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我救赎了暴戾太子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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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见瑾大致能猜到谷宁与舒沅说了些什么,夜里把人叫出来,又让谷宁说了一次。
    裴见瑾从来不知舒沅到过云台县。虽白日已经知晓,此时听谷宁添补了些许他从未听过的细节,裴见瑾眸底泛起一丝笑意。
    谷宁说到她曾问起林颖。裴见瑾眸光微冷。
    他几乎已经忘掉了林颖这人。
    林颖和黄家小公子来往颇多,林颖在黄家当了一年的陪读,不仅知道黄岳的秉性,也了解黄家老爷的手段和脾气。
    黄家有人在朝为官,放在云台县是最高一等的门第。家中长辈把黄岳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反正留在云台县的不过是些穷人家的儿女,那黄家小公子在外嚣张跋扈一些,家中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颖不是头一个入黄家陪他读书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黄岳就爱捉弄人,林颖那等好脾气的,也在他手里吃过亏。
    裴见瑾记得,那时黄岳稍微表露了心意,黄家管事便上门来查看。嬷嬷年纪大了,纵是把院落打扫得干净,但那一身破旧的衣衫也没入黄家管事的眼。
    黄家管事嘴上话说得周到体贴,神色却带着轻蔑。
    裴见瑾同嬷嬷说,他不想去。嬷嬷无奈,沉沉地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她改天上门将这事拒了。但几日后,他从学塾归家,发觉嬷嬷坐在屋中抹眼泪,浑浊的双眼凝视着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叹息。
    落入人贩手中,也是那人闹出来的事。黄岳指着裴见瑾,让小厮抢了裴见瑾的书箱藏起来,黄岳笑嘻嘻的,想等裴见瑾过去求他。
    黄岳没等到,便又凑上前去威胁他,缠着裴见瑾不让走,两人越走越偏,小厮没跟上。偏偏黄岳的衣衫玉佩在人群里太打眼,就这样被人贩盯上。
    那群贼人早就想干把大的,见到黄岳这只肥羊到了跟前,眼睛都红了。他们不知裴见瑾来头,干脆一道带回了。
    裴见瑾在人贩窝里没有亲自动手,不过是明知那饭食和水都不大干净,眼睁睁看着黄岳前来争抢。
    黄岳在家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那些人贩还是第一次拐了这样的富家公子,还在商量要如何问黄家要钱,黄岳便开始用权势压人,要他们把他放回去。
    “若你们执迷不悟,那就看着办吧!”
    这些人铤而走险,哪会被他吓得轻易收手。饿了一顿,黄岳就老实了。
    黄岳不敢再去招惹那些恶人,便一个劲地跟裴见瑾搭话。
    黄岳晚上害怕得睡不着觉,还说:“他们若要打我,你帮我挡着……这破屋子,往常我是看都不看一眼。怎么这么倒霉。”
    “你若把我照顾好了。回去我也不说是因为你才被他们抓的。跟我混,在云台县往后也没人敢欺负你。”
    黄岳求人时也仍是高高在上的。但能说出这些话,于他而言实属不易。
    但裴见瑾没有半分心软。
    第二天,食肆后院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裴见瑾一早起来便发觉了不对。而黄岳睁开眼就开始吵吵嚷嚷,问怎么还不送饭菜过来。
    等馒头和水送来,裴见瑾没动。黄岳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盘中的食物,便往裴见瑾跟前的馒头伸出手。
    不久,黄岳便腹痛难忍。裴见瑾冷眼看着,等黄岳不再挣扎,他才从房中跑了出来。
    第70章
    ◎他从未变过。◎
    那时,裴见瑾腹中空空,手脚乏力,站在院中有些晕眩。
    人贩已经逃走,这里已经是最安全的处所。裴见瑾缓了缓,才到井中取了水喝。
    其他几间屋子里也藏了人。不知是被下了迷药,还是被饿晕的。裴见瑾没费多大工夫,便将他们唤醒。
    大约记恨黄家人想要赶尽杀绝,只有他和黄岳的饭食里是取人性命的毒药。
    待其他几个孩子发现黄岳卧在草席上不动,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丝毫不敢靠近。裴见瑾才想到要到医馆去叫个大夫过来看一眼。
