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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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恩还真不知内情,恐怕连郭家都不知道,见林氏带着女儿回京,就以为夫家那边同意了。
    宣德帝不想了,派人宣郭伯言一家三口进宫,人到了他再审。
    郭伯言就在宫里,宣旨公公快马加鞭去卫国公府宣林氏母女。
    惊闻胡氏进京,还要告她与郭伯言,并打着抢回女儿的主意,林氏脸刷的白了。她不怕郭伯言因为名声受损嫌弃她,当初她们母女在江南的情形,郭伯言心知肚明,夫妻四年过下来,儿子也有了,林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可看向身旁同样呆若木鸡的女儿,林氏心里一片酸楚。她肯定不会叫女儿回宋家,但经此一闹,皇上会不会收回旨意,不要女儿嫁给寿王了?不嫁就不嫁,但沦为京城笑柄的女儿,还能再找到德才兼备的好男人吗?
    林氏眼睛湿了,走过去抱住呆呆的女儿,低头,声音却坚定无比:“安安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娘都会陪着你,绝不会叫你跟别人走。”
    宋嘉宁信母亲,可她的心也灰了。她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了,被二叔婶母一闹,越发配不上寿王。对宋嘉宁来说,赐婚的旨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本就是意外之喜,现在老天爷收回去,她难过归难过,但也能接受。她的婚事,经历过鲁镇的打击,现在再来一次,宋嘉宁竟然并未太担心,大不了,一辈子当个老姑娘。
    宋嘉宁只怕自己连累母亲,连累继父,成了郭家的累赘。
    伏在母亲怀里,宋嘉宁眼泪落了下来。如果母亲因为她被继父厌恶,如果继父因为她被皇上责罚,那她宁可跟二叔一家走,换母亲弟弟与继父、太夫人的安生。
    皇上在宫里等着,娘俩没有多少时间互相安抚,林氏擦擦脸,再帮女儿擦了泪,将茂哥儿托付给行色匆匆赶过来的太夫人照看。
    母女二人模样酷似,现在都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的。太夫人叹口气,搂住孙子脑袋,慈声安抚儿媳妇道:“他们就是冲着名利来的,这样的人好打发,你们娘俩别胡思乱想,进了郭家门就是郭家的人,有我跟伯言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们。”
    婆母慈善,林氏哽咽着拜谢,最后看眼吓哭了的茂哥儿,林氏牵着女儿,跟在宣旨太监身后朝国公府外走去。宋嘉宁哭过了怕过了,听完太夫人的话后,她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母亲弟弟肯定不会被她连累了。
    到了这种地步,只要母亲没事,宋嘉宁就什么都不怕了。
    刚刚走出国公府,东边突然传来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王爷。”
    宋嘉宁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扭头,就见隔壁寿王府门前,寿王也才走了出来。今日的寿王,穿了一袭墨色蟒纹长袍,黑夜般的衣袍颜色,衬得他侧脸越发白皙清冷,如不问世事的神仙,突然因为什么动了肝火。
    宋嘉宁愣愣地望着对方,为他罕见的墨色衣袍,为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赵恒偏首,一眼看到了远处的他的准王妃,她手被母亲牵着,歪着脑袋定定地望着他,杏眼湿润如雨,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赵恒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视线,肃容朝马车走去。
    此事,父皇会如何定夺,他不知,若父皇欲收回旨意,他能否劝住父皇,赵恒也
    未来皇上冷着脸走了,宋嘉宁苦笑,垂下眼帘继续前行,走了两步,余光中的那道墨色身影,突然改了方向,朝她走来。
    ☆、第92章 092
    “臣妇拜见王爷。”
    眼看着寿王来到了近前, 林氏心情复杂地领着女儿行礼, 瞥眼男人墨色的衣摆,林氏眼底是一片惶恐。三年前宫里选妃,楚王、睿王都被赐婚, 唯独寿王受了冷落, 当时京城就一片议论,如今自家的私事又注定要连累寿王沦为京城百姓口中的笑柄,林氏怕寿王恼羞成怒, 将火气发在女儿身上。
    也许寿王离府,便是要进宫请求皇上退婚吧?
