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