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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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冬的霜雪不知何时降落,这个冬天,南城的雪颇多。位居山谷,山风裹挟着雪花簌簌而落,寒意意在侵入她的五脏六腑,但当那颀长的身影落入眸底,整个眼眶都变得格外温热。
    好不容易压制下的情绪,又崩溃。
    秦砚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她眼中噙着的泪绞在一块。
    “……昨天,你看见了申请书,所以今天才会不开心?”他上前给她裹紧外衣,布料上沾染着极重的寒气,索性直接拥入怀,没等她回答,自顾自的接上下面的话,“不过,以后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司浅无声的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腰,力道没有很大,却听到他一声低沉的闷哼。
    她赶忙放开他,无措的问:“是不是……叔叔打你了?”想要翻开他的上衣,手抓住衣角,要往上掀时,动作顿住。
    秦砚翘起唇角,眉梢挽一段温柔,握住她轻颤的手,“怎么,不继续脱了?”
    “我……”司浅别开视线,耳尖泛红,“我一时心急。”
    他低声轻笑,伸手摸了摸眼前姑娘的脸颊,“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砚。”她回握住他的手,眼神清澈,黑白分明,“我不想你为了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传扬出去,你是为了儿女情长走的弯路……”
    “司浅。”他认真的看着她,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郑重的话语让司浅怔住。
    他说。
    “人生该走的弯路一步都不能少,但如果终点是你,那我便截弯取直,如果和你在一起,是我人生上的弯路,那我宁愿——”
    他用手指抬起她尖削的下颌,吻上去带着旖旎温热,蜻蜓点水的掠过后,慢条斯理的补上后面的话。
    “多走几次,也未尝不可。”
    第40章 chapter40
    “你是不是……很早就有预谋了?”司浅回过神来, 想起他十月去s大参加的竞赛,从叶倩口中听到的是获金奖即有资格参加s大的提前批招生,之前她没有往这方面想, 只当他是兴致缺缺答应老师的请求为学校争光。
    “虽然裸分进s大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思忖片刻,唇畔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但出于保险考虑,这些准备还是需要的。”
    她垂头, 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半晌, 想说的感谢的话语绕在舌尖不知以何种方式说出。刚要开口, 视野一晃,下意识的环住身前人的脖颈,“你——”
    “想说感谢前, 我带你去看看脚伤。”他轻易看穿她的心思,抱起她,怀里的重量出乎预料的轻,拧眉睇她一眼, “你现在有一百斤吗?”
    她心虚的撇开眼,“快了。”
    为了参加s大校考,她刻意将体重控制在一百斤之内。有段时间三餐只吃中午饭, 晚上怕胖连水都不敢喝。
    秦砚哼笑,信步往宋爷爷家走去,步履轻盈的根本不像是抱着个大活人。
    司浅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他胸前,闷闷的说:“你放我下来吧, 我自己能走。”
    “你确定?”他挑眉,眸光深沉,“你自己说过,舞蹈生最重要的是腿,既然伤到了,就该好好养着。”
    司浅自动把他这长串话翻译成:别逞能乱蹦跶。
    两家相距不远,步行五分钟左右。秦砚按门铃,不过须臾门内走出个人影,由远及近,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眼看来人是谁。
    “秦砚?!”约莫十六七岁的男生不敢置信的揉着眼眶,确定无误后猛的把铁门关上。
    司浅不明所以,借着秦砚手臂的力道稳住自己的身子,看向身侧的人,无声的询问这孩子闹那般。
    “开门,我找宋爷爷。”
    秦砚微抬起下颌,整个人沐在路灯微黄的光线下,侧脸线条愈发柔和,但给人的感觉却不能用“温和”一词形容,司浅眨眨眼,总觉得他笑容掺杂几分痞气。
    少年死守着自家的门,表情是英雄赴死的壮烈。
    “我不!你肯定是来找爷爷告状的。”
    话音刚落,司浅就见身侧的人伸出长腿“匡”的一声踹到雕花铁门上,动作狠厉,偏偏是副气定神闲的神情,让人一时猜不出喜怒。
    少年立刻怂了,只差上前要抱住秦砚的大腿哭诉,当然,还没有那个胆量去抱秦砚的大腿,他乖乖的缩去一旁。
    “秦砚哥,你那辆车我会想办法给你修的,但你千万别告诉爷爷我翘课去赛车了啊,不然我会死的。”
    秦砚淡淡睨他一眼,没作声,拦腰抱起身旁仍是愣怔不知情况的司浅,快步往屋内走去。
    留下少年在原地不知所措——卧槽,这是公然宣布早恋的节奏?秦叔叔什么时候对他实行放养政策了?连小女朋友都敢往家里带。
    屋内,老人正端详着幅画,负手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察觉有人走近。直到秦砚轻声唤了声,“宋爷爷,我想让您帮我个忙。”
    他没有移开视线,挥挥手,“我忙着呢,等会。”
    司浅被秦砚安置在单人沙发上,看到老者是谁后隐隐松了口气,上次在秦家也是他给包扎的伤口,之后还嘱咐秦砚给她换药,一声感谢拖到现在,够迟了。
    半晌,他们耐心的等。
    老人把画卷收起放回博古架上,转过身,瞧见来人,嘴角的白胡子翘起来,“哟,秦砚你小子又用的到我这老头子了?”
    司浅扶着沙发站起,微微欠身,“宋爷爷,上次您帮我看腿我都没来得及亲自感谢您。”
    “噢,是你呀小丫头。”他仔细瞅了瞅,司浅那双过目不忘的桃花眼给他的印象深刻,目光回荡在他们两人身上,“你们俩当真在一块了?”
