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常家主母(重生)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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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么跟他们说。”苏苑娘教他使坏。
    “为何?”
    他不是很聪明吗?怎么此时不聪明了?苏苑娘斜瞥他一眼,抿了抿嘴,道:“反正就是我答应你不答应,我好你不好。”
    这次恶人由他来做,总不能次次皆她当恶人罢?
    是他姓常,她又不姓常,常家是他的,理该他担着。
    “苑娘……”常伯樊脑子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她说破了,才转到事情上去,一时怔愣过后,又是啼笑皆非。
    “你就这么说,可知道了?”苏苑娘不管他的错愣,只管自己要的结果。
    “知道了。”常伯樊朗笑,抱着怀里这个活宝,可不就由岳父所说,这就是个活生生的宝贝,“是我坏,我们苑娘才是宽宏大量,大度大方的那个。”
    倒也不是,但这么说,说起来煞是好听,苏苑娘点头,心想银子没了就暂且没了,没让常家人要去才是至关要紧的。
    **
    未出几天,常家出了三个秀子的事传遍了街头巷尾,常氏主府的门也常被登门造访的各方来客敲响。
    还有城中有名望的人家给当家主母送请帖,请她过去赏花吃宴,还有全不相干的人家家中有喜事,也往府里送贴子。
    这些苏苑娘都未曾去,但派了下人过去替她推拒,便连三姐一天也要出去代她走一趟。
    这天知春看到娘子连城中以前当过官回乡颐养天年的老大人家的帖子也要拒,踌躇了片刻,小心跟娘子建议道:“娘子,这家老大人家连夫人都去过几回,这次这家老夫人请您过去赏花,您还是去了罢?”
    族里的那三家她都没去走动,怎可能在这当口去别人家,推拒小的,知春还当理解,到了有地位的人那里,知春就看不到了。
    可能怪知春吗?前世的她就是知道这些道理,也没有做好,比起知春这个不知的,她这个知晓的做错了才是最无知的。
    “我要是方便出面了,先去的也该是那几位族亲家。”苏苑娘让她娘亲给知春去找知春家里的人了,前世知春嫁的就是同村的人,这世与此前想来不会差许多,只是知春这世走的要早,成亲的日子想来也要早一些罢,许多前世她经过的事情这世她还没经历过,有些道理她还没懂得,苏苑娘耐心跟知春道:“我要是去了这老大人家,老大人家兴许欢喜,但心里指不定想我自家的人都没顾好,还去攀外枝,很没礼数呢。”
    知春讷讷:“奴婢想那几家您不喜欢,不去就不去
    了。”
    去喜欢的人家就是。
    “是了。”苏苑娘没再多说。
    知春“诶”了一声,垂下头,心中颇为沮丧。
    夫人让她帮扶照顾娘子,只是不知为何,娘子没有以前那般听她的话了。
    苏苑娘不往那三家走动,自有她的考量。
    果然没过几天,等州府来报喜的人走后,这三家约在了一起,上门来道谢来了。
    这家当家的如若不是年轻家主,是位老家主,这几位想来一收到消息的第一天,就上门来道谢来了。
    催消息的时候日日都得闲上门来,真得了好消息,就没人影了。
    苏苑娘不去这几家道喜,常伯樊与她说道此事时,笑说了一句:“那等他们上门来向你道谢。”
    苏苑娘便知道,此时的常伯樊心中早有成算,最为重要的是,他从无折损她的面子,贴补他的面子之意。
    只此一项,也难怪爹爹娘亲觉得他还算良配。
    这三家一道约上门,旁管事一来报,苏苑娘就起身回房换了身衣裳,带着管事丫鬟往前堂走去。
    “当家媳妇,来了。”
    苏苑娘一走去,就有人率先开了口,接着一声接一声当家媳妇响起,苏苑娘微笑朝他们看去,等他们声停,她挨个叫了人,请人坐下,方才最后入坐。
    常六公家来了五人,是家中及第中恩科的常太新之兄长夫妇,以及他的妻子和两位儿子;常隆归家则是夫妇和其长子三人;常老祖家则是常以公夫妇与家中及第的孙子常孝义的亲生父母四人。
    各家这次都派了相关要紧的人来。
    苏苑娘以为总算是等来了谢意,这些人在惊喜中回过神来,知道成事还是绕不开本家,但相互道过喜,谢过后,就听以公正义凛然道:“此前我听说,老哥哥家和隆归家因做喜席家中粮食周转不开,管公中借了粮,还管打了借条,我家虽然没借,但老叔公在这里腆着脸说一句,当家媳妇可否看在这是举族的喜事之上,把这些算在公中,当这是族里公中所出?反正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想来族里人也没意见。”
