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39章 街头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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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同心协力地把孩童送到了安全处。
    “聪儿!”孩童的母亲扑上前,抱住转危为安的孩童泣不成声,尔后踉踉跄跄地跑到晏凌和那少女跟前,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谢谢两位恩人!谢谢你们,你们一定会有好报的!”
    晏凌跟少女对视一眼,少女耸耸肩,下了马,跟晏凌同时近前扶起妇人。
    孩童劫后余生,后怕地在妇人怀中哇哇大哭,少女解下腰间一枚银制的镂空香囊递给他,下颌微扬:“别哭,这东西送给你玩儿。”
    “大嫂,孩子方才摔倒了,并且受了惊,你快带他去瞧一瞧大夫。”晏凌揉了一把孩童的脑袋:“不哭了,金豆豆都把衣衫弄湿了。”
    妇人道了谢,再三感激过她们就走了。
    少女斜睨晏凌,又看了眼倒地的宁王府马车,眼如新月弯弯:“你就是我的便宜嫡姐?”
    晏凌不动声色地端量少女,少女比她矮小半个头顶,身段同样高挑,面容明艳,声音娇脆隐含傲气,唇边还带着软嘟嘟的婴儿肥。
    关于晏瑶,晏凌听晏衡提过那么几句,自小就被慕容妤捧在手心养大,如珠如玉,性情颇为娇纵,但人并不坏,在晏家大房极为受宠。
    没成想,她们今日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晏凌淡定自如地点点头:“我就是晏凌。”
    “我是晏瑶,你应该听父亲提到过我,不过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你,想来是害怕我因为你姨娘害死我亲姐姐的事而不痛快。”
    晏瑶单刀直入,抱臂,明眸上上下下地扫视了晏凌一遍:“你很美,长得真像父亲,我就比较像母亲。对了,你现在是宁王妃,嫁给萧凤卿那混世魔王的感觉怎么样?”
    她神情天真,语气也是飞扬的,听不出恶意,可就是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闻言,绿荞和紫苎面面相觑,摸不准这位晏家二小姐的风向到底往哪儿刮。
    晏凌神色如常,正要开口,人群中遽然又爆发一阵惊叫,循声望去,其中一个被绑在马臀后拖行的人当场气绝身亡,鲜血淋漓流了满地。
    “命贱的下作东西,就这点儿能耐还敢妄议朝政?以后谁还敢编排督主半句不是,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晏凌冷冷抬眼,此时蔡仁勒停了马,高居马上扯着嗓子朝周围喊:“督主英明盖世,为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容得你们这帮鼠辈肆意诋毁?”
    剩余四人皆是奄奄一息,方才马队太快,他们又衣衫褴褛,看不出什么端倪。
    眼下马队停下,他们半死不活地躺着,衣裳被沿途碎石割破,虽然辨不出颜色,但有眼尖的围观者立刻认出他们穿的是国子监的学子服!
    一时间,众人投向蔡仁的目光惊错又骇然,东厂竟然连天子门生都不放过,还毫不顾忌地虐杀了对方,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其中有个学子气若游丝地指着蔡仁:“当今圣上被奸佞蒙蔽圣听……我等……我等说的全是实话,潭州流民成患,朝廷官员腐败……朝政大权都被朱桓这个阉贼把控,妖后以美色惑主,皇上又偏听偏信,你们欺上瞒下,视百姓生死于不顾,还怕人说?你们真以为天下人都瞎了吗?”
    “你要想告黑状,只管找阎王去告!”蔡仁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你不愿做人想当鬼,本官就成全你!”
    说着,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就朝那人砍去。
    学子无所谓地冷笑一声:“你今天能杀我们,但你们杀不完天下人,阉贼倒行逆施,必定会不得善终!”
    眼见那把尖刀就要挑开学子起伏的胸膛,脸色冷凝的晏凌与晏瑶忽然异口同声道:“慢着!”