    宋家小少爷趴在沙发上,嘟囔着:“你看看人家,自由恋爱,再看看你,管我管得这么严……”
    秦砚漫不经心的撇过去,警告意味十足。宋小少爷打小怕这个人,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老人行医数十年,打眼一瞧就知道伤势如何,递给秦砚个安心的眼神,慢悠悠的回屋拿医药箱。
    司浅翘着好看的眉眼问,“他怎么这么怕你?”
    秦砚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声音极淡,但颇含威慑力,“他做了点对不起我的事,心虚呢。”
    “噢?”司浅兴意盎然。
    宋小少爷隐隐猜到司浅在秦砚心中的地位,连忙开口求助,“美女,你和秦砚哥哥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
    秦砚根本不吃他这套,眼风凛冽的扫过去,缓慢启唇:“说重点。”
    宋小少爷瘪嘴,乖顺道:“前天,我把他最喜欢的车给偷渡出来,不巧在高速上追尾了。”
    “什么车?”她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几个关键词。
    宋小少爷瞧了眼秦砚的脸,眨巴眨巴玻璃珠似的眼睛,“宝马s1000rr,国外改装运回来的。”
    司浅晓得了。
    陈家小少爷喜欢玩车,她自然有所耳闻,只不过机车这种东西和秦砚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大相径庭。
    “初中有点叛逆,喜欢玩这些刺激的。”他开口解释,眼帘耷下,云淡风轻的带过这个话题,“我记得我和你说过。”
    “对啊秦砚哥,你都说是叛逆时候喜欢的东西,就算现在让我给送进了修理厂……”他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的话比蚊子哼哼的声音还要小,觉察到秦砚凛冽的视线,乖巧的垂下头,“我发誓,不会有第二次了。”
    鼻腔内充斥着熟悉的消炎药的味道。
    老人手法熟练的按着她的脚踝,用纱布固定好后收拾起瓶瓶罐罐,冲秦砚使了个眼色后转身往二楼走去。
    “我去和宋爷爷拿药,你等我一下。”
    司浅颔首,“好。”
    二楼廊道内,气氛称不上好,秦砚觉察到宋爷爷脸上的凝重,“宋爷爷,你想和我说什么?”
    老人叹口气,看向身姿颀长的少年,“阿砚,那姑娘的脚,伤过的次数让我不敢去想,如果再不细心去养护,她的脚踝撑不过三十岁。”
    秦砚猛然抬起头。
    他说话时的音量不轻不重,却以一种极其狠厉的力道砸在秦砚心上。
    三十岁,是舞蹈家最为辉煌的年龄。
    如果不能再跳舞……对司浅来说,简直比剜心都要疼。
    “有补救的方法吗?”他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浅浅……不会放弃舞蹈。”
    “她的脚踝每次伤的轻,但并不代表每次都可以痊愈,留下的旧伤叠加新伤,未来肯定成难愈的症结。”
    “如果以后减少受伤的次数,会延迟……到至少四十岁?”
    老人摇头,“你控制不了她受伤的次数。”
    言罢,拍了拍秦砚的肩,“最好的办法是和她商量,能不能放弃舞蹈。”
    秦砚站在原地,没有别的举动。
    司浅不跳舞的话,将为什么活着?她内心炙热的梦想终会被现实的冷水浇灭,那时候,他要怎么安慰她。
    他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精彩一阵子,暗淡一辈子。这种舞蹈生涯不是她想要的,命运开的这个玩笑,是不是太捉弄人了些。
    她为舞蹈吃过的苦,他看在眼里,从舞台上跌倒让她自责,亦让他无比心疼。骄傲要强的姑娘,如果不能再跳舞。
    是不是太遗憾了。
    -
    舞团的正常练习开始,司浅拖着手上的脚来到舞蹈室,于欢瞪大眼睛,拿手戳着她的脑袋:“你这又伤了?你说这老天怎么这么和你过不去呢,咱团里其他人受伤的次数加起来还不如你多。”
    司浅没躲,迎头挨上她的数落,“这不是上天嫉妒我的才能么,让我多历练历练。”
    于欢哼笑,“你当你是贝多芬还是谁,大师就算听不见也能作出惊世的曲子,伤了腿你能跳吗?”
    司浅桃花眼中蕴着几分调笑,右脚作支撑,轻轻松松做了个前桥。
    “我这不能跳么。”
    “真丑。”她挥手,“好好养着,x大的校考你估计是赶不上了。”
    “保底校嘛,不参加没关系。”她无所谓的耸肩,坐回休息椅上,“省考和s大的校考发挥正常,您放心吧。”
    目光落至不能动弹的脚踝上,其实,刚刚老师的一句话戳到她心里去——如果伤了脚,你还能跳吗?
    她敛眸,静静地坐着,她不知道。以往的伤病是家常便饭,连自己都忘记了受过几次伤,轻的,重的,进医院的,躺在家里的,但记忆的节点上,总会有父亲的责骂:为什么要学舞蹈。
    她知道的,父亲不想让她学舞蹈,无非是自己跳舞时,能轻易勾起他对母亲的思绪。爱而不得,转化成的执念把他变成了个痴人。
    无数个午夜梦回,脑海中会浮现出与母亲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寂静深夜,她推开舞蹈房的门,月光如练,光辉落在木质地板上,汇成汪洋水泽。
    母亲跳舞时,眉目中深藏着悲伤,她对舞蹈的热爱,比任何人都多。然而,却因为自己的降生,放弃进入中央舞团的机会。
    “浅浅,喜欢舞蹈吗?”她认真的看着小女儿,伸出手,手指纤长葱白,是邀请的姿势。
    随着她的成长,惊人的舞蹈天赋逐渐显露,母亲不知何时变了,拼命地训练她,无休止的让她练习。像是对待一个替她达成梦想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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