    那是府里库房的粮,算不了公中,族学所出算公中,祖祭算公中,家里办宴做喜事算公中,要是一点面子也不要,非要说这是族里的人才,族里人个个都用得上他,也可……
    “如若族里人都没话说,也可。”苏苑娘点头,道:“本来是没这规矩的,但听以公公这么一说,我也如此觉着,这是举族的喜事,往里族里人还得靠他们庇护,如此往后族里人有事求上家里来,也不会不好意思,这是个和睦事,等会儿我就派人去和各家说,问问他们的意思,想来大家不会觉得不应该,到时候我就免了六公公家和归伯家的借条就是,还请以公公放心,等个一两天的。”
    大堂顿时一片寂静。
    第120章
    把公中当成家里的,那反过来,你家里的也得成公中的才是。
    个个仗着比本家的家主夫妻辈分高就想越过去,苏苑娘已被他们生吃过一次了,这次她也不吃回他们,只管让他们自己吃自己去。
    借了的要还,咬下去的就得吐出来。
    苏苑娘此言一出,几家人一时之间皆没缓过神来,倒是常隆归家的长子是个没心思的,心想免了借条是个大好事,这几天他们家可没少往本家拿东西,算起来也是几十近百银两子了,他偷瞄了父母几眼,寻思着是不是要说一句,但没等他想明白,他娘的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拧了他的腰一把,疼的他险些没叫出来。
    本来这事,能免则免,但广而宣之,家家都知道了,以后家家找上门来托他们办事,这事办还是不办?不办就等着全族的人戳他们家的脊梁骨罢!
    这事绝不能答应。
    常六公家的长子常太白第一个回过神来,当下朝侧坐的主母位置拱手:“当家媳妇说笑了,伯樊为家弟煞费苦心,我家已感恩不尽,怎能区区几担粮食还要本家给?这粮暂且欠下,等过两天,家里忙过这阵,我家定会原原本本把所借的还回来。”
    他这一说,常以公当际笑了起来,抚须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常太白。
    他为他们出头,话还没说两句,就有人先认输了……
    常以公眼神不善,这时却听另一家也开了口,只见常太白的话后,常隆归冷着脸也道:“侄媳妇说笑了,几担粮食不至于不还,回头就给你送过来。”
    常以公脸上的笑没了。
    在自家的事上,常老祖的面子算不了什么,这家不知跟本家那位年轻当家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龌龊,要出这个头,那他就出去,他们也没请他出这个头,但这个头要是出的把他们都折进去了,那也莫怪他们不领这个情。
    常太白和常隆归心里皆如此作想,他们带来的家里人有看的很明白的,也知道这事绝不能答应。
    这事不明说则罢,免了就是免了,但要是话一经嘴说了出来,那就是他们家跟族里借的粮。往后不说别的,这以后族里有个什么事,人人都可管他们家借银子,他们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还这个情的。
    这当家媳妇好生厉害。
    此时,这次带来的头一次面见了苏苑娘,把个中来龙去脉想明白了的人看这年轻媳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三家中的人有几个人这些日子常见苏苑娘,这下是不明白她棉里藏针性子的都明白了,常以公之前还想一介深闺当中当憨儿养大的女儿何足为患,几次交手,这次见另两家想也不想就服了软,他心一沉,脸上也飞快扬起了笑,与苏苑娘温笑和善道:“也是我以己度人了,大侄孙为我族子弟的事也是操碎了心,不知耗进了多少进去,家里办喜事这等小事,着实不应他
    操心了。”
    反而言之,大的都管了,小的却不管,管了大失了小,气度全无。
    这话明面上说得漂亮,传出去了,却是市井百姓最津津乐道的闲话,看来一族之长的当家人做人不明白,有钱还那么小气,还不如他们这些小民百姓呢。
    前世的苏苑娘绝听不明白这些话会带来的影响,但这世一事醒悟,事事皆醒,以前听不懂看不明白的,一桩一桩在她面前褪去了面纱,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再无神秘不解可言。
    她道:“就看你们怎么想的了,大大小小的事都管,那是当爹的管儿女。你们虽说分家,但也早已立家了,本家有能耐,能提携一分就提携一分,没有那个能耐,还是该如何就如何,像当家的,再难的时候也没有让各分家出钱出力供养他,而是等闯出一点生路来了,就时时刻刻记挂着你们,不说别的,就为着你们几家这件事,连我的嫁妆都搭进去了一大半……”
    苏苑娘看向他们,她一一看去,居然无人敢与她对视,她不由扬起嘴,悲哀自嘲一笑。
