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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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这张呢?”霍侯换张照片继续问,气度沉稳地没有一丝烟火气。
    朱大为的眼睛瞬间瞪大,这张照片上两个女人被绑在一起,嘴里塞着布条,眼里闪着恐惧的光芒,看起来可怜极了,小的那个看起来不过才十岁左右的样子。而两人的长相,依稀与第一张照片里的年轻军人有几分相似。
    ——正是不久前被他绑架拍照,之后又用煤气烧死在屋里的一对母女!
    不待朱大为发出声音,霍侯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将照片收好,淡然道:“看来没错。”
    朱大为张嘴正要说话,发出来的却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霍侯攥着他的手掌一刀钉在了桌子上。朱大为整个人痛得痉挛,暗红的血瞬间在桌上漫延开,他想求饶,然而那个可怕的男人却眼睛都没眨一下,用另一把匕首敲了敲桌面,然后将他的手机推到面前,语气还是和开始时一样,冷漠而不为所动。
    “动手的都有哪些人,全部叫过来。”
    朱大为握住通得发麻的手,不迭声地喊道:“这不关我的事,是有人叫我这样做的,我只是听令行事——啊——”还没有说完,又变成惨叫。朱大为痛得快昏过去,他颤抖地往桌子上望去——那里,有一截刚被削掉的小指。
    “在人到齐之前,每过一分钟,我便断你一根手指。你最好祈祷他们没有离的太远,不然手指不够,就只能拿你身体其他部位替代。”霍侯把玩着匕首,说得淡然,仿佛讨论天气一般。
    现在霍侯在朱大为眼里,无异于魔鬼。他艰难地用一只手解开手机,然后找到一个号码拨通,电话铃一遍遍地响,很久没人接,眼见快满一分钟,霍侯捏着匕首似乎估摸着从哪里下手,朱大为的脸一片煞白,心里将电话那头的人骂个半死。
    当电话终于接通时,朱大为用平生最快的语速冲电话那头喊道:“马上叫上阿二阿三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我鑫源公寓的房子谁敢慢一步老子剁了他的手!”
    一口气说完挂断电话,讨好地看向霍侯,霍侯瞥他一眼,语气淡然地问:“打完了?”
    朱大为连连点头,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又是一声惨叫——霍侯再次削去他一根手指。因痛楚和失血而变得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霍侯凝视他的眼神,冰冷而不含一丝感情。
    在朱大为十根手指被削光前,手底下的三人终于赶到,看到屋里的情景都大惊失色。霍侯闪电般窜至门口,不等三人作出任何反应,悍然出动,身形似鬼魅,出手如雷霆。
    看着倒在脚边的三人,每人身中一刀,血流如注,却都没有立即死去,全部失去行动力,只能躺在地上等死,朱大为求生*战胜一切,本已失血陷入半昏迷状态,突然瞪大眼睛对着霍侯苦苦哀求:
    “不要杀我,我告诉你幕后人是谁,我能帮你找到幕后人,我可以帮你指认,我还有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霍侯看他一眼,认真回答,“我不需要你的指认,该你的债,我收了;其他人的,自然也不会少。”
    离开前,霍侯最后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低叹一句,“这样的人——”
    当火光亮起时,朱大为才明白过来,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看死人的眼神。
    最后想到,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某市清冷的陵园中。
    此时并不是扫墓的时候,所以园中很冷清,平日也不太有人来。陵园疏于管理,很多墓碑前都长了草,尤其那些没有在世亲人的,看起来几乎完全荒废。
    众多墓碑中,有一处显得较为怪异,倒不是杂草长的比别处多,而是根本没有一丝杂草,且明显看来是刚整理的样子,被拔掉的草就扔在旁边。
    墓碑正前方,一道瘦弱的身形蜷缩着身体靠在碑前。
    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这是一个婴儿出生前在母亲子宫里安睡的姿势。
    那道人形很久都未动一下,仿佛睡着般,衬着陵园凄冷的景色,显得孤寂而又悲怆。
    一道轻不可闻的声音从嘴里发出,仿佛梦呓一般——
    “妈妈,我不要一个人活着。”
    第7章 透露
    其实对于亲生父母,甘棠的记忆已然很模糊,唯记得那温暖的双手抚向自己脸颊时的温度,这种温度,支撑了她四岁之后十四年的悲苦生涯,以及,末世来临后,无数个绝望的日子。
    每一次深陷绝望,恨不得死去之时,耳边总会回响起母亲临死前含泪嘱咐的话语。
    “棠棠,要活着,好好活着。”
    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里都已淡去,褪变成灰色,埋葬在落满尘埃的记忆深处。唯有那句话,既是祝愿,也更是一道咒语,令她在绝望之中苦苦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将自己变成一个依托本能生存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即便后来武力超绝,再无人敢犯,她已习惯一人独坐在远离人群的高处,数天不开口说一个字;
    即便终究还是与人共处,甚至为他们提供庇护,心已不再有任何波澜,救之弃之,于她也并无分别。
    所以在最后与丧尸皇对抗,陷入丧尸大军包围,而增援不至时,她本还有机会独自飘然远去,却最终选择自爆异能,与丧尸皇同归于尽。
    如此,也算不负母亲临终所嘱。
    却未想,她竟重生了,这是上天开的玩笑吗?
