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挨着挨着看向众人。
    长辈们聚在一起，一边盯着夜幕上绽放的烟花一边指指点点，讨论着哪朵烟花是哪家人放的，哪朵烟花好看或不好看。
    小辈们有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有的拿着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信息。
    这些年城里逐渐禁了烟火，私人是不许放的，有的城市还设有烟花集中燃放点，有政府出钱放烟花给大家看。但有的城市因为污染问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也只有在乡村里，人们才能遵循这千年来的传统，亲手放个烟花。
    程连心在门口大喊大跳，她穿得很厚，但小脸依然冻得通红。每当烟花炸响，她就用双手捂着耳朵，嘴巴却张得大大的，脸上满是兴奋。
    程烟则倚在门口，她身材高挑，微微仰起头看着远方的烟花，嘴角也带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颇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程云再低下头，刚好与歪着脑袋看向他的小萝莉对视着，那双眼睛好似比烟花还要好看。
    程云忽然想起了殷女侠他们，不知道锦官今年放烟花没有。不过就算是放了，他们估计也不知道该去哪看吧。
    反正锦官城里肯定是不许私人燃放烟花的，就连擦炮都不许放。
    正在此时，最小的表弟萧念向萧萱问道：“我们今年有没有买烟花啊？”
    萧萱点头：“好像买了，三哥买的，还买得挺多的。”
    “太好了！”
    “你问三哥什么时候放吧。”
    恰好此时，程云收回投向天空的目光，加大音量对大家说道：“嘿，别看了，我们也上去放烟花吧！光是看别人放多不过瘾！”
    二堂姐立马高高举起手：“赞同！”
    冯玉嘉、冯玉泽等弟弟妹妹也立马浮现出兴奋之色，他们早就等不及了：“赞同！”
    小萝莉歪着头面露思考之色，很快想通了‘放烟花’的意思，也兴奋起来。
    程云还看了眼程烟，她依旧倚在门口，双手抱胸，表情淡淡的，没有回应什么。表情中透露着‘对此并没有兴趣但见你们这么高兴，我也不介意参与一下’的意思。
    见他朝自己看来，程烟也与他对视，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
    倒是程老爷子看了眼天空，说：“慌啥子慌，现在天都还没有黑完，而且放花炮的人这么多。我们等一哈，等天黑完了，大家都放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放，让他们都看我们的，多安逸！”
    闻言，几个小辈都面露失望之色，然后不知谁带的头，他们齐齐看向程云，眨巴着眼睛。
    就连程秋雅和程祖安也看向程云。
    几个叔伯级的长辈笑了笑，没发表意见，似乎想看看他们和程老爷子到最后谁听谁的。
    “不行，就这会儿放。”程云立马反驳，他也已经等不及了。
    说完，他便绕到程老爷子身后，两手搭着程老爷子的肩，推着程老爷子转了个方向面朝屋内，又推着他往里屋走去。
    程老爷子笑呵呵的，一边顺势往前走一边说：“你们硬是急得很！”
    没多久，一大群人走上了楼顶。
    十七个人加一位灭世神兽，几乎站了大半边楼顶。
    几桶烟花和许多小烟花正默默摆在楼顶坝子的中央，接受着大家的目光审阅。
    小萝莉满脸好奇的盯着这些东西，完全无法将这些东西和天空上不断炸开的烟火联系起来。
    程云和程秋雅指挥着几个弟弟妹妹将烟火挪到角落里放着，只留下一桶摆在中间，问道：“你们谁来点？”
    最小的萧念立马道：“我来！”
    冯玉嘉和冯玉泽也满脸兴奋的说：“我来。”
    程连心也一点不怕，蹦蹦跳跳的拉住程云的裤腿：“我也要点我也要点……”
    小萝莉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们——
    点什么？这么高兴？
    程云笑了笑：“不急，有四桶呢！你们四个一人点一桶好了。”
    闻言，程秋雅在旁边幽怨的道：“本姐姐也想点……”
    程云无奈，只得说：“还有很多小烟花，到时候给你一根万事乐，你一个人慢慢甩。”
    小萝莉又疑惑了，万事乐又是什么？
    很快，程祖安贡献了一个打火机出来，递给冯玉嘉。
    程云则走过去帮忙把引线抽出来，小萝莉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似乎想看他究竟在干什么，然而它看不懂。
    直到冯玉嘉按下打火机。
    啪！
    打火机的顶端出现了一个小火苗，小火苗牢牢吸引着小萝莉的目光。
    冯玉嘉将火机凑向引线。
    “悉悉……”
    “啊！快跑！”
    引线顿时被引燃了，散发着火光开始逐渐燃烧。冯玉嘉则惊呼一声往后跑去，跑之前还没忘拉着程云一起跑。
    小萝莉站在原地，接近一百八十度回过头，一脸懵逼的看着被冯玉嘉拉跑的程云，然后又收回目光继续盯着那根不断燃烧的引线。
