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皇城之外_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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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眳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的弓也丢了?”
    姚枂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答道:“嗯。”
    “会用剑吗?”
    姚枂岚更是一头雾水了:“会一点。但是不精。”
    景眳朔叹了一口气,把无痕从腰带里抽了出来,双手捧着,放到姚枂岚手心:“拿好。用它保护好自己。这一次我们分头行动,两个月后,东城门见。”
    无痕是景眳朔专用佩剑,从不离手。对于剑士来说,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这无痕到了姚枂岚手里,简直重如千斤。
    “你呢?”
    景眳朔答道:“我还有另外一把剑。”
    “那你把另一把给我吧。”姚枂岚把无痕递了出去。
    “怎么,你是看不起这把无痕?”景眳朔勾起一边嘴角,瑞凤眼中放出狠光,威胁意味十足。
    什么看得起看不起,就是因为太看得起了才不敢接啊。
    他深吸一口气,把无痕佩在腰间:“那么我先走一步。”
    你到底在想什么?半空中,姚枂岚低头看了一眼景眳朔,他也在看着自己。但这一次,姚枂岚却什么也没有读出来。
    巷外的人果然被姚枂岚引开了,景眳朔目送着姚枂岚,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明明那么宝贝人家,还放他独自一人,”景君奚躺在马背上,翘起一只脚,“师父,我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景眳朔在下面牵着马,道:“君奚,你说的没错,我很喜欢他。”
    景君奚坐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姚公子?”
    “君奚,还记得姚黛月死去以后,他是怎么样的吗?”景眳朔闭上眼睛,“将近十天不吃不喝不睡。现在的他,满心都是复仇。此仇未报,即使我将我的心意告诉他,也只不过是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这两个月,也是要让我自己冷静下来。”景眳朔回头看向景君奚,“我……无所谓最后我们能否在一起,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看他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君奚,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景君奚重新躺了回去,瞭望着姚枂岚消失的方向:“嗯。”
    人生那不相思绝,他从来都不知道,即使人在眼前,也能像这般相思入骨髓。
    ☆、第24章 故人
    姚枂岚此人,真要说起来,功夫非常的一般。除了祖传的御弓之道,他基本上是什么都有所学,却什么也不精通。然而,拜小时候调皮贪玩、日夜翻墙所赐,他的轻功极其了得,根本不是市井之人所能追得上的。
    尽管这样,姚枂岚还是没能找到方法有效地解决目前的困境。华涂建筑群的构造很是特别,除了先前的那个小巷子,一路走下来,姚枂岚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
    不过,这可连困境也算不上啊。这么想着,姚枂岚陡然停下脚步,回身对着追兵,拔出无痕剑。
    无痕剑剑身十分轻盈,只怕是大部分重量都集中在了剑鞘上。
    “好剑。”人群里传来了小小的赞叹声。一行人看到雪白的剑身,纷纷停下脚步,停在了无痕的攻击范围之外。
    姚枂岚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清冷:“你们追着我,是想得到什么?”
    听到这句话,追过来的人们像是着了魔一般,纷纷喊道:“打倒姚枂岚!打倒姚枂岚!”
    他们似乎自成党派,在城中其他角落里的同道中人听到了,也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华涂城内,回荡着“打倒姚枂岚”的口号,呈地动山摇之势。
    “真是……”姚枂岚不知说什么好,“好大的礼啊。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礼。”
    他深吸一口气,把无痕拿到面前,闭起眼,一手放于无痕剑身上,默念道:“对不住了,无痕。”
    尔后,他张开眼,从袖中拿出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倒在无痕剑上,对着冲上来的人挥剑。
    与景眳朔自成一派的剑法不同,姚枂岚用剑,竟是出乎意料地有板有眼。他也不着力于伤人要害,而是力争在每个人身上划出一道伤痕。无痕剑上涂有麻痹人神经的迷魂果果浆,普通人只要沾上一点便会倒地不起至少一个时辰。
    用剑力道与娴熟度的不足,以身法的敏捷来弥补。姚枂岚的身影如同化入了空气中,只是偶尔突然出现一瞬,在人手臂上或是腰臀上小小地割伤一道。
    “姚枂岚,”被麻倒在地上的人愤愤道,“你假惺惺个什么劲?明明因为你,我们的家人都渴死了,这会儿又装作不想杀我们的样子,是想说自己其实是逼不得已吗?”
    “哦。”雪白的无痕直插入这人眼前的屋瓦间,姚枂岚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蹲在这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人。
    前面的人已倒下了大半,姚枂岚的身上却还是干干净净的,滴血未沾。只可惜由于他剑法不够快,无痕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迹。
    在城中其他角落的援兵也纷纷赶来。
    “这事都快过了十年了,你们现在才想起来向我报仇。抱歉啦,”姚枂岚悠然道,“我可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周围人闻言均是怒不可遏:“你——”
    姚枂岚拔起无痕,把无痕捧在手上,用袖子一点点地擦干净剑身。
    “我且问你们,如果我没有使出断水源这一计,会有什么后果?”
    方才呵斥他的人道:“什么都不会发生,我的家人也不会渴死了。”
    “非也。”姚枂岚道,“若我没有使出那一计,那么攻城战会继续。你们城内一时无事,外面却是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去。你们那位城主,仗着地势之利,投下乱石,杀死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那,皇上不打攻城战不就好了?”
