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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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氏说到这里的时候,宁伯州忽然弯了弯唇角,像是一个嘲讽的笑容。
    华氏敏感的将这个画面捕捉,心中有些不满。
    “宁老先生,我知老先生行事特别,但是凡事也要讲道理不是?老先生说阿婕以两千两银子下聘,迎娶令公子,这话传出去,未免落人口实,成一个笑话。再者,先来后到,据我所知,阿婕已经有了意中人,如无意外的话,马上就要谈婚论嫁。”
    宁无居眉毛一挑:“丁夫人的意思是,你的女儿有了意中人,还下了我儿子的聘!?”
    宁伯州的脸色已经从刚才的羞愤到此刻的平静,他听着华氏的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华氏呢!?
    她觉得自己和这个糟老头子根本没办法沟通!
    “那怎么能算下聘呢!”
    “怎么就不是下聘了!老欧,你说,当时你是怎么跟丁家姑娘说的!”
    被称作老欧的老奴,便是当日那个打扮邋遢的老头,他站了出来,一本正经的说:“当日老奴已经说得很清楚,猜出了画中之意,再给一千两,就能得到神秘的大礼,这个大礼和终身大事有关,丁姑娘聪慧非常,画意都揣摩的那么清楚,这个道理不可能想不通,所以姑娘一时高兴,给了老奴两千两。”
    “看!两千两!都够娶我两个儿子了!可惜我只有一个!老头我可不是贪便宜的人,这样算算,我们多出点嫁妆也是一样!”
    嫁妆……
    贪便宜……
    华氏的觉得自己的眼角突突突的抽搐着。
    “那占便宜的,岂不是变成我们了吗?”
    就在气氛一片沉默的时候,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
    丁婕在丫头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宁无居宛若一只顷刻间进入战斗状态的攻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款款而来的丁婕,激动的眼神仿佛在唱道:“是她!是她!是她!就是她!”
    听到这个声音,低垂着脑袋的宁伯州也抬起头来,略显迷茫的看着容光焕发的丁婕。
    那一日,她的惊人之语言犹在耳,让他忽然发现,原来他对她的了解简直狭隘的可笑,与此同时,她却将他看的透彻明白。
    丁婕亲自出现,宁无居直接忽视了华氏。
    “小姑娘,是不是终于肯承认了!你放心,你亏不了!看到外头的嫁妆了没,全是我儿哒!”
    丁婕先是对着宸王妃和少国公容烁行了礼,然后才向宁无居行礼:“宁先生,当日你说有神秘大礼,我怎么晓得,你竟然是送一个人给我!?”
    宁无居拧着的眉头骤然松开,他转身一把拉过沉默的宁伯州,像是展示一件展品一样亮在丁婕面前,“小姑娘,看我儿子,长得不算是倾国倾城,但是好歹五官端正!看看这脸,看看这五官!”宁无居一边说,一边摆弄着宁伯州。
    宁伯州原本沉静的脸红色轰的一下又红了。
    他双拳紧握,藏在袖子之中微微发抖,依然隐忍着。
    宁无居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忽然把宁伯州转了个身,一拍他的屁股:“别看他瘦!一准能生儿子!你放心,生不出儿子算我!”
    “噗——”容烁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华氏和丁永隽面面相觑,正欲阻止,宸王妃却微微抬手制止他们,示意他们不要打断宁无居。
    “义父!”宁伯州终于忍不住爆发,“你这是干什么!”他脸色涨红,一会儿看看宁无居,一会儿看看淡定自若的丁婕:“义父,你一定要在她面前这样羞辱我!?”
    宁无居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老当益壮跳起来就是一个爆栗子:“你居然这么吼一个老人家!”
    这一次连丁婕都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宁伯州这样被人痛揍却不还手的,这画面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丁婕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是这一笑,让原本羞愤无比的宁伯州晃了一下神,有些茫然的望向丁婕。
    前段日子听闻她身子不好,卧病在床,一日比一日消瘦,他还以为只是她躲着他的借口和理由,可是真正在书院看到她为丁衍出头的时候的模样,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混蛋!
    口口声声说她只知道服从母亲的安排,没有一丝半点自己的主意,明明不齿去做那些事情,却碍于孝道一次次的违背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呢!?他对她的心意明明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却因为怄这一口气,从不去关心她,只会在每一次见面的时候奚落讽刺她,企图用这些无力的刺激让她懂得反抗。
    如今看来,他才是最软弱无能,最不敢反抗的那一个。
    也是到了现在,宁伯州才发现,哪怕只是逗她笑一笑,心中也会有这样令人舒畅的……满足感。
    宁无居机智的察觉到了宁伯州和丁婕之间的小情绪传递,忽然大喝一声:“你看,你们眼对的蛮准的嘛!相信我老头,我看人准没错,你们般配得很!”
    “老先生!”华氏忍不住开口:“此事绝不能儿戏。”
    宁无居觉得今天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他心下一沉,扭头望向丁婕:“丫头,现在我儿子就在这里,我的那个着他的面问你一句,这亲,你是成还是不成!”
    华氏紧张地看着丁婕,她若是看不出丁婕和宁伯州之间的眉来眼去,那就白活了!
