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3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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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你又赢了啊!”小童扎着歪歪斜斜的羊角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放佛一点都不觉得这么大一个人同他们一起玩有什么不对。
    年轻人伸手,不多时,手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块、点心甚至还有弹弓。
    输了弹弓的男童,不舍的撇了撇嘴,“哇”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臭叔叔欺负人,哇-哇-哇!”
    年轻人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叫哥哥!”
    男童一边哭,一边挥着手胡乱挥舞着,口齿不清,打着嗝嚷道:“臭-嗝儿-叔叔-嗝儿-欺负人!”
    一旁的小童见男童哭了起来,怔了一会儿,看着被年轻人拿走的糖块点心,也生出不愿来,于是,跟着哭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卫瑶卿站在不远处听着孩童的哭声,头都大了。
    偏偏裴宗之没有什么表情,在一堆哭闹的孩童中沉声道:“叫哥哥,我就还你!”
    正仰天大哭的男童还不知“骨气”、“尊严”为何物,在他的认知里,不过只要叫一声,就能拿回自己的弹弓,当下便开口喊道:“哥哥!”
    这个年纪的小童学事情最快了,这一声“哥哥”之后,当下便有接二连三的“哥哥”冒了出来。
    成功拿回了自己的糖块点心还有弹弓的小童生怕他反悔,拿了东西就作鸟兽般跑了,跑的飞快,其中还夹杂着大人的谩骂“跑什么跑!仔细撞了东西,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卫瑶卿走过去,看向地上堆放的石子,觉得有些眼熟,看了会儿,不由脱口而出:“奇门遁甲?”
    “最简单的那种。”裴宗之伸脚踢乱了石子堆,原本能依稀看出奇门遁甲雏形的石子堆又变成了一堆乱石。
    绕是卫瑶卿自诩自己也算得脸皮厚了,但这一刻还是生出了一种感觉,论脸皮,她还是比不过他啊!用奇门遁甲欺负小童,骗小童手里的东西?也怪不得小童要耍赖了。
    裴宗之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放在蹲在地上,沾了不少尘土,脏兮兮的:“下次不跟他们玩了,玩不过我,就耍赖。”
    “那就别玩了。”卫瑶卿道,想起方才过来时听到被他欺负的孩子成群结队放声大哭的情形,听过一次的,绝对不想再听第二次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是在这里等我?”
    裴宗之点头:“是啊,我方才看你进了巷子,便在这里等你出来,等的无聊了,便寻他们玩耍,谁料他们会耍赖,下次不同他们玩了。”
    卫瑶卿:“……”算了,还是正事要紧,于是,她忙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裴宗之嗯了一声:“你让我找的那个人,有眉目了。”
    咿!那么快?卫瑶卿双目一亮。
    裴宗之道:“边走边说吧!我听说你最近在查怀国公?”
    “算是吧!”卫瑶卿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说出实情,“我怀疑怀国公动用阴阳邪术续命甚至在尝试长生禁术。”
    “有证据么?”裴宗之反问她。
    卫瑶卿摇头:“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怀国公的反应很像是被抓到了痛脚。”她道,“仔细想一想,怀国公身上有很多事情都不合常理,我会生疑难道不应该?”
    裴宗之应了一声。
    卫瑶卿又摸了摸鼻子,苦笑了起来:“最近,我做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恶事的事。崔王谢三族的小辈在查怀国公,我便将他们引到这个问题上去查,一查还真查出些事情来,然后,王栩遇袭了。”
    裴宗之没有说话,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道:“我的目的,是提早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人皆有谷欠,我不知道多少人能挡住长生的诱惑。所以,我想未雨绸缪,现在摆上来,如三公那样的人冒着舍去一族清名的风险,去支持此等行径的可能性很小。那样,若是来日,真要除去有此等逆天之举的人,至少不会受到来自三公的阻挠。”
    “我这般做,等同是逼迫他们不得不做出了选择。”卫瑶卿叹道,“也不知他们发怒了没有?”