    甘棠紧闭双眼,团团抱着自己靠在黑色墓碑前,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睫毛如蝶翼般轻覆其上,安静若斯。
    凉风乍起,垂落的发丝轻轻飘扬,薄暮天阴,细细的雨丝从半空中飘洒而下,蜷缩在墓碑前的人儿依旧没有动静,头发渐湿,身上衣裳也慢慢被雨水浸透。
    寂静的墓园中,天色昏暗,四周的树木被风吹拂,树梢轻晃,雨滴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声响。
    天地间细雨交织,而碑前少女孤弱的身影,仿风雨中飘落的一片叶子,无所依归,随风而荡。
    霍侯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到墓园,然而,当他踏进墓园,风雨中,墓碑前,少女单薄的身影骤然撞入眼帘,令他脚步一顿,心中刹那涌起一道无名滋味。
    自那日与甘棠分开后,他忙于找出背后设计加害自己的人,并予以反击,军部因而出现一系列变动。等到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霍侯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然而,当他再次回到那个地方时,却只看到陌生的一家三口,而那名救自己的女孩,像是不曾存在过般,消失不见。
    不得已之下,霍侯动用手段调查那一家三口,也终于得知女孩身份,包括她四岁时父母死于车祸,在孤儿院长至八岁被收养的经历。而之前她向自己索要的一百万,悉数给了收养她的家庭,自此不知去向。
    查到这里时,霍侯心中疑惑更深,因为从资料来看,甘棠不过是身世稍为凄苦的孤儿,但她那样的身手又是从何学来?
    之后又耗费不少精力,终于在某市查到女孩行踪,联想到资料上标注女孩的出生地,其父母归葬于陵园,一个念头出现在霍侯脑海。最后他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前往该市,即便没找到人,也不在乎多跑这一趟。
    却未曾想,进入陵园之中会叫他看见这样一幕。
    那样一动不动,毫无声息靠在墓碑前,感觉不到一丝生气,似与充斥与天地间的寒雨,冷清凄惨墓园融为一体。
    霍侯的心一下抽紧,快步向女孩走去,走到近前,女孩还是没有丁点反应,不过还好,胸口微微起伏,证明还是有呼吸的。
    霍侯微微皱下眉头,悄然蹲下身,伸手抚向女孩肩膀,触手一片冰凉。
    ——也不知她这样坐在雨中多久。
    据查到的消息来看,甘棠出现于这座城市是在三天前,那么,难道这三天以来她便是一直就这样守在这座陵园里,她父母的墓碑前?
    想到这一点,霍侯向来冷硬的心也不由泛起丝丝疼痛,之前对于女孩的防备忌惮,此刻悉数消散。
    哪怕再是拥有强悍武力与莫知能力,女孩也只是一名丧失双亲的孤儿,无依无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此时在雨中蜷缩身体的模样,比之流浪的小猫小狗还要可怜无害,又哪里看得出一点那天晚上举手间除去两名国际杀手时的强势凛冽。
    摸到甘棠额头,发现一片高热,这样露宿野外,不吃不喝,还淋了雨,不生病才怪。
    霍侯在心里叹息一声,脱下外套盖在甘棠身上,微微倾身,将甘棠抱起。眉头又是一皱,只因入手的重量实在轻的有些过份。
    如此不爱惜自己。
    霍侯再是一叹,抱着甘棠快速离开墓园。
    甘棠醒来时,思维迟钝,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感觉好些了吗?”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宽厚的手伸过来,在她额头上探了探,“你生病了,还好现在已经退烧,再多休息两天就好。”
    生病?多么遥远陌生的字眼,末世之后她伤过残过,却从未病过,现在不过饿了三天淋了场雨,竟然病了?
