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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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她看起来软弱,却活的那么决绝。
    就连曾把蒋成当作那束光,最后又毅然决然放弃的理由,其实也仅仅只是因为,在反复试图找寻,在面目全非人生中活下去的理由而已。
    她想靠自己,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就因为从来没有放弃过,所以我每一天都很痛。”
    她最后说。
    “因为想回到自己最开始的人生,所以每一天,每一天都很痛。明明我爸爸妈妈,他们总教我要做一个好人,可是做好人好痛,老师,我只希望,只希望以后的孩子……做好人,做个平庸的人都好,无论做什么人都可以,不会被嘲笑,不会做噩梦。”
    所以,一定,一定。
    她哽咽着,颤抖着,依旧低声说:
    “……我要他们道歉。”
    “老师,你可不可以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明白,很多姐妹不希望看沉重的部分,我一写评论就狂掉,但是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写了,抱歉。
    主要其实,我想故事还是一定要有寄托的。舒沅的人生,也不仅仅是只有爱情。如果看透这一点,那么沉重就不是沉重,是自我的救赎与和解。我希望自己可以写到那层啦,虽然救赎文,感觉更多时候是要男主角从天而降的,但是成成子不是这个功用哈(扶额)。
    总而言之,作为创作者,我唯一的坚守,就是让一个故事,至少能够使得故事里的孩子和自己和解,他们的人生,不仅仅是沦为替情节甜美或虐的工具。我想努力做一个讲好故事的人,不是为虐而虐——太阳就在前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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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那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操场上, 年轻的孩子们呼朋喝友,三两成团,教室里, 老师谆谆教诲, 讲台之下书声琅琅。
    而蒋成孤零零站在办公室门外。
    修长手指停在门把上, 久久又久久。
    到最后, 他其实也忘记自己在这默默听了多少,又呆了多久。
    只觉得心底某处反复揪起又回落, 最后剩下一声, 如重石跌入湖底, 空灵而笨钝的一响,炸得耳边生疼。
    【嘭。】
    ——胜过惊醒梦中人的锣鼓喧天响。
    他悚然一惊。
    三年前, 仿佛永无和解般对峙着的书房里, 她被眼泪沤红的双眼, 字字带血的控诉,仿佛都还近在眼前。
    【蒋成,其实你真的爱我吗?那你为什么从来不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
    昔年此日, 话犹在耳。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梗塞的话依旧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末了,只得脸色巨变,逃也似的扭头离开。
    不忘尽力压轻步伐。
    *
    而办公室里,延续多时的哑然间, 老朱只能伸手给舒沅递去一叠抽纸。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教师,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措辞给予面前女孩安慰,摸向烟盒的手, 更是几次伸出又落下,转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上教案。
    许久,才憋出一句:
    “我理解你的难处。这么多年了,你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确实是会想不开。”
    “……”
    他有些欲言又止。
    “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但是舒沅,老师、老师不是不想帮你……”
    面对着昔日门生的滂沱热泪,说没有触动,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可他朱建邦毕竟还是城南记录在职的教师。
    三十年来,条条框框的规矩摆在那。如果连他也站出去指认学校,指认体制,这么多年一起工作的同僚和上司会怎么看这件事?以现在这样过激的舆论环境,人们又会怎么看他这个“保护不力”的老师,会不会转过头来指责他,有什么资格站出来去和那些当时“心智都不健全”的未成年人搞对立?
    就在不久前,已有活生生的先例在前,他已经见证过舆论下普通路人的惨烈。
    所以,即便再悲慨,再难过,顽固到底的理智,却依然不住劝告他,在这个时候选择跳出来,绝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老师快要退休了,最多再带一届高三学生,就要回家养老……”
    到最后,只能极委婉地低声说:“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堂堂正正告诉他们你是对的,但是希望你能理解,舒沅,老师说的话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有很多我的同事,我的家人,如果我……有很多人都会被连累的,你能理解吗?”