    这才有了之后与谷宁相遇的事。
    裴见瑾将手轻轻搭在扶手上,眼眸半垂。谷宁看着他这模样,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以为这位主子还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
    谷宁和林颖的来往稍稍多些,便接着方才的话道:“这些年林公子在青州念书,多受称赞,再也没病得那么厉害。当时多亏了公子,您为他忙前忙后的,出了不少力呢。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定远侯府的小姐施以援手。”
    裴见瑾眼眸漆黑,在摇曳烛火映照下,更显得深沉摄人。
    裴见瑾勾了勾唇角。
    谷宁眼珠子一转,底气有些不足地继续吹捧:“我生得蠢笨,没读过多少书,但当时公子您和林公子两人都是夫子经常夸赞的。公子您天资聪颖,又如此心善,往后,往后……”
    谷宁想继续说下去,无奈腹中墨水不多,实在编不下去。
    烛火跃动,墙上暗影随之变幻。裴见瑾侧眸看向那炽亮烛火,极轻地笑了笑。
    那年他为林颖多次去往医馆,为的可不是什么同窗情谊。
    他与黄岳困于屋中那几天,同其他孩子相比,他算得上冷静。毕竟恐惧毫无用处,他虽年幼无力,也懂得这个道理。对这些做惯恶事的人而言,孩童的哭闹最是令人厌恶,掌掴几下算是轻的。
    那些拐子逃跑前给他们下药,黄岳死在眼前。裴见瑾只觉得轻松。黄岳这人活着也是麻烦,总归是那些人害了黄岳,与他毫无联系。
    直到他从屋中逃出,看到其他几个无助的孩童纷纷面露惧色,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黄岳的尸身很脏。裴见瑾是不愿意碰的。无论是为了确定黄岳已经死去,还是为了和其他孩子一样,他是一路跑去医馆的。
    后来的事,俱是官府来人办的。黄岳的尸身一抬回去,他娘当场晕厥,醒来后也是浑浑噩噩,偶尔与人说话,开口就是要杀了那些害死她儿子的贼人。
    黄家的地位摆在那里,在云台县举足轻重,官府不敢马虎,把黄岳的死因从头至尾都摸了清楚。
    买□□的地方也找到了。确是那一窝贼人买去。与裴见瑾毫无关联。黄家上上下下沉浸在黄岳的死亡带来的悲伤中,没有人过问他。
    哪怕他是被黄岳牵连才叫人掳去。哪怕他差一点便和黄岳一般冰凉地躺在草席上。
    十岁上下的裴见瑾从衙门出来,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当真死在那食肆里,嬷嬷老成那样,要怎么给他打理后事呢。
    黄岳活着的时候,只用一句话,管事便跑上门来同裴见瑾谈话。黄岳死了,他们倒全然看不见裴见瑾吃的苦头。
    裴见瑾在家养了两天,缓过神来,便听说林颖恰好病了。裴见瑾想了想,便带着嬷嬷准备的东西上了门,颇为热心地问候林颖。
    两家离得近。嬷嬷同林颖的母亲是日日见面的熟人,平日互相关照。裴见瑾忽然上门,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又过了几天,黄家才有人上门来找裴见瑾。那个丫鬟开口就叫裴见瑾跟她到黄家去,说家中夫人要问一问她家小公子的事。
    裴见瑾在林家帮忙。这个丫鬟也是来林家寻人的,她是一刻也等不得,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
    裴见瑾那时只垂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林颖的母亲站了出来,同那丫鬟说:“他也是从那贼窝里出来,受了几天苦的。其他事官府都查得明明白白,县令老爷还亲自上过门,有何不清楚,要来问一个孩子?他怕是都吓坏了。”
    其他邻居亦是帮着说话:“你看这孩子瘦成什么样了?可怜哟,这些天回来,看林颖病了,连忙去帮忙找大夫,紧张得不得了,说是那天帮黄公子找大夫,他跑得慢了,心里过意不去。”
    丫鬟被大家说得面色尴尬。府中老爷劝了几回,夫人仍是不听。丫鬟这趟出来,还是夫人偷偷吩咐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这丫鬟脸颊绯红,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那时裴见瑾年纪不大,纵是往林家去了,林颖的母亲也不会真让他做什么事。他只是照拂一二便能得个好名声,因此躲开了黄母的纠缠,实在划算。
    裴见瑾对林颖并没有什么同窗情分。