    此时甘棠完全忘了,现在还不是末世,她的能力虽跟着重生而来,但毕竟比不得上一世千锤百炼后的效果,身体素质也根本不能相比,自然还是会生病的。
    不知是否生病的原因,甘棠反应变迟钝许多,没有避开霍侯的手,视线随着那只手移动,然后看到了坐在床头的男人。
    ——这个人她记得,给过她一百万,还给她做过饭吃。
    但,她不是在父母的墓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甘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也显得有些呆滞,但霍侯还是从她微微转动的眼珠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向她简单解释道:
    “我在墓园找到你时你已经昏过去,便把你带了回来。”说到这里一顿,语气变得略为低沉,看着甘棠的神情也变严肃起来,“不管怎样,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如果你父母还在的话,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霍侯很少安慰人,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已是他的极限,所以表情语气不要像训人一般要温柔点诸如此类的要求,就恕他办不到了。
    不过甘棠也完全没注意他的语气,反而在听到那番话后,神情明显怔了怔。她慢慢将目光对准霍侯的眼睛,看到那双眼睛里真切的关心后,表情更显呆愣,继而变得迷茫起来。
    霍侯目睹甘棠一系列表情变化,虽然不很明显,却是自与她相遇以来所看到的,甘棠表情最丰富的时候。
    从清醒过来时的迟钝,对自身处境漠不关心的麻木,再到现在面对他人关心时的茫然,霍侯内心的情绪也跟着一阵起伏变化。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看似麻木漠然,实则哀莫大于心死的表现。明明才十八岁的年纪,却有着那么浓重的悲伤,虽然隐藏极深,但偶尔流露一丝,只怕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为之心疼。
    甘棠直视霍侯许久,脸上表情慢慢归于平静,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几天,甘棠便住在霍侯这里,跟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一样——霍侯忙于自己的事情,并不时时在家,而甘棠,不管霍侯在与不在,她依旧每天做的最多的是发呆。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霍侯外出前是什么姿势,回来时看到她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那里。
    霍侯只好每日三餐准时出现在自家公寓,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改变甘棠的行为模式,也就是说,能让她挪个地方,稍微动一动。
    一日吃过午饭后,霍侯不急着出门,看到甘棠又窝到阳台上,熟练双手抱膝,将脑袋往上面一搁,就此不动。
    霍侯犹豫了下,还是缓步走了过去,甘棠偏头看了他一眼——霍侯感到欣慰,看来每天三顿的煮饭也不是全无作用的,天知道,他这一个礼拜做饭的次数,快超过之前三年做饭次数的总和,而且那时是一个份,现在还是双人份。
    “老闷在屋子里会生病,你该多出去走走。”霍侯尽量用比较柔和的语气对甘棠说道。
    甘棠很给面子的又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她的意思是自己不会生病,显然已经忘记几天前自己还病过一场。
    霍侯皱了皱眉,看甘棠的眼神就像看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觉得甘棠比他手下任何一个士兵都要难搞定。这让他想起部队里某位战友家的熊孩子,哭闹起来惊天动地,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小心翼翼地哄着。甘棠与之不同的是她既不会哭,也不会闹,但同样会任性地只随自己意思做事,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此已深有体会。
    或者,还是得下重药?
    霍侯眸光微暗,盯着甘棠看了半晌,终于开口缓缓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逝去的人已经不在,活着的人仍要继续生活。你如此消沉,若你父母泉下有知,又怎能放心。”
    甘棠睫毛一颤,终于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直视他的脸。
    霍侯狠了狠心,将要说的话尽数说出口,“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如此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一直走不出来,又怎么对得起,当初放弃自己性命救你的亲人?”
    话音落下,甘棠一愣之后平静的表情乍然碎裂,她猛地睁眼,目光似两道冰冷的小刀射向他,霍侯甚至能感觉到这一刻,甘棠身上骤然而生的杀意。
    尽管如此,霍侯还是毫不退缩地与甘棠对视,相比于甘棠仿佛被惹怒的兽气势勃发,他的眼神则显得平静而安抚。在他平静的眼神下,甘棠收敛身上杀气,气势一收,她的怒意来得快去得更快。当甘棠归于平静后,她盯着霍侯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你熟悉的这个世界已走到尽头,末世即将降临。你,还会对我说这些吗?”
    “无数的人死去,又重回人间,只是回来的已不再是原来的他们,而是行走的尸体,以人类血肉为食的怪物。曾经亲近的人,为一口粮食能将你出卖,为活自己性命,能将你推向死亡,身周再无安宁,只有无边危险与杀机。这样的日子将伴随你今后整个人生。你,又将怎样度过?”
    “我不会轻生,就算所有人都死了,我也会活下去,不管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你,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
    第8章 宴会
    自那天甘棠说过那番话后,霍侯没有再试图劝说她出去走走,也没有与她就那天的话进行讨论,甚至连话也很少跟她说,虽然本来之前也没多少沟通。
    霍侯依旧一日三餐地给甘棠做饭,时不时会盯着甘棠看,而他偶尔望向甘棠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对此,甘棠毫不在意,每天依然吃着霍侯做的饭,发着自己的呆,似乎她往后的一生,都将这样度过。
    当霍侯又一次从外面回来,做了一顿丰富的午餐,两人吃完饭后,在甘棠准备离开餐桌回到阳台前,霍侯眼明手快地往她手里塞去一杯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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