    他已经不再是少年或青年,怀揣着敢想敢做,敢作敢为的莽勇。
    ——舒沅显然也迟来地意识到这一点。
    即便刚才她哭得失态,花了足足十来分钟,才勉强平复情绪。
    这会儿低头抿了几口热茶,头脑逐渐清晰,再开口时,那种无声的痛楚,终究又被她轻松掩饰得弱不可闻。
    “嗯,没事,我理解的。”
    甚至主动勉强笑了笑,先一步转开话题:“……其实今天来之前,我也联系过几个其他的科任老师。”
    “最开始说好了一起吃饭,但是忽然老师们又说有事要忙,都不能过来了。我当时心里就有预感,知道可能是我太强求了。因为我也长大了,明白很多事不能只是随心所欲,大家也有很多自己需要考虑的事……可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吧?觉得您是不一样的。上学的时候,也是您给了我最多的鼓励,我一直都很感激。”
    她忍住鼻音。
    挤出一个如旧笑容,又和老朱轻轻握手。
    “所以其实,能跟您当面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我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会给您带来多余的麻烦,更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所以我都理解的,今天突然过来,打扰你了老师。”
    说完。
    她微微低头,先向对面鞠了个躬。
    该说的话她都说完,哪怕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可终究不能强求。
    “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老师。”
    “舒沅……”
    老朱面露不忍。
    可其实今天发生的一切,照样不会改变她对昔日帮过自己的人由衷的感激,她心里很清楚,该笑话的,只有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幼稚。
    和“懂事”。
    老朱也都懂。
    所以,那天临别前,即便犯了规矩,他还是忍不住抽了两根烟,吞云吐雾间,叹息不止。
    “……舒沅,老师对你感到很抱歉。”
    最后,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道歉。又转过半边身,从抽屉里掏出一打黄面作业本,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你当时毕业的时候,留下来给老师做纪念的错题集和笔记,你那些师弟师妹都来借过,我都没给。”
    “上面有很多……涂涂画画,叶文华,如果她还活着,还有陈威……还有很多人,他们应该都记得这本东西吧?当时贴在展览板上,一晚上就被划得稀烂。老师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帮你,如果这个能帮到你一点什么……我可能就宽心了。你拿去吧。”
    他顿了顿。
    在她接过去那一刻,又轻声说:
    “但你记得。人要往前看,往前走,知不知道?”
    *
    舒沅那天离开办公室,只强撑着,在老朱的目送下平静地从走廊下到楼梯口。
    可一旦确认离开对方视线所及,她亦瞬间站不住脚,扶着楼梯软倒在地。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缓了很久。
    直到双腿隐约发麻。
    这才勉强深呼吸,一抹双眼,颤颤巍巍站起。
    等到反应过来不对劲,低头一看,手里那三四本黄页笔记,封面早已被她攥得皱痕遍布。
    【姓名:舒沅】
    【班级:523班】
    【人生格言:最难走的路是上坡路。】
    字如其人。
    她那时写字还是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尽方圆的楷体。
    时过境迁多年,很多人都只知道她半路出家、在爱大留学“蹭学位”,出书,甚至拍电影,却大都忘记,她当时也曾勤奋好学,盼望着能够靠自己的成绩出头,信奉知识改变命运的蠢道理。
    或许也只有笔记本里那些满满当当、红黑相间精心设计的错题,是唯一的无声见证者,同样最有资格,时至今日,依然嘲笑着她的落魄。
    ——所以,这“上坡路”是不是也真太长了?
    舒沅为这自嘲而失笑。
    可想来想去,依然只得一个劲催眠着自己:等出了校门,还要跟蒋成回家,不要让他看到自己这种惨兮兮的样子,自己已经够低落了,何必再让他再白白担心呢?
    有些事本也不是你爱我我爱你就能解决的,更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她这次想得明白,也真的做了大堆心理建设。
    然而,最后真把她瞬间拽回现实世界的,却不过是背后试探性地一声轻喊——
    “姐姐,你没事吧?”
    她倏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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