    蔡仁的刀却毫无停滞,反而加快了速度捅向学子的心口,只听锋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那学子呕出一大口血,圆瞪着眼睛轰然倒地。
    “自寻死路。”
    蔡仁利落地抽出刀,将刀刃在学子满是污渍的衣裳上来回擦拭,可学子的衣服都被血污浸透,蔡仁的刀反倒越来越脏。
    他干脆拽过身旁的番子,提刀在番子的衣服上抹了抹,随即送刀回鞘,转过身,眸露兴味地瞥向晏凌:“宁王妃,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晏凌目色冷厉地盯着蔡仁:“你们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连国子监的监生都敢杀。”
    蔡仁哂笑:“王妃错了,他们并非监生,他们……”回头看一看那三个怒目相向的学子,他陡然拔高声调:“他们是乱党!”
    晏瑶被蔡仁的指鹿为马气笑了,冷嗤:“他们明明穿着国子监的学子服,怎么就是乱党了?难道他们说几桩东厂的恶行便成乱党了吗?乱的是谁的党?朱桓吗?莫非他真当自己是大楚的天?区区阉人,好大的脸!”
    蔡仁森冷的眼眸掠向义愤填膺的晏瑶:“晏二小姐还需慎言,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督主忠心耿耿,对皇上肝胆相照,满朝文武百官包括二位的父亲在内,都对督主礼遇有加。晏二小姐一个姑娘家,出口就踩别人的痛处,这……不太好看吧?”
    晏凌轻轻一笑:“蔡档头,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公然恫吓卫国公府的人吗?你说他们是乱党,那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怎么乱的,只要你说得有理有据,我们姐妹自然心服口服。”
    晏瑶睨晏凌一眼,认同道:“她说的对,你要是能把他们何为乱党的行径说得清清楚楚,我便不跟你辩了。”
    “他们是镇北王萧胤的拥趸!”蔡仁回答得不假思索,傲慢道:“镇北王的封号尽管保留着,但天下人皆知,他是乱臣贼子!若非皇上仁慈,萧胤根本连进皇家宗庙的资格都没有!而他们,竟然开口闭口都是萧胤的生前之事,还说如果萧胤在世,大楚也不会民不聊生!”
    “敢问两位晏家小姐,”蔡仁趾高气扬:“他们的言外之意明明白白,不服皇上统领天下,而是臣服于萧胤!假若这不是乱党,那要怎么样才算乱党?”
    话落,众人都面色各异地交换了个眼色。
    镇北王的名字本来就是禁忌,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布衣平民,没有一人敢轻易提起。
    “阉狗,我们说错了吗?!”又有学子梗着脖子嘶吼:“镇北王铁血丹心,为了大楚和边关的安宁出生入死,他是何等丰功伟绩!镇北王在世时英风侠烈,他的所作所为,不是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无耻之徒能抹杀的!”
    蔡仁脸色铁青,怒斥:“众目睽睽之下颠倒是非黑白,你放肆!”
    学子倔强地昂着头跟蔡仁对视:“你要杀便杀,用不着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托词,我等即便身份低微,也不惧为家国抛却这一身血肉,更不会迫于东厂淫威诋毁镇北王半句!天道昭昭,朱桓残杀忠臣欺君罔上,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蔡仁怒极,重新抽出长刀就要削掉那人的脑袋。
    眼看学子即将血溅当场,不少人都唏嘘着偏过头不忍再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绯影犹如鸿雁掠过,蔡仁的刀被她扬起的大袖卷飞出去。
    蔡仁一愣,晏凌弯腰捡起他还沾着血的刀,掂了掂,似笑非笑地冷睇着蔡仁:“蔡档头,今日天清气朗,何必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要见血呢?你要是这么闲,不如咱两在这儿比划比划?也让本妃好生领略一下蔡档头的精湛武艺,至于他们,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书生,你就别为难了。”
    蔡仁脸色难看至极,上次被晏凌打断一根肋骨的经历记忆犹新。
    直到现在,那地方还隐隐作痛,面前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根本就不是善茬。
    “宁王妃,你这可就是言而无信了,方才你说得好听,只要本官把这些人是乱党的证据提供出来,你就不会再插手。”蔡仁冷冷一笑:“怎么这会儿又挺身而出了?宁王府的人都喜欢说一套做一套吗?”
    这话不仅在讽刺晏凌出尔反尔,更是在内涵萧凤卿口蜜腹剑的做派。
    晏凌不以为意,淡淡道:“本妃不认为他们是乱党。”
    蔡仁沉声道:“他们拥戴逆王萧胤就是乱党!”
