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十二章 末日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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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奥斯·卡夫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这颗处在天马座球状星团中央的黑域星体,他在其中所经歷的时长日不移晷,并无多少特殊之处。但此次经歷恰是他第一个亲眼目睹的末日的景象,在那个世界的眾生,在一次大灾难中尽数灭亡。
    恰值阿斯维娜转卡蒂卡月的时节,潮湿的天气开始消失,叶子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进入到稍微舒适的时节。几个月以来,伊奥斯每日都在精进修行,阅读了亿万颗星体,那嘎呵朱訥尊者见他积累了足够的数量,便指了这一颗暗域之星,叫他阅读。
    令他惊奇的是,这是一颗,也是目前为止他所遇到的唯一一颗可以阅读的黑域。
    此时,那嘎呵朱訥尊者也从定中出来,与眾比丘到罗阅祇城中托钵乞食,饭后眾僧侣归来在凉亭入座。
    伊奥斯起身行礼,问:“这颗黑域之星的故事我已阅览,见到了最后从海中升起并飞向天空的亿万颗水晶,所以乃知道这满天的繁星,其实就是眾生的记忆。但对于此星所经歷的故事,弟子仍有诸多不解之处,请老师明示。”
    于是那嘎呵朱訥尊者开始了讲述:“伊奥斯,当你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便叫你终日不停的阅览眾星,因为那三分之一的黑域,毘湿奴并不会为我们做特别的标记。
    “所以每一个修行者都要从头开始,自己阅读每一颗星,碰到只有牵引力而无法进入的星体,便自己标记黑域的位置,亦或是依靠周围星光的照射,看到黑色的圆影,以此分辨。
    “因为黑域无光,它藏暗处,每当我们遇到,便标记在内心,加上阅读前辈们的记忆,经年累月我们便积累了眾多黑域的位置。
    “上古的修行者们,经过久远劫的时间,阅览着这些星星,几乎穷尽每一颗星体的记忆,也无法找到进入那三分之一黑域的方法。直到一个阿僧祇时之前,燃灯尊者在世时,天空中突然有一颗新星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它照的整个大地上都一片光明,这颗星数月后熄灭,成为黑域。
    “燃灯尊者阅读了此星的内容,也就是这颗我所指给你叫你阅读的——记载闪姆记忆的这颗星。燃灯尊者灭后,他的记忆也变成了一颗星体,经过无数劫的时间被另一个人读到,而那人灭后,又经无数劫再被第三个修行者阅读到,以此往復乃至经过无数轮回前世生的记忆,在两百年前的某一天,被我阅读到。”
    伊奥斯点头表示明白。
    “请抬头看,伊奥斯。数月以来,你所标记的那亿万个黑域,已经解开了一些。”
    伊奥斯抬起头,面露震惊。他借助遥视之眼的力量观望,几分鐘后说道:“确实,老师。我见到先前所标记的黑域,约莫有四分之一在我眼前已经是明亮。”
    “是的,这颗特殊的黑域之星,便是一把钥匙,它解开了四分之一的黑域,然而还有四分之三的黑域无法被解开。数十年来,我一直在阅览这些已被解开的黑域,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末日的记忆。
    “除此以外,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之中,大多数眾生的记忆也都属于此四分之一的黑域,甚至连我自己的那颗记忆之星也在其中。
    “您曾阅读过自己的记忆?”
    “是的。”
    “所以,您可以预测您生命中未来发生的事情。”
    “可以。”
    伊奥斯点头表示明白。
    “伊奥斯,我的一生也没有再能找到下一把钥匙……但我相信,下一把钥匙,一定就藏在这被燃灯尊者打开的区域内,可惜搜寻至今,仍然无果。我的弟子们,大多是相信我判断的人,他们穷极一生,也大都在此区域内寻找……
    “也正是因此,若开始就给你指名这颗星的位置,你便无法区分哪些暗域之星是被新解开的,因为你看到他们,都是明亮的……只有事先让度过数月的精进区分,直到今天才可告知于你。
    “今日以后,你便可着重于阅读这些新被解开的星。”
    “有一事我想请教。”
    “请讲。”
    “为何这颗星会曾发出过巨大的光亮,而后隐匿,成为暗域之星?”
    “具体的原因,尚不清楚。燃灯尊者曾有猜测,这些突然增加光亮的星星,是即将死去的星,它们最后的一闪,就像用尽力气的哀嚎,提示着阅读的人,这颗星将会隐匿成为黑域。”
    伊奥斯继续问道:“此星若为钥匙,那此星的记忆甚为特殊,弟子虽已阅读,但心中仍有诸多未解之处。”
    “伊奥斯,此星我也无数次阅览以加深记忆。乃至阅览该星周围的星体,以及银河中诸多其他的星体以寻找蛛丝马跡。如今已知,此星的宿主——闪姆,她并未降临什么新的星球;同时,加音将城中诸生命的记忆播撒到各个世界的过程,同闪姆最后降临的那个世界一样,都是某大能力者,将诸世界末日之后的样貌完全复製,去除了地上一切的污垢和骯脏所造,待闪姆将水晶球浸入,重新为那些生命建立孕育的土壤。
    “伊奥斯,所以那世界与奇跡山丘所在的世界本来就是同一个世界,只是重新开始新的一个週期轮回。”
    伊奥斯又问:“那少女的结局是如何的?为何在海边,我看到繁星从海中升起以后,便断了记忆。她是否死去了?”