    “起。”赵恒平静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氏、宋嘉宁一同起身。
    赵恒的目光,在宋嘉宁左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见她脸颊梨花花瓣一样白嫩, 肉嘟嘟的诱人去戳一戳捏一捏, 纵使楚楚可怜也透着一股孩子气的憨态。她心里或许有千般悲苦,落在旁人眼中, 却更似寻常的委屈, 轻易就能哄好的那种。
    赵恒忽然就觉得, 这麻烦也算不上什么。
    “婚事,勿忧。”
    前两个字, 赵恒是对着林氏说的, 停顿时察觉宋嘉宁抬起了头,赵恒便下意识朝她看去,然后对着那双春雨新洗的杏眼, 说出了后面的“勿忧。”
    宋嘉宁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赵恒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背影修长挺拔,如深山老林逍遥自在的仙鹤,顷刻间化成了崖顶屹立的青松。宋嘉宁呆呆地望着那抹背影,直到寿王上了马车,马车不紧不慢地朝东而去,宋嘉宁才终于回了神。
    她扭头看母亲,林氏抱住女儿,轻轻地在女儿耳边感慨道:“王爷对你,是真的上心了。”
    一个王爷,不在乎女儿亲爹只是个举人母亲是个改嫁的寡妇,不在乎女儿有好吃之名在外,不在乎女儿脸上长了疹子可能落下痕迹,连女儿因父族争斗影响寿王府的威望他都不在乎,除了上心,林氏找不到别的理由。
    宋嘉宁点点头,眼睛湿了,唇角却忍不住地翘了起来。她不知道寿王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也许是因为两人之前几番相处的表兄妹情谊,也许是他品行高洁因为皇上赐了婚,他便把她当未婚妻维护,但寿王对她好是真的,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为妻,宋嘉宁这辈子再无遗憾了。
    太夫人、寿王都给了定心丸,进宫路上,林氏迅速理智下来,一边思索如何应对宋二爷、胡氏,一边指点女儿见了皇上后要如何行事。
    皇上召见,国公府的马车跑得飞快,两刻钟后,宋嘉宁、林氏被宫人领到了大殿上。刚爬完高高的几十层台阶,鲜少出门的娘俩脸蛋都浮上了淡淡的红晕,一出现在大殿门前,殿内的人便不约而同地转身,一起看了过来。
    郭伯言头戴进贤冠,身穿紫色官服,腰系革带,佩有锦绶玉佩,神色平静不怒自威。瞧见匆匆赶来的妻女,视线扫过娘俩泛红的眼圈,郭伯言微微皱眉,旁若无人地往前迎了几步,问林氏:“家里可安顿好了?”
    问的是家事,话里却透着夫妻间的亲昵。
    林氏的心越发踏实了,柔声道:“母亲帮忙照看茂哥儿呢,国公爷别担心。”
    郭伯言嗯了声,再伸手摸摸宋嘉宁脑顶,笑道:“安安别慌,为父自会替你做主。”
    男人高大威武,四旬的年纪,脸上依然可见年轻时的俊美,却比双十年华的年轻公子多了山岳般的威严,恍似万事成竹在胸。生父走得太早,宋嘉宁早就忘了,但在郭伯言身上,宋嘉宁真的体会到了有父亲维护的安稳感。
    朝继父感激一笑,宋嘉宁慢慢看向大殿另一侧的二人。男人一身灰扑扑的细布衣裳,曾经白皙的脸庞晒黑了黄了,但宋家男人都生的风流俊朗,便是一身布衣,宋二爷依然是个俊秀的男子,只是少了风骨,显得懦弱无能。他身旁,胡氏穿了一身青布衣裙,身形消瘦,本来肤色就偏黑,在牢房吃了三年苦,胡氏更黑了,原本出身殷食人家的富贵气也变成了戾气。其实她只比林氏小两岁,但现在两人站在一块儿,说胡氏是林氏的婶母,都不会有人质疑。
    宋嘉宁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叔婶变化会这么大。
    宋二爷眼珠子则长在了林氏身上,以前就觉得嫂子仙女似的貌美,四年不见,嫂子竟然越长越年轻了似的,与侄女站在一块儿,分明是对儿姐妹花。他看美人看得出神,胡氏则嫉妒地全身冒酸水,林氏越好,她的苦她的恨就越强烈!
