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把头枕在软软的坐垫上，眯着眼，享受着全身被加热管烘暖的感觉。叶惺无奈极了，这么多天的经验告诉他，他家的小卷毛进了被炉，基本是不可能出来的了，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进了庭院里。
    方浅进房放下了行李，漫无目的地在房里转了一圈。他的房间和顾连森的房间格局相似，一进房门就是一个小玄关，再往里便是客厅，也有一个大被炉。卧室里铺着两张传统的日式地铺，旁边放着一张小小的矮桌和两把木椅。庭院的四周被竹林围起，地上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小石块，院子的一侧有一个清澈的小水池，竹制的水车在里面滚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的细节都还原得和电视剧里的温泉旅馆一模一样，方浅觉得汉斯应该是个日剧发烧友。
    方浅在矮桌旁坐下，看着摆在上面的精致的日式糕点，想起江喻亭最爱吃这些小点心。
    或许就是汉斯特意为江喻亭准备的。
    方浅心里一阵刺痛。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他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方浅后悔极了，如果他知道江喻亭说的朋友竟然就是那天为他打分的那个评委，他一定不会答应来了。可谁能料到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竟然会跟江喻亭这么熟，交情好得能请他们来泡温泉。
    方浅还记得汉斯是大学的教授，汉斯和江喻亭年纪好像差不多，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教授，那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了，两人站一起的画面也是般配极了。
    方浅心中苦涩，房间里精美的布置都变得有些刺眼。他起身离开了房间，晃到了顾连森的房间门外。
    “顾哥！”
    “哎——门没锁，自己进来啊——”
    “打扰啦。”
    方浅一进房，就看见被暖桌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的顾连森牢牢地黏在地上，在不离开枕头的前提下，努力地仰头看他。见顾连森仰头太辛苦，方浅只好在他身旁盘腿坐下。
    “顾哥，你这是在干嘛呢……”
    “取——暖——啊——”
    “……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啊，更暖和。”
    “不去——被炉更好——”
    “你怎么可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烤被炉啊！”
    方浅说着就伸手去拽顾连森出来，顾连森连忙手脚并用地扒着暖桌的桌脚，怒道：
    “哎，我都答应陪你来了，这已经仁至义尽了啊！你不能还逼我陪你泡温泉啊！再说，就算我乐意，江哥也不让啊！”
    “不会的，江哥……他已经不会管我了。”
    方浅的语气太消沉，连昏昏欲睡的顾连森都察觉到不对劲，强打精神，支起上身，问：“你和江哥，到底怎么了？”
    “没……”
    “没你就自己跟江哥泡温泉去。”
    “别啊顾哥！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方浅可怜巴巴地哀求，见顾连森还是昂着头，不为所动，只好垂头丧气地说：“我觉得我配不上江哥。”
    “噗！”
    “顾哥！！！”
    方浅炸毛了。
    “啊，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哎！你为什么要笑！你这反应不对啊！不是，你就不能安静地聆听吗！”
    “好的，好的，您说，您请说。”
    沉重的气氛被顾连森一打岔，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方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酝酿了半天情绪，才说：
    “江哥他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帅，又那么温柔体贴……”方浅瞥见顾连森翻了个白眼，生怕他又打岔，连忙说：“可我，不像你和叶哥，那么出色，我就这么个小屁孩，整天只会啰啰嗦嗦地说个不停。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自己好烦。”
    “可是，江哥说我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的，他说他都会听着，我好高兴啊，可是我怕我再这么说下去，他就听腻了。”
    “我怕江哥会烦我，我怕他和我在一起会不开心。”
    “他那么好，本来应该跟比我更好的人在一起……像叶哥，还有顾哥你们这样的，优秀的人……”
    “可他的时间全都被我霸占了……我不该这么自私，可我见到他我就会忍不住想黏着他……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我不敢见他。”
    “但是，我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啊。”
    “可是，这也是我活该。江哥他，他给我做饭，去看我的比赛，总是鼓励我，疼我，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他给了我那么多，我却什么都没能还给他。”
    “这对他，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