    然而丁婕并没有什么惊人之举,她只是目光淡漠的看了宁伯州一眼,然后道:“婚姻大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请老先生谅解,阿婕决定不了什么。”
    宁无居眼神里面的火光,咻的一下,灭了。
    和这道光一起灭掉的,还有宁伯州心中隐隐冒出来的希望之光。
    他以为……丁婕会有所行动的。
    只要她下定决心,他又有何惧?
    宁无居的张牙舞爪,忽然就消停下来,随着他安静捻须的这一刻,刚才那个胡搅蛮缠的小老头好像忽然就不存在了,留下的,是一个博学多才的智者。
    “丫头,你说的都是认真的?”
    丁婕:“万不敢欺骗先生。”
    “哼!”宁无居忽然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发现宁伯州还站在原地,宁无居忽然吼了一声:“还想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嘛!走不走!不走我走啦!”
    宁伯州目光深沉的看着丁婕,这一刻他仿佛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了似的,对丁婕说道:“若是真的有可能……”
    “若此此刻的你这样问我,我也只有一个答案。”丁婕的态度坚定地仿佛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没有可能。”
    宁伯州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丁婕:“既然你问了,那么,是。”
    安静的大厅中,宁伯州忽然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嗤笑,不知道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
    宁无居领着宁伯州走了,宸王妃看了一眼容烁——我们现在怎么办?
    容烁笑了笑,道:“丁老爷,丁夫人,其实宁先生行事一直都是这般洒脱随性,要我来看,这段姻缘成了是美事,不成也不必闹大,今日我们不请自来,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总算回过神来的丁永隽赶紧说了些好话,且张罗着要招待两位。
    宸王妃婉拒了,原因是她出来的时间已有数月,实在是耽误不得,几日后便会回京,且千叮万嘱,若是他日丁荃入京成亲,一定要请她喝一杯喜酒。
    丁永隽与华氏恭敬称是,将人送走。
    出门的时候,华氏看了一眼丁婕,眼神复杂。
    送走了贵客,苏嬷嬷有些为难的说道:“看来少国公这条线,咱们是走不通了。如今太后那边已经彻底的断了消息,夫人……您看……”
    “闭嘴!”华氏打断了苏嬷嬷:“我现在很乱,我要好好想一想,阿婕那边,没了缘竹,你好好地盯紧!”
    “是。”
    从府上出来,宁无居一点都没有被拒绝了的生气,若有深意的看了颓丧的宁伯州一眼,在他的背上猛的一拍:“年轻人,打起精神来!”
    宁伯州被拍的险些五脏剧烈,可是他并不觉得生气,好像都没什么感觉了。
    “伯州,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想明白没有!?”
    宁伯州的神情淡淡的,他早已没有了当日的愤慨和不平,更多的好像是接受了世情的了然。
    “义父,孩儿是不是真的很窝囊,很没有担当?”
    “啧。”宁伯州摸摸胡须:“是。”
    宁伯州:……
    “伯州,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
    宁伯州:“为何?”
    “前不久,我听闻有人要收我的画。”
    宁伯州一愣。
    宁无居退隐之后,便以作画为乐。说来也可笑,从前他还是帝师的时候,一幅画价值千金,可是当他以“无印居士”的名号开始作画的时候,就彻彻底底的被打上了抄袭者的名号,一说到无印居士,那就是抄袭前太傅画风,一个想出名想疯了的糟老头!
    宁无居气的牙痒痒,可是却无可奈何。
    世人卖太傅宁无居的面子,却不会将无印居士放在眼里。
    直到有一日,有人重金购买无印居士的画卷,这成功的引起了宁无居的注意。
    这个买家很神秘,且很阔绰。
    宁无居一开始是感动的想要结交一下这位知音,可没想到他一路追查这个知音的下落,人就到了四淩城,一直到今日,宁无居忽然冒出一个神奇的想法——这个买家,在引他来四淩城。
    就在他刚到四淩城没多久,关于那篇文章的事情也传的沸沸扬扬,恰好奴才老欧的儿子要娶媳妇盖房子,家里缺钱,吵着要他涨工钱,他便给了老欧一个机会——猜诗画迷赚钱。
    老欧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砸场子,真让他赚了好几百两,只能说这年头人傻钱多的文人还真不少。
    最后,老欧在丁婕这里翻了车。
    宁伯州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义父……你的意思是……”
    宁无居顽固的眼神里迸射出了几分坚定:“臭小子,这个媳妇儿,老子我要定了!”
    宁伯州眉头一皱!
    “啊不是!不是!儿媳妇!儿媳妇!你的!我不跟你抢!”
    宁伯州神色松动。
    宁无居跳起来:“哦!你果然为了一个女人跟义父计较!义父如果真的要收了她——”
    “义父!”宁伯州的神情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他喉头滚动,似乎很艰难才说出这番话:“义父,孩儿懦弱不孝,没能有义父所想的那般坚强,这些年来的确是让义父失望了,可是……还是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懂孩儿,也再没有人,值得孩儿倾心相对。”
    宁无居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孩子。
    “孩儿今时今日才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的了解她。她……值得孩儿十倍百倍的去呵护,谁夺了她,就是夺了孩儿的命。”
    宁无居哼哼起来:“吓唬谁呢!”
    宁伯州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直直的看着宁无居,苦笑了一下:“唯有她能懂义父的意思,所以唯有她,能心照不宣的和义父联手演了一出侮辱孩儿的戏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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