    她垂下眼,看着地面淡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得了巧,得了好,是你们命好,该适可而止的时候要适可而止,若不喜事变坏事,也不过是几念之间的事。”
    无人说话。
    这时,在场的常家人都想了起来,常家大变,是在常伯樊娶了她之后。
    她到底是苏家女。
    “哈哈,”常太白听着心里发颤,他不敢放任气氛持续僵硬下去,顾不上是不是突兀,他强笑出声,“侄媳妇,你看你,说的是挺对的,这不碰到伯樊这个出息的,我们也跟着沾大光了,此前是我们想左了,想的不太对,伯樊事事为我们,我们没帮上什么忙,也不应该拖他的后退才是。”
    不过是几念之间的事?他老父亲赌上了他那张老脸,搭上了年轻家主的这条船,如果是因小事失去了这年轻家主的心,常太白不敢想之后的结果。
    家主年轻归年轻,但也心狠,他有本事把人送上去,肯定也有本事把人拉下来,苏苑娘一句话,把常六公长子脑中那些侥幸全部打消,强自说笑完毕,又呵呵笑着接道:“等太新回来,我一定要带着家弟上门来给伯樊和你道谢,不说别的,要是没有你们给的这个机会,等到我们知道京里加恩科的事都要一两年后了。”
    这不心里都清楚呢,都明白得很,这些人哪有几个糊涂人,不过是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能欺负得了就去欺负,所谓弱肉强食,不过如此。
    “是是是,”这厢,归婶子见自家男人已经僵住,一时之间抹不开脸说话,她当即立断接话道:“可不就是这个理,三个去,三个中,那绝对是伯樊的功劳,那俗话是怎么说来的?伯乐识千里马!对对对!”
    归婶子拍着大腿,大叫:“伯樊就是书本时的那个伯乐,
    那个慧眼识英雄的大伯乐,也就他有那个本事能看谁就是谁了!他那眼神,绝了!”
    她说得甚是大声,说罢又笑,大堂里顿时更充斥着她欢快造作的吹捧。
    这声音,刺耳又好听,苏苑娘心中悲喜交织,原来人生就是这般荒唐,又如此理所当然地正常。
    这两家再次开口,常以公没再说话,冷眼旁观这两家对这年轻的当家小媳妇靠近的趋势。
    等到回去,他与父亲文公一商量,最终定下了不走本家那条路的决定,决心靠自家京里的那段关系起势。
    本家的年轻当家绝不好相与,他娶的苏家女和她背后的苏老状元,也不是善茬,他们的光可不是那么好沾的,指不定跟他们伸手,那位年轻当家就要收了他们的关系,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走他们自己的那根线,省的一条关系最终要被多人所用,还落到了别人手里。
    常六公和常隆归这两家,则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连续送来了一些银子,苏苑娘毫不犹豫收了这些银子,不过也让下人转达接下来的不用急着还,等到过了这年,明年再还也不迟。
    这算是一种宽视了,也就是说,本家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关系还是可以维持,这下这两家人真真是松了一口气,暂且放下了自打那天回家后就忐忑不安的心。
    **
    苏苑娘那一天的敲打,常伯樊在旁管事那里从头到尾听了一遍,他知道这件事,但一直没开口跟苏苑娘说这事。
    这天他收到了京中的信,知道了族中及第三人回来的确切时日,以及他们往后的官身。
    三人中,一人补为县官,两人补为县薄。
    “去年平王代君微服私访甘南,持上方宝剑怒斩甘南县县令,之后整个甘南震荡,直到八月今上当朝宣判,一州十八县的县令,掉下来了七个,空了七个衙门的人。”常伯樊把信给她看,“临时加的恩科,想来就是为的补这些空位。”
    苏苑娘听着,抓信的手顿了顿,等到把消息看完,她抬头,“你可出力了?”
    “嗯?”
    “他们补位,你可出力了。”
    “自然。”常伯樊诧异。
    “那补上去的这些位置,跟此前的有何差异?”苏苑娘问。
    都是筹谋来的,为还筹谋的人情、银钱,又是新一轮的搜刮。
    这又有何差呢?
    这一句,常伯樊当下就听明白了,他看着他纯真善良的苑娘,在她眼角落下了一吻,道:“可能有前车之鉴,新一波的人会知道怕,可能怕不了几年,但也许这几年,就是今上想要的,苑娘,水清无鱼,这世上没有永远干净的人。”
    吾爱,就连你,也不得不随我这浑身肮脏卑鄙丑陋的人在这浊世打滚、挣扎、明知不想为却要逼着自己去做。
    活着,不管后果如何,唯有往前走,去试那个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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