    晏凌周身的气场倏然迫人起来,她眸色清寒地盯着蔡仁:“蔡档头,你鼠目寸光,本妃原先不想跟你多做计较,免得自降身份,既然你不依不饶,本妃就要仗着身份好好训诫你一番,免得你在外招摇丢了你家主子的脸。”
    “镇北王萧胤,文武双全,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驱鞑靼出玉门关一战成名,当年狄人犯境叩关屡次侵扰边境大楚驻民,楚狄战事一触即发,二十岁的萧胤不忍百姓生灵涂炭,他带着一支不到十人的亲兵深入虎穴杀进狄人中军大营,亲手俘虏彼时率兵的王子逼其退兵和谈,”
    晏凌身姿秀挺地站在阳光下,眼底却凝冻着冰晶,从容又冷冽地睥睨着蔡仁:“你口口声声萧胤是叛贼逆党,可你似乎忘了,是皇上亲自迎萧胤的棺椁进皇家宗庙!皇上金口玉言,人死如灯灭,无论他们兄弟发生过什么,而今都尘归尘土归土,往事不必再提。你开口闭口都是对萧胤的辱骂,可是,当年若没有萧胤一力扛起边境的繁华太平,狄人的铁蹄早就踏破杨柳关直取骊京,你还会有性命在此大放厥词?连先帝都亲笔刺下封号的英雄,你有什么资格冷嘲热讽?倘若当年狄人真的入驻骊京,蔡档头就算能苟活,你如今的主子只怕也得换人了,本妃才疏学浅,却也偶有听闻做狄人的內侍,身份比狗还低贱。”
    这一席掷地有声的话语铿然响彻每个人的耳畔,经由晏凌旧事重提,在场许多年老的百姓都不觉热泪盈眶,他们的脑海不由自主浮现了那个昔日在骊京惊才绝艳用兵如神的少年郎,那一柄威风凛凛的红缨三叉戟,杀过不计其数的外族人,就像他的主人一般明亮夺目,岿然守护着大楚的门户还有万千子民。
    蔡仁双眸阴冷,眼底有冰寒的戾气风起云涌,在他的有生之年,除了朱桓父子,从没人敢如此不留丝毫情面劈头盖脸地训斥他,眼前的晏凌,比他要矮大半个头,可蔡仁却忽觉自己在晏凌眼皮子底下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随便一脚就能踩死,然而她又不屑抬脚。
    “宁王妃,你知道自己有煽动民心之嫌吗?”蔡仁咬牙,盯视着泰然自若的晏凌,一字一顿:“前段日子,有人故意利用萧胤的事装神弄鬼,就连太子妃的死也同萧胤脱不开关系,刺杀的人也声称自己是北境遗族,如今你义正言辞地袒护萧胤,难道这一切都跟你有关?”
    晏凌讥诮地勾起唇:“你要请本妃去东厂‘做客’吗?”
    “这恐怕不合规矩。”晏瑶慢悠悠地踱步到晏凌身侧,冷眼看着蔡仁:“她是亲王妃,可不是你想抓就抓的,她还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你要抓她,最好先问过宁王与我父亲。”
    闻言,晏凌侧目瞥了眼晏瑶,少女的脸庞粉嘟嘟的,像一只可爱的狸奴。
    不知为何,她手心有些发痒,好想摸摸这人的头。
    “宁王妃妖言惑众,不知道这个罪名够不够?”
    蔡仁沉眸,挥挥手,身边的番子立时朝晏凌冲去。
    晏凌不动如山,晏瑶握紧了手中的鞭子。
    就在番子跑到晏凌几步开外想要抓她的时候,一条牛筋马鞭仿佛灵蛇出洞临空向他们袭来。
    响亮的劈啪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番子的惨叫此起彼伏。
    晏凌不错眼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试图靠近她的两个番子被横空甩来的马鞭甩得满脸是血。
    紧跟着,有清脆的马掌声敲在石板路上,一管清冽似桃花深酿的男声懒洋洋地传来:
    “本王的王妃貌若天仙、气度高洁,你们这群脏臭烂的癞皮狗也敢碰她?”