    裴宗之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你用身份清名逼着他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虽说此举不是很妥当,但我想,世族中人也当是支持的。朝有更迭,人有轮回,若是有人当真长生不死,那还有其余族人什么事?族中后辈如何出头?掐断轮回是逆天之举,不可违,且必遭天谴。”
    “是啊!所以王栩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我担心的是三公大人,而不是王栩这些年轻一辈。”卫瑶卿说罢,顿了一顿,正色道,“当然,我是有私心的。我会插手此事也是怀疑我张家出事的背后,是不是也同这样的邪术有关。”
    第678章 此人
    身边的女孩子在侃侃而谈,声音轻柔,裴宗之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见她整个人放佛踱上了一层蒙蒙的光泽,不由的想起了黄石先生口中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诗词:“不见卿,思之如狂;见卿,顿生欢喜,也谈风月也谈情。”他倒不曾思之如狂,左右想见的话,他自来见便是了,欢喜也不曾多欢喜,更不谈风月不谈情,只谈枯燥紧张的时局政事,只是觉得和她走在一起,很是轻松惬意。
    两人这一走便出了城,城外不远处有一间客栈,不比城内客栈的繁华,这间客栈看起来有些破旧、脏兮兮的,门外停了几辆车,这通常是来不及进程的外地人不得已时歇息的地方。
    裴宗之带着她走入客栈内,客栈的桌子上还有些未擦净的油腻,伙计拉长着一张脸漫不经心的帮忙端着饭菜,托的不稳,摇摇晃晃的,一碗汤待送到桌上通常已洒了不少了。
    饭菜价又贵,看着也没什么卖相,有客人忍不住说了几句,伙计不是不理会便是一声冷哼:“爱住不住,爱吃不吃!”
    客人气的骂道:“若非来不及进城,我又怎会住你这里?”
    “不想住就去外头地上凑合一晚,别挑三拣四的。”这样的态度几乎就已经将“凭地宰客”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估摸着也没准备做回头客的生意。
    有气性大的客人还当真起身走了,口中骂着“下回再不来了”云云,还有些却不得已忍气吞声住了下来,住在这里总比在外露宿好一些吧!
    “两碗清汤牛肉面,再切一斤牛肉!”裴宗之进去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待坐下来,又对那漫不经心、拉长了脸的伙计道,“给块布,我自己擦一擦!”
    伙计瞟了他一眼么,眼中有精光闪过:“布要沾水么?”
    “一半沾一半不沾!”
    等了没多久,听的厨房里喊了一声“牛肉面好了!”伙计便走过去端面,照例端的摇摇晃晃,汤汤水水都往外面洒。
    “面来了。”拉长着一张脸的伙计嚷道,“自己拿!”
    卫瑶卿见裴宗之端过了那碗面便也跟着伸手去将那碗面端了过来。
    端面时,手心一凉,她摩挲了一下,看着似乎是把钥匙,随即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面。
    这面的卖相还是那么不好,汤浑浊不堪,不过尝起来似乎还可以,不多时,一碗汤面被干掉了大半,卫瑶卿站了起来:“肚子不舒服,我要去茅房。”
    有人听闻便道:“看起来就不干不净的,吃了会好才怪。”
    伙计懒懒的指了指后门,卫瑶卿顺着他的指向走了出去,不多时裴宗之也跟了出来,指向不远处一间落锁的院子,两人走过去,用钥匙开了锁,进了院子。
    院中厅门大开,有人站在院中,背对着他们。
    待得那人闻声转过身来,卫瑶卿脚下一顿:是那个右眼下有泪痣的老人。
    “这就是有眉目了。”裴宗之道。
    这岂止是有眉目,这是连人都被他寻来了呀!
    惊喜不外如是!卫瑶卿走过去,抬手,朝老人施了一礼:“老先生,我姓卫。”
    “卫天师,容易,姓容名易。”老人抬手还礼,而后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一旁的裴宗之,“原来裴先生找来的是你,果真是我辈中人。”
    容易?卫瑶卿怔了怔,这名字还真有些意思,于是便喊了一声:“容老先生。”
    “之前递纸条让尔等去望月楼的便是老夫。”容易老先生说道,“如今的阴阳司不是庸才便是鼠辈亦或者不适合卷入其中的,老夫寻了半日,才选了你,只是没想到你二人那晚竟然逃了。”
    卫瑶卿想了想,正欲寻个说辞搪塞过去,便听裴宗之道:“非相识之人,诱我前往,自然不能冒进。”
    “确实是我疏忽了。”容老先生叹了口气,“你我并不相识,你自然不会因此冒进。只是有些不习惯,老夫昔日合作的老友是个异类,至纯至善,若是遇到此事,他便是不相识,也会前往的。”
    裴宗之没什么反应,倒是卫瑶卿眼神闪了闪:这位容老先生说的是祖父么?这倒像是祖父会做的事情。
    容老先生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转头看向卫瑶卿:“裴先生说卫天师在寻老夫,不知卫天师寻老夫是为何事?”