    “呸!你还有脸来见我!拐走我们宋家的姑娘,你对得起大哥吗!”胡氏上前两步,涨红脸庞指着林氏就骂了起来:“大哥死的时候,是谁扑在大哥身上恨不得要一起死,原来都是装给街坊们看的,一转眼就攀高枝去别人床上……”
    “来人!”郭伯言高声喝道,黑眸冰冷地盯着被吓愣在那里的胡氏,“大殿之上,刁民竟敢藐视皇威,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教会规矩再带她进殿。”
    皇上、王爷未到,郭伯言便是大殿中最大的官,立即有侍卫赶过来,不容分说捂住胡氏的嘴,拎母鸡似的给拖出去了。胡氏呜呜地挣扎,扭着脖子往后看,希望丈夫过来救她,宋二爷是想救,但他们敲登闻鼓前已经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能站着都是硬撑的。一边是媳妇自己挨板子,一边是夫妻俩一块儿挨板子,宋二爷本能地退缩了,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哪都不敢看,心里悔得不行。什么皇上会帮老百姓撑腰,看那位国公爷,威风凛凛的,都敢使唤皇上的侍卫……
    正想着,前面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说是皇上、寿王到了。
    宋二爷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不停。
    郭伯言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领着妻女朝皇上行礼。
    大殿上一片肃静,外面胡氏挨板子的闷响清晰地传了进来,宣德帝面无表情坐到龙椅上,看着几乎快趴在地上的灰衣百姓道:“你是何人?缘何状告卫国公?”
    宋二爷连知县都怕,刚刚被郭伯言打量半晌已经丢了三魂,如今被皇上审问,他剩下的七魄也一缕烟似的飞了,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草民,草民……”
    结结巴巴的。
    宣德帝皱眉,余光扫向孤零零站在左下首的儿子。儿子现在大了,寡言少语冷情内敛,但宣德帝还记得儿子七八岁的时候,老四顽劣故意学三哥那样结结巴巴地说话,被老三按在地上一顿狠揍,哭嚎着来他面前告状。
    这姓宋的百姓是畏惧天威,但儿子听了,心里肯定不舒坦。
    “伯言,你说。”宣德帝不悦道。
    宋二爷连忙闭上嘴。
    郭伯言走到大殿中间,微微弯腰,拱手陈述道:“回皇上,此人姓宋,名阔,乃臣妻改嫁前的小叔。四年前,宋阔一家四口驱车狂奔,撞死一老者,被当地官府判三年牢狱。彼时臣妻已在宋家守节六年,乡邻皆怜悯,劝她回京投奔娘家。臣妻孤儿寡母,又无小叔庇护,这才携女进京。未经宋家同意,臣擅自将嘉宁记在郭家族谱,确实不妥,但主因在于宋家远在千里,臣难以顾及,现宋阔进京,臣愿与其回府商议此事,若宋阔不肯割舍,臣必当归还嘉宁于宋家,绝不仗势欺人,有负皇上多年恩宠栽培。”
    “理当如此。”宣德帝欣慰道,又问宋阔:“既然你去年便已出狱,为何现在才进京寻人?”
    宋二爷依然紧张,但勉强能说句完整的话了,只是早忘了提前与妻子定好的说辞,脑袋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草民,草民听说,听说嘉宁要当王妃了……”他的意思是,他之前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忘了侄女,听到侄女的消息,才记起来,然后进京寻的亲。
    但宣德帝却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怒斥道:“听闻侄女发迹,你们夫妻便来寻她,若她只是平民商家之女,你们便继续不闻不问?如此趋炎附势之徒,哪个当母亲的舍得将女儿留给你们?触犯律法在先,薄情寡义在后,刁民也敢来朕面前诉冤,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天子发威,那边胡氏的长椅还没撤,侍卫就把宋二爷也拉出来了,毫不留情一顿板子。
    处置了宋家夫妻,宣德帝又斥责郭伯言道:“宋家有错,你未征得宋家同意便将宋家女记在自己名下,同样该罚,暂扣半年俸禄,闭门三日深思己过,一旦宋家执意带走宋家女,郭家不得阻拦。若叫朕听闻此事有任何不公,朕必重罚。”
    “臣领命。”郭伯言朗声领罚。
    “寿王随朕来。”宣德帝离开龙椅,顺便带走了儿子。
    赵恒目不斜视地走了。
    郭伯言一家三口恭敬地低着头,待帝王身影彻底消失,郭伯言才领头,一家三口朝殿外走去。台阶之下,胡氏嘴里塞着帕子,被侍卫按在地上跪着,眼睁睁地看着宋二爷被打板子,宋二爷呢,双手紧紧扒着长凳,脸白如纸,腚上已经见血,疼得眼泪鼻涕一块儿往外流,口中发出一声比一声渗人的痛苦闷哼。