    此时面对谷宁的称赞,裴见瑾只是听着,并不打断。
    谷宁如今在聚仁堂做事,舒沅总能见得几回。不管谷宁心头作何想法,只要在她面前这般夸上两句,他在她心里又会好上两分。
    裴见瑾抬手斟茶,而后轻抿一口。念及舒沅,他眉眼间漠然淡去,心绪亦和缓两分。
    且不自禁地想她此时在做些什么。
    她每日勤勤恳恳,格外认真。裴见瑾头一回发觉自己的耐心还能用在给人讲解文章上面。她很聪明,提问能问到关键处,问过他之后,总会轻声谢他。
    而且,她还总拿些律例法令的书来问他,眼巴巴等他细讲。
    她似乎总是担心他会学着其他纨绔公子在外犯事,恨不得每日都翻开那些条文指着让他看。
    裴见瑾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以前生活在市井中,裴见瑾总能见到其他年纪相仿的孩童。他们有时贪玩,有时却很听话,还毫不避讳地告诉玩伴,家中有什么规矩。
    那时裴见瑾不明白。在他看来,规矩不是束缚人的么?怎么他们谈起,却不觉得烦闷。也没看到守规矩有何奖励。
    如今他才知道,去叫她满意,已经是很开心的事了。
    他多年前为林颖寻医的事,她只需知晓好的那部分就行了。若论起对林颖的关照之心,他也不是一丝一毫也无的。
    谷宁知晓小东家与裴见瑾关系匪浅,自然不会在中间说些不该说的话,免得到时候两头都得罪了。
    裴见瑾稍一示意,谷宁便言辞恳切地应下,绝对管好这张嘴,不再透露不该说的事。
    将事办妥后,三人未再逗留。
    夜深时,迎雪回房,庆仁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瞧着半分睡意也没有。
    迎雪打了个哈欠,有些迷糊地扫了一眼,撇了撇嘴,问道:“大半夜不睡,琢磨什么呢?”
    庆仁一向面无表情,但此时神色有些凝重,他叹道:“主子在云台县的事已经过去好些年,也毫无证据。为何还如此谨慎?若最近风声紧,那我俩该给外边兄弟传信,大家再谨慎小心些才好。”
    迎雪无言,翻过茶杯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才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想点好的。一天天就担心我们叫衙门的人抓去,那同定远侯府的往来不如断了,这般来得更稳妥。”
    迎雪转头看到庆仁那疑惑中又带有犹豫的神情,一个没忍住,伸手在庆仁头上狠狠拍了一下,骂道:“你还真敢想。”
    庆仁:“你说。我听你的。”
    迎雪哼了声:“姑娘是主子回来之后遇到第一个亲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第一个总是很有些讲究的。当然会盼着她往后也一直如此。前头的那些事当然要藏好了。”
    话至此处。迎雪悠悠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这话以前已经跟眼前这个呆子说过了。
    庆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耳聪目明,在外守着也听到过舒沅拿去请教裴见瑾的律例。
    庆仁想了想,犹豫道:“简而言之,主子如今面上要装作正经读书人?”
    迎雪腹中墨水多些,闻言又瞪了庆仁一眼,张口便道:“你怎么说话呢。主子现今本就在正正经经地念书。”不过仅是装得仁善可亲些,内里一如往常,从未变过。
    *
    舒沅从未觉得念书习字是枯燥之事。但临近季考,进璋书院里里外外都有些难以察觉的变化。
    舒沅这个从不着急的人,也跟着有些紧张。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不无道理。便是那书册上的字句都熟稔了,再看时仍能领悟新知。
    楚宜食欲大涨,舒沅上会给她买的吃食已经快见底了。舒沅这日放下书籍时天色还早,便又去给楚宜买糖吃。
    裴见瑾多日不去观月轩,有幅画还未取回,便与舒沅一道出了进璋书院。
    “听说观岚院几位学生把闲书都藏起来了。我倒觉得看这些书不是坏事。”舒沅道。
    轻轻看了眼裴见瑾,脸颊微微发红:“那些游记里写的吃的玩的,也很有意思。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若不看书,怎么知道这些呢。”
    正经书籍里,可不会教人如何四处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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