    卫瑶卿看了他片刻,开口了:“容老先生,这长安城里是不是有人在尝试阴阳禁术?”
    容老先生看着她道:“是。”
    “什么禁术?”卫瑶卿又问。
    容老先生道:“先续命,后长生。”
    猜疑了许久,第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卫瑶卿弯唇莞尔:“容老先生爽快!”
    “爽快是因为我知此举不可违,然太多的人想要求得侥幸,自然要寻人阻止,而单靠我一人显然不行。”容老先生叹道,“我不是未想过将此事捅到人尽皆知,但此事捅出来恐怕反而不妙。试想谁人不想长生?谁敢以此作赌?就算是陛下知晓了,难道陛下不想么?以往是无人做过,如今却有人在做,续命之术已经有人成功了。”
    卫瑶卿问道:“这种……续命之术是不是有什么后果?”
    容老先生摇头:“我不知道。但想来续命所要付出的代价亦不小,否则这等术法一早便传出来了,不会到现在仍然无人知晓。”
    “代价非但不小,亦有可能还是不可见人的。”卫瑶卿道。
    容老先生点头,神色温和了不少:“不错,老夫也是这么想的。”顿了会儿,他又道,“你既暂时无问题了,便轮到老夫了。”
    卫瑶卿抬头看他。
    却听容老先生道:“择日不如撞日,本想再过段时日的,但先说了也无妨。”
    卫瑶卿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裴宗之,却见裴宗之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老夫请你们答应老夫一件事,”容老先生叹了口气,道,“将来不管什么时候,定要给刘家留一条后路。”
    刘家?这天下姓刘的倒是不少,卫瑶卿怔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容老先生说的应该是昔时前朝的刘家吧!
    第679章 道旧
    卫瑶卿看着那位老先生片刻,问道:“老先生认识刘家的人?还是同刘家是旧识?”
    容老先生摇头:“都不是。”
    卫瑶卿心生惊异:“那老先生为何要为刘家的人求情?”
    容老先生道:“老夫不是为刘家求情,老夫是在为天下阴阳术士求情啊!”
    “最早商周便已有人自出生便与常人不同,能见寻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这便是最初的阴阳术士。民间又叫我们这些人阴阳先生,地位属于下九流中的一种,偶有君王要用我等,那也是用时推为座上宾,一旦不需要了,这些为君王所用的阴阳术士多无故暴毙了,极少有逃出生天的。”
    “所以要想活得久,我们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在民间混迹,可即便如此,却也要小心提防自己莫要不留神被当成妖人烧死了。”
    “与寻常人不同,我们是异类,而这样的异类,寻常人在看到时或多或少总会害怕的。”
    “这种情形直到前朝刘家上位,掌控天下,我阴阳术士地位才有所好转,至少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了。就连曾名动一时的张家,真正成为隐世的阴阳术士大族也是因为前朝刘家上位之后,逐渐发展成形的。”
    卫瑶卿道:“但是人一旦拥有了,便会觊觎更多。刘家坐拥天下还不够,他们要长生,劳命伤财造长生塔,尝试阴阳禁术,拿活人为祭,若非如此,前朝末年又怎会各地起义,最终丢掉了江山?”
    “你说的不错。”容老先生点头,神色自若,“丢掉江山是刘家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但若无刘家的存在,大楚又何须建立阴阳司?皇室若用不到阴阳司,我们这些阴阳术士处境亦会变得艰难。”
    “驱除鬼祟,一般寻常的阴阳术士借用符箓等物,再加上人多一些,总能除掉的。而更厉害的阴阳术士,如卫天师这种能一人带着三位病弱之人,路上击退无数敌手的阴阳术士却能让人觉得害怕。”
    卫瑶卿笑了:“容老先生太精明了,这样的阴阳术士可不止我一个。”
    “只是作比而已。”容老先生笑道,“以你作比,卫天师感触应当更深。”
    卫瑶卿看着他没有说话,任他继续说下去,心中已隐隐才到容老先生的用意了。
    “为君者会除去能者,留下那些粗通阴阳术的平庸者。”容老先生肃然道,“能者活不下去,因为为君者无法掌控。所以留着刘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而且要除去我们这些人,借口也再简单不过了,呼风唤雨、连通鬼魅的的妖人不应该烧死么?”容老先生道,“自商周开始,被烧死的阴阳术士可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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