    瞧见郭伯言三人,胡氏仰头,又怒又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郭伯言只冷冷一笑,命人打完板子,将夫妻俩送去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担心嘛,我啥时候写过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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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093
    前往崇政殿的路上, 宣德帝想了很多。
    宋家来要人这事,他相信郭伯言能解决的很漂亮,闹不出多大水花,但百姓们茶余饭后一谈论, 那丫头的名望算是彻底毁了, 一个满身都是笑料谈资的女人, 他若继续让她当王妃,损的是儿子的威望。
    “这门婚事,作罢吧, 朕再寻个有殊色的名门闺秀给你。”坐到龙椅上,宣德帝看着儿子道。
    赵恒正色道:“儿臣,曾许诺。”
    宣德帝面露不解。
    赵恒看了一眼特意带进来的福公公。
    福公公马上弯腰, 向宣德帝解释道:“皇上, 四月选秀,四姑娘脸上起了一次疹子,皇上赐婚后,王爷曾去国公府探望四姑娘。四姑娘伤了脸,名声又受损,忧心忡忡恐王爷嫌弃。为了让四姑娘能安心休养, 王爷曾亲口许诺,说大婚会如期举行。”
    宣德帝知道儿子去过国公府,却不知竟然说过这番话,沉默片刻,皱眉道:“可这次……”
    赵恒突然朝宣德帝行了一礼, 然后上前几步,从御桌上取来一张裁剪过的宣纸,再借宣德帝的墨笔,行云流水地写了两行字。宣德帝坐在对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既惊艳儿子的这手清逸好字,又为字中决心而震撼。
    “我不负黎民,亦不为黎民负她。”
    我没做过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那些百姓笑话我是他们喜欢议人是非,我不能因为这样的人,而辜负有婚约的女子。
    宣德帝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儿子此言,虽然是为儿女情长,却蕴含深意。身为帝王,一言一行都被臣子百姓盯着,还极其容易被人误解,明明自己没做什么,那些人便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指责他哪里做的不对。故虽为帝王,为顾忌悠悠之口,帝王也不能事事称心如意。倘若能做到儿子这般豁达,只求问心无愧……
    看着那短短两行字,宣德帝半晌无言,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这一生,怕是学不来儿子的豁达了,但这不妨碍宣德帝重新认识这个儿子。儿子年少时,曾经努力在他面前表现过,但那时他忙着堵住朝臣百姓之口忙着稳固帝位,无心管教家中幼子,特别是老三,有人说老三的口疾便是老天爷对他的天谴,所以每次看到老三,他都忍不住迁怒。
    等帝位稳固了,等他有时间多分给孩子们了,宣德帝才遗憾地发现,他的老三再也不会用期待的眼神看他,老三的文课武课也都不再出彩。宣德帝试着鼓励儿子,儿子并不领情,宣德帝毕竟要操劳国事,久而久之,他开始默许儿子的选择,既然儿子无心朝堂,他也不强迫他。
    但现在,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才学,领教了儿子的心胸,宣德帝不想再埋没这个儿子。
    “真的,非她不娶?”重新坐回龙椅,宣德帝有些揶揄地看着儿子问。
    赵恒不解父皇为何而愉悦,但还是点点头。
    宣德帝便道:“君子重诺,你想当君子,朕愿成全你,只是,朕现在缺个翰林院修撰,朕成全了你的爱美之心,你是不是也该为朕分忧?”
    赵恒皱了下眉。
    福公公却高兴不已,翰林院修撰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其掌修国史实录、负责为帝王进讲经史,乃天子近臣,最有机会得到皇上的信任,一旦被皇上青睐,官职升迁还不容易?升了官,手中便有了权。
    宣德帝知道儿子介意什么,指着福公公道:“朕看他就跟你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你想什么他都清楚,进了翰林院,以后需要说话的地方就让他替你说。”这么一想,宣德帝忽的记起了高祖皇帝用过的一位禁军将领。
    当时大周初建,以武将身份夺得天下的高祖皇帝最忌武将,禁军将领用了一个,没过多久便因疑心换了新的。后来有个姓杨的接管禁军不久突染哑疾,自己说不了话,全靠身边一个忠仆替他解释,不也稳稳当当地管了十二年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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