    无数双眼睛纷纷侧目,秋高气爽,慵懒坐在马上的男子紫衣矜贵,姿仪雍容出众。
    直至听见蔡仁称呼对方宁王,众人才从惊愕当中回过神,他们对宁王萧凤卿的认知还定格在那个满城红袖招的浪荡子,目下见到策马而来的男人英姿飒爽、俊美无双,不由得都愣了愣。
    萧凤卿的身后还跟了段佐等人,他没理会蔡仁,鸿影轻掠般从马上下来,大踏步地走近晏凌。
    晏凌目光淡淡地望着萧凤卿,萧凤卿垂眸瞥着她,确认她毫发无伤以后,不露痕迹地松了气,视线偏转,忽然瞅到晏凌身旁还有个玫红色的人影,他的眼睛又转回去,眉峰一挑。
    晏瑶撇撇嘴,对他扮了个鬼脸。
    蔡仁眯了眯鹰眸,眸色幽暗冰凉:“宁王现在贵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倒还挺闲的。”
    白枫替萧凤卿捡起了马鞭,萧凤卿握着马鞭的手柄在掌心敲了敲:“五城兵马司管的不就是骊京的治安?哪儿需要本王,本王就往哪儿走,蔡档头有意见?”
    蔡仁拱手,象征性地抱拳一礼:“卑职岂敢,王爷请自便,卑职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别急,蔡档头的公务重要,本王的职责也很重要。”萧凤卿随意地抬手,笑若春风:“段佐,把蔡档头请到五城兵马司喝杯茶。”
    段佐翻身落马,带着其他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上前扣押。
    蔡仁张口结舌:“王爷,这是为何?”
    “哦,是这样的。”萧凤卿云淡风轻:“有人举报东厂番子街头纵马伤人还拖死了学子,本王身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守护骊京的治安还有百姓安危,责无旁贷,所以特意前来见见蔡档头。”
    蔡仁瞥一眼不远处沉静不语的晏凌,咬着后槽牙道:“五城兵马司和东厂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王爷可别为了意气之争就做事不计后果,五城兵马司戍守皇城,容不得王爷公器私用。”
    “那是以前,没听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萧凤卿笑容如故:“现今既然是我执掌五城兵马司,那就都得听我的,东厂的人打伤了百姓的性命财物,五城兵马司管的也是百姓的人财,何来公器私用?应该是米饭掉进了饭碗里吧?”
    说完,萧凤卿扭头,冲白枫扬扬下颌:“把这三个学子也带回五城兵马司,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敢手无缚鸡之力地跟东厂做对,活该被当成人帚扫大街,连街都扫不好还把人家老百姓的摊子撞得七零八散,也好意思做监生。”
    晏凌的唇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一下,萧凤卿这是明摆着要救他们。
    “宁王爷,卑职奉劝您少管闲事为妙。”蔡仁眸光阴沉,寒声道:“他们是乱党,是我们东厂这么多年都纠察不怠的人,你要带走他们,是不是应该和督主通个气?”
    “乱党?”萧凤卿嗤笑一声,眼神璀璨,唇畔的笑意漫不经心:“这么三个鸡崽子似的家伙,你说他们是乱党?蔡档头,本王知你好大喜功,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虽然你们东厂的人本来就没有良心也没子孙后代,可还得为自己来世积福不是?不然下辈子也做个绝根的太监,那就太惨了。”
    蔡仁的双眼立刻迸出两簇燎亮的火星,眼神格外阴鸷:“宁王爷,本官刚才还忘了通知你一句,宁王妃蛊惑民心,也有是乱党的嫌疑,本官现在不仅要带走这三个监生,还要请宁王妃去东厂坐一坐。”
    萧凤卿气定神闲地听着,他耐心地等蔡仁说完,然后突然抽出腰间的软剑旋身一刺,临渊在日光下发出雪亮的白芒,如同一条冰凝所做的白练轻而沉地压在蔡仁颈边的动脉上。
    沁凉的寒意瞬间从每个毛孔钻进血管,蔡仁仓皇抬头,萧凤卿微微歪头,笑颜似妖:“活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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