    “不打攻城战?”姚枂岚嘲道,“华涂城是奈雲重要的产粮地,若是华涂自立,奈雲每年会有多少人饿死?你们自以为有理,其实不过是自私自利。”
    “你的家人,虽然也是我奈雲的子民,但是为了更多人的性命安全,只能牺牲。”
    他把无痕收回鞘中,抓起眼前这人的头往地上按去,却在即将撞上砖瓦前生生停住:“而且,你家人都渴死了,为什么只有你活着?是不是……”他凑近那人,轻声道,“他们把自己的水让给了你,而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还能动的人听不下去了,联合刚赶到的援兵一起,冲向姚枂岚:“找死!杀了他!”
    姚枂岚站起来,也不拔出无痕,用只有旁边那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就教教你们吧,何谓诱敌深入。”
    言罢,他扔出一颗药丸,烟雾迅速爆开,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姚枂岚看准时机,迅速移动两步,跳下屋檐。甫一落地,便有一顶帷帽落到了他头上。同一时间,三四个身影向屋顶飞去。
    “你的东西。”一个包袱被扔了过来。
    “王爷?”姚枂岚试探着问,伸手一抓,抓到了一只空落落的袖子,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
    “抱歉啦,我可不是倾国倾城、文武双全的瑾渊王。”那人的声音中带着重重的嘲讽,“你的剑法还是那么烂,人还是那么恶心啊,姚枂岚。”
    “彼此彼此。”姚枂岚笑道,松开了手。
    烟雾散去,楚荆卿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完整地出现在了姚枂岚眼前。
    “楚兄,是不是知道这里的人特别讨厌我,所以你才故意到这地方来隐居啊?听他们骂我一定十分愉快吧?”
    “姚兄,不瞒你说,正是如此。我每天听着这里的人像骂家畜一样骂你,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连这断臂之伤也没那么痛了。”
    听他能拿断臂开玩笑,姚枂岚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果然很坚强,姚枂岚心道,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看着他笑了,楚荆卿也跟着笑起来:“那什么,感觉你稍微变柔和了。”
    “是吗。”姚枂岚伸出手,两人的手在半空中对碰了一下。
    厉王的左臂右膀,今日在华涂重聚。
    “那么,是千翎让你来这里帮我的?”姚枂岚跟着楚荆卿走进了一家客栈。华涂城本来就归北千翎管,这不起眼的小客栈恐怕也是什么厉王府的秘密据点。
    听到北千翎的名字,楚荆卿明显地停顿了许久,才道:“不是,是我自己来这地方的。他知道你准备到了之后,就让我帮你一把。”
    “这样啊,厉王爷果然神通广大。”姚枂岚摘下帷帽。
    “枂岚,”楚荆卿的声音无比郑重,“虽然我帮了你,但是,我以后都不会再和你们一起了。”
    一片死寂。
    楚荆卿不敢去看姚枂岚的神色,忍痛按住了自己空空的衣袖。
    就算我想留在你们身边,就凭这一条手臂,又能为你们做什么呢?
    “我知道的。”姚枂岚的声音柔和而平静,“从今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朝野里的事有我和千翎扛着。”
    楚荆卿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姚枂岚:“你不怪我?”
    “我怪你?我还怕你恨我。”姚枂岚苦笑道,“那日,若不是我让你去陪北千晗,你也不至于......”
    “不,”楚荆卿道,“不是你的错。我,从未恨过你。”
    “那便是极好的。”姚枂岚答。
    “只不过,我和千翎向来将你视为了自己的兄弟,你若不介意,”姚枂岚把手搭在楚荆卿肩上,“以后无论在哪里,都和我们说一声,可好?”
    “嗯。”楚荆卿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残臂,“该死的,眼睛怎么就突然看不清楚了呢?”
    姚枂岚递上一张手帕:“说起来,打我第一次遇见你、把你带到厉王面前以来,已经八年了啊。小弟长大了。”
    楚荆卿嗤道:“没事瞎回忆个什么劲,跟个老妈子似的。”
    另一方面,景眳朔一听到排山倒海的“打倒姚枂岚”便觉得大事不妙,立即改变了主意,飞身上马,要去找姚枂岚。
    景君奚啧啧道:“就说你放不下人家。何必呢,师父。”
    “闭嘴。”景眳朔的眼中渐渐染上焦急之色。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人一番义正言辞的演说。
    “师父,”听了姚枂岚的一席话,景君奚有些无法接受,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姚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景眳朔点了点头。
    直到此日,他才微微明白了姚枂岚那句“帝王家,无情冢,为帝王者,最忌多情”的意思。必要的时候,连自己的子民都能舍弃的,才是真正适合统率天下的人。
    其实他在外出征,又何尝不是如此?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帜,不也伤害了别国的子民?只因为所冠的国名不同,便差别对待,又何尝不是一种薄情?
    薄情,与多情,并没有他原先所想象的那般界限分明。
    “走吧。”景眳朔最后看了一眼那逐渐隐于烟雾中的身影,转过身。
    景君奚反应不过来:“啊?”这么着急地赶过来,就看一眼就走?
    景眳朔道:“他已经没事了。走吧。”
    师徒二人,一人靠在马背上,一人在地上牵着绝尘,俱是心事重重,走得很慢。托姚枂岚的福,街上根本没什么人,师徒两人可以悠哉地走。
    忽然,一名少女直直地跑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篮子,跑得十分着急,头上的发饰全都乱了也丝毫不介意。
    先发现她的是景君奚,他立刻坐起来,叫道:“师父,小心唉。”
    可惜一个跑得太急,一个根本没看路,两人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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