    “是的。她在那一瞬间,应当是结束了生命……”
    “为何?”
    “无从而知,也许是念那新世界里并没有食物,得知少女无法生存,创造那世界的——那南方诸国的王们、使者,知道她已完成她的使命,所以在瞬间就结束了它的生命。否则,她必然会因饥饿之苦而死。
    “令外,我可曾记得,这整个记忆中,从未看到天上有任何的星星……直到最后……”
    “是的。”龙树大师点头道,“虽然至今,我仍无法知道,为何在那个世界,南方诸国的王和使者们,拥有如掌管记忆这样巨大的权柄,也无法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知道的是,那个世界起初没有星空,直到最后银河从海中流向天空的场景——乃是告诉我们,这就是第一次诸星诞生的时刻,这就是阿凯西的起源。”
    伊奥斯双手合十顶礼便退下。
    接着,那嘎呵朱訥尊者对眾人说:“刚刚我说,我曾阅读过自己的记忆,我也知道,自己将在明天死去。”
    眾人惊愕,纷纷起身。
    老者示意大家重新就坐,继续说道:“很多年前,我就阅读到了这一颗关于我自己的记忆之星,如你们所知,阿凯西保存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记忆,我所阅读到的,关于我一生的这颗星,里面包含了我未来的记忆——它记载着明日的正午,我将被西方来的巴克特利亚士兵们杀死,这座精舍也将会被大火烧尽。”
    “那么,就请您立刻离开这里吧!”伊奥斯说,“以为保重您的生命!”
    “不……诸位比丘,凡是阿凯西内所记载的,我们便无法修改,若是修改,也只是完全复製出另一个新的世界。
    “诸位比丘,你们也在这里轮回往復了无数的时间,若知因缘中也是明日死的,便同我一起留下;其馀的人,请儘快离开吧。”
    最后,龙树尊者起身,向眾人行礼:“诸位比丘,祝愿大家终有一日,能在这如恒河沙般的世界中,完成最后的使命,获得无上圆满的智慧……”
    伊奥斯决定留下,陪在老师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翌日,旃陀罗笈多手中有数十位塞琉古的俘虏从林子中逃跑了,打算在渡过杰赫勒姆河回去之前,搜刮附近的村舍,恰经过阿闍世宫另一侧新旧区交界的荒地,遇上了竹林精舍,见到供养台上诸多的财宝和食物,便将此处洗劫。
    当天,园中的眾多僧侣或被斩首,或被活埋、吊死。然后,这些士兵将这座竹园付之一炬。
    一个士兵拉着一个被捆绑着的金发男人走到这边,他向他的头领汇报:“我们抓到一个人,他看起来不像是这里面的和尚!”
    那人被带到头领面前。
    “你是哪里人?”头领问。
    “我?应当算是你们的同乡人……”那人十分镇定,用赫楞语答道。
    “确实是我们家乡的口音!”另一个士兵抢着道。
    “你怎么会来到这边的?”领头的继续问。
    那人沉默不语。
    “好吧,我们人手不足,先把他带走!让他在路上好好回忆一下!”
    于是,伊奥斯·卡夫索,便被迫跟随着这些巴克特利亚的士兵,离开了这里。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进,寻找着马其顿希腊的继承者——塞琉古大帝的大部队。
    伊奥斯已经找到了母亲遗言中的——“阿凯西”,他确信,那把打开了四分之一黑域的钥匙——少女闪姆的记忆,就是第一个伊斯特里亚。
    此刻,他想起了那个还在等他的女孩,以及他对她的承诺。
    “是时候回木尕拉的村庄去了……”他想,“阿弥蒂斯,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等我……”
    注解区:
    天马座:即飞马座(perseus),形状为大四边形,是秋季星空中北天区中最耀眼的星象,整个这片天区远离银河系的银盘
    阿斯维娜:印度教历法,ashwin月,从9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卡蒂卡:印度教历法,kartik月,从10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罗阅祇城:即王舍城
    劫:劫数,又称劫波或劫簸(梵语:kalpa),简称“劫”,是印度教及佛教宇宙观术语,1劫≈43.2亿年
    燃灯:即燃灯佛(dipamkara),意为“锭光”,出生时周围一切光明故得名,佛教中纵三世佛之过去佛
    旃陀罗笈多:即旃陀罗笈多·孔雀(梵语:candrá-guptamaurya),即月护王、旃陀罗崛多,是印度孔雀王朝开国君主,首次将印度次大陆大部分地区统一于一个政权之下
    杰赫勒姆河:乌尔都语shahmukhi,是流经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一条河流,它是旁遮普地区的五条河流中最西边的一条
    阿闍世宫:阿闍世王(ajatashatru)的宫殿,是古印度摩揭陀国的国王,王舍城分为旧城和新城两部分,旧城焚毁后,国王阿闍世新建了豪华的宫殿,所以称为王舍
    赫楞:即希腊语,在古典希腊语和katharevousa之中,希腊的名字则是?λλ??,hellas,古典希腊语的发音就是[hel?ás],这个词源自hellen,也就是杜卡利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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