    它思考一瞬，还是转身往程云的方向小跑着追去。
    刚跑出几步，身后忽然一声闷响。
    “蓬！”
    小萝莉一愣，闪电般的回过头，只见一颗烟花弹‘慢悠悠’的往天上飞去，然后在不到百米的高度上轰然炸开。
    “嘭！！”
    小萝莉怔住了。
    这次烟花离它很近，看起来很大，当它仰起头时，绽放的烟花几乎将它一对星空般的眼睛占满了。烟花的声音也非常大，让它耳朵觉得有点震。
    光芒一下子照亮了楼顶坝子，在它小小的身影背后打出一道变形的影子。
    小萝莉有些惊叹，随后又低下头，歪着脑袋盯着那个方方正正的红桶。
    “蓬……嘭！”
    “呜……”
    小萝莉露出思索之色。
    这时，它耳朵微微一颤，在巨大的烟花爆响声中敏锐的分辨出了程云的喊声：“小萝莉，过来，不要站那么近。”
    于是它转过头，走回程云脚边端端正正的蹲坐下来，继续好奇的打量着那个红桶。
    旁边程云大伯又在作死：“你这猫胆子真大，不但不怕人，烟花这么吓人，它也一点不怕。……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所幸，小萝莉现在没心思搭理他。
    不久后，一桶烟花放完。
    萧念一把冲了上去，然而他的姐姐直接抓住了他，说：“先找爸爸要打火机。”
    萧念一想也是，嘿嘿一笑又跑了回去。
    趁着他去找他爸爸要打火机的时候，萧萱甜甜笑着跑向冯玉嘉，一把拿过她手里的打火机跑向另一桶烟花。
    小萝莉依旧站在程云脚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冯玉嘉。
    啊……原来是这样的！
    小萝莉若有所思。
    当萧萱点的烟花放完后，终于轮到了萧念。
    “这下该我了吧！”小伙子拿着打火机兴致勃勃的跑了过去，开始把墙脚的烟花搬到中间。
    小萝莉抬头看了眼程云，迈着小碎步跟了过去。
    片刻后，烟花的引线被点燃了，小萝莉一脸兴奋的跑了回来。萧念也跟着跑了回来，但他表情却是一脸懵逼。
    “为啥？为啥我打火机的火还没碰到引线，它自己就燃了呢？”
    “因为你瞎呗！”萧萱好笑的说道。
    “呜！”小萝莉高高昂着头。
    四桶烟花全部放完后，搞不清楚状况的除了萧念以外，还多了个程连心。
    接着程云还买了很多小烟花。
    有迷你版的‘礼炮’，有火树银花，有窜天猴，也有拿在手上舞的叫不出名字的，小萝莉偷偷的把所有烟花都玩了个遍。
    程云有所察觉，但也没管它，随它去了。
    只是放完烟花后大家都很懵逼，总感觉自己视力越来越不行了——因为每当他们以为火还没触及到引线的时候，引线便已经燃了起来，这不是看错了是什么？
    意犹未尽的回到楼下，程云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很久了。
    程云看见qq微信上一大堆消息，大多是群发的，朋友们老同学们提前祝新年快乐的话，很长一大段。
    他也懒得去回，只挨着往下翻着。
    很快，他翻到了唐清影的消息。
    唐清影没有祝他新年快乐，只是发了不少烟花的照片和小视频，那场景要比程云老家放的烟花壮观震撼得多。
    然后她问道：“姐夫你们放烟花了吗？”
    程云一笑，没急着回，而是坐在木椅上挨着挨着翻看她发的图片和小视频。
    小萝莉很快跳到他身上，盯一眼他，又长长伸着脑袋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看到其中一条视频时，程云愣了愣。
    那依然是唐清影在广场上录的小视频，但拍摄角度放得很低，能看见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其中有一道身影让程云觉得十分熟悉。
    唐清焰。
    唐清焰站在唐清影的前方，她背对着镜头，只有一个窈窕的背影，头发比上次程云见到她时要短了一点。她也仰头怔怔的望着天空，久久没有动。
    看起来有些寂寥。
    程云不由得想——
    她那时候又在想些什么呢？
    摇摇头，继续翻。
    翻到最上方时，程云看见了唐清影昨天给他发的消息。
    昨天是情人节。
    唐清影祝他情人节快乐，顺带抱怨好不容易考到了锦官，结果还是没办法和他一起过这个节日，附加了一大堆卖萌表情。
    程云当然只觉得头疼，没有回复，然后一天玩下来连说教她都给忘了。
    思考了下，他回道：“放了，没有你们那边放得好看，但是是我们自己放的。”
    唐清影立马回道：“羡慕死了，我们这边不能放，只能看别人放。”
    程云发了个程烟自制的小萝莉表情——小萝莉眯起眼睛背靠着沙发坐着，伸着两条腿，感觉十分享受。
    这样的表情有一整套！
    片刻后，唐清影回道：“对了，姐夫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你还没回我呢！难不成你是和谁约会去了，没空玩手机？”
    程云：“……”
    “嗯？”
    “你啊你……真欠揍。”
    “吓得我下意识确认了下我们不是在群里聊天。”唐清影回道，“姐夫昨天有人送你花吗？”
    “哪有人送我花。”
    “可惜了，你把我赶走了，不然我一定送你花。据说情人节要收到花才圆满。”
    “那你收到花了？”
    “有啊，好多呢，我都用来做花瓣浴了，昨天晚上还没用完，今天接着用。”唐清影回完，又回了句，“姐夫要不要我给你带一点回来，泡澡可好用了，就当我送你花了。”
    “……”
    “诶对了，姐夫你有送过谁花吗？”
    “干嘛？”
    “问问。”唐清影发了个有些心虚的表情。
    “不告诉你。”
    “一定送过给唐清焰吧？”
    “嗯。”程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呜呜……”
    “程烟不在你身边，你就跳上天了。”程云无奈的发道。
    “唐清焰当时收到花一定很感动吧？”
    “我要开始截图了！”程云道。
    他倒是因此想起了当初第一次送唐清焰花的时候。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送人花，不算放在父母墓前的花的话，那也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送人花。
    但不是在和唐清焰在一起之前，也不是热恋期，而是在一起很久之后。
    也是在一年情人节。
    他当时完全是一时兴起。
    回想起当时唐清焰收下花时一脸娇羞的说‘都到手这么久了还让老板这么破费，真是不好意思’，程云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
    很开心。
    这时唐清影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其实姐夫，我之前有搜过，情人节送别人什么礼物好，打算送你一个礼物。但是后来作罢了，你猜为什么？”
    “怕程烟揍你？”
    “我才不怕她呢！”唐清影发来一个撇嘴的表情。
    “因为什么？”
    “因为那些答案太有趣了，我给你说说。”唐清影兴致勃勃的打了一长串字，“他们说情人节应该送喜欢的人玫瑰花瓣，这样ta和对象开房泡鸳鸯浴的时候，你会有一种参与感。或者送ta安全套，这样ta在酒店和对象啪啪啪的时候你也会有一种参与感……”
    程云笑了，刚想回复，又见唐清影再次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想着姐夫你也用不上，就没送。”
    “……”
    程云玩了会儿手机，当大家都开始看春晚的时候，他便给小萝莉打了个手势，然后假装接电话往外走去。
    在场只有程烟和程秋雅注意到他的离开。
    程云想了想，花了十分钟走到街上，又买了一桶烟花和一些小烟花，还买了些凉菜，并谢绝了杂货店老板的包送服务。他也没用手机照明，而是直接找了个黑暗的角落，抱着小萝莉原地回城。
    从宾馆二楼出来，楼道静悄悄的，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冷清得有点可怕。
    程云瞄了眼小萝莉。
    小萝莉瞬间会意，伸出小爪子往楼下指了指。
    于是程云放轻了脚步声，悄悄往楼下走去。
    很快，他听见了放电视的声音，似乎是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正在念台词。
    程云悄悄的扒着楼梯转角处往下看去。
    ……殷女侠正转过头纳闷的盯着他，似乎已经注意到他的动静很久了。
    ……被发现了。
    程云有些尴尬，对殷女侠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缩了回去。
    从二楼跳下，他绕了一圈，走到大门口。
    “啊站长！”殷女侠指着还没走进门的程云大喊道，演技可以说相当浮夸了。
    小法师和俞点小姑娘也高高抬起头，看向手上提着东西，正用肩膀撞开门进来的程云。
    “站长你怎么回来了？”
    “老板！你……你……”
    “我回来看看你们。”程云将东西放在茶几上，“怕你们太想我了。”
    “呜呜！”小萝莉满脸赞同。
    此时三人都正挤在前台里，面朝着电脑，倒是也挺有温馨感的。但联想到他们看的是联欢晚会，还有两个异界人，程云就觉得很奇怪。
    “你们今晚吃的什么？”程云问道。
    “……菜。”殷女侠眨巴着眼睛道，她余光瞄了眼茶几上的凉菜，已经闻到了香。
    “什么菜？”
    “看……看不太出来。”殷女侠弱弱道。
    “……我就是怕你们饿死。”程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大年三十，餐馆也大多关门了，并且这三人都不是舍得花钱的人，程云真怕他们饿肚子。
    “我给你们带了凉菜，这会儿也买不到什么东西了，将就着吃吧。”
    “哇！”
    “谢谢站长！站长万岁！”
    “对不起。”俞点小姑娘则有些内疚，她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其他两个人。
    “别这么说，你还是病员呢。”程云说着瞄了眼小法师。
    小法师则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