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芳芳接过来，一脸费解：“……谢谢师妹，但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簪星叹了口气，道：“明日就是内门考核，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田芳芳点头：“咱们这几个月日日辛苦修炼，不就是为了在内门考核上一举夺人，好当上六师叔的亲传弟子吗？”
    “且不说一鸣惊人了，”簪星道：“我听说，内门考核与之前的考核都不一样，极其凶险，弟子一旦进入考核场地，整个考核结束，大多会伤得不轻。”
    “你是担心受伤？”田芳芳疑惑：“但和我们现在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簪星示意他看眼前羽山圣人的雕像：“羽山圣人是整个都州修仙界，第一个飞升成功的修士。在这个专业领域，他是第一人，所以，拜他是对的。”
    “拜……拜什么？”田芳芳懵了。
    “拜考神。”簪星将包袱上的东西，一点点摆到了羽山圣人的脚下，拉着田芳芳一道磕头，道：“在我们当地，有一个习俗，考前拜一拜这个专业领域的大拿，就会好运连连，逢考必过。”
    “是吗？”田芳芳一边磕头一边问：“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习俗？”
    “那是你孤陋寡闻。”簪星道：“心诚则灵，多拜拜，都有好处的。”
    ……
    簪星二人一大早就摸黑起来，到羽山圣人的雕像面前又是送吃的又是磕头这件事，不出半刻就传到了几位师叔耳中。
    玄凌子费解地开口：“莫非，她是对圣人心存敬慕，才特意去叩拜？但为何又要放些灵草灵果，丹药馒头呢？既不是什么节日，总不会是祭拜吧？”
    在他殿中睡觉的顾白婴闻言，睁开闭着的双眼，从软榻上坐起身来，嗤笑道：“还能有什么原因，明日就是内门考核了。”
    “所以？”
    “所以她求神拜佛，希望飞升成功的圣人能分她一点运气，好平安无恙的度过明日的试炼。”顾白婴不耐烦地解释，“这都看不出来！”
    玄凌子恍然：“原来如此！”他笑道：“这丫头，倒是天真，我太焱派的内门考核，岂是求神拜佛就能通过的，全凭真本事，再说……”
    再说，今年为了给他选亲传弟子，几位师叔特意提高了难度，有过考核经验的弟子还好说，这一批从都州各处选拔而来的新弟子，恐怕不死也会被扒掉层皮。
    说起来，这小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知道能在考核中坚持得了多久。
    玄凌子道：“若圣人真有灵，我倒希望他能护佑这丫头顺利通过。”
    “师兄，你这么说可不对，”身侧的少年闻言，看了他一眼，似对他的话不敢苟同，不咸不淡地开口：“我太焱派，从来凭实力说话，光想着旁人护佑，不是修炼之道。”
    他拿起桌上果篮中的一个灵果，手指擦过表皮上的疤痕。
    “若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就根本不配修仙。不如迟早卷铺盖走人，滚出姑逢山。”
    第51章 须弥芥子图（1）
    拜完羽山圣人的当夜，姑逢山下了整整一夜雪。
    第二日一早，司晨鸡叫醒了清晨。簪星梳洗完毕推门，望见的就是大雪满山。
    姑逢山的青苍被银白覆盖，日光被渡上一层寒色，连群峰尽头的云雾似乎也被冻住，如凝住的琼玉，堆在青空尽头。
    人走出去，朝手心呵口气，就能见到眼前出现一层潮湿的白雾。
    太焱派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冬天太冷。簪星在这里已经过完了一个完整的秋天，却仍旧没能适应这里的天气。
    正想着，田芳芳从旁边的小木楼里走了出来，见弥弥卧在门前打盹儿，顺手撸了一把它的头，一边搓着手对簪星抱怨道：“今日也太冷了！这衣裳也太不御寒！”
    宗门里的纱袍就那么薄薄两层，大抵是为了维持仙气飘飘的修士形象。老弟子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穿衣风格，但对于新弟子们来说，显然有点难度。
    簪星一撩自己的裙子，吓得田芳芳忙背过身去：“你干什么？”
    “喏。”簪星示意他看，田芳芳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见簪星纱裙底下，赫然还穿了一条厚厚的棉裤，登时愣住。
    “你觉得冷，就在里面加条秋裤呗。”簪星道：“反正外面又看不出来。”修仙界太虚荣了，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风气真是要不得，等到老了，谁得老寒腿谁知道。
    田芳芳陡然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沉思了一会儿，觉得簪星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回头加了条裤子在纱袍底下，这才和簪星去饭堂吃早饭。
    今日是内门考核的日子，也是玄凌子选亲传弟子的日子。饭堂里人多得很，恰好又是冬至，饭堂里的早食做了羊肉饺子。簪星和田芳芳一人吃了一碗，顿时暖和多了。
    待吃完后，两人又一道去了比试台。
    比试台前已经围满了人，和上次一样，又和上次不太一样。上回只有紫螺在台前主持，今日却是颇受重视的一场，七位师叔人都到了。
    月光师伯、月琴师叔、崔玉符、李丹书、赵麻衣、玄凌子以及顾白婴，都在比试台的一侧坐着。比试台的正前方，则矗立着一块方形的巨石，极宽极长，上面什么都没有。
    簪星还看到了华岳，华岳目光阴鹜地扫了她一眼，看着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些日子，华岳没少找人来骚扰她，不过在宗门内，他暂时也没找着什么机会下黑手。至多也就是嘴上骂几句和让他的狗腿子来找点话茬，毕竟宗门内不许斗殴。听说他和段香娆也分手了，嫌弃人家只是个外门弟子，配不上他这个准亲传弟子。总之，无情无义得堪比第二个王邵。
    簪星也看到了孟盈。这位太焱派未来的掌门人前段时间刚刚出关，突破了元婴中期，这样的内门考核难度已经不适合她的实力，因此她不必参与。簪星的目光在孟盈和牧层霄身上流连一转，这二人看起来非常不熟，暂且没有发现任何感情线的苗头，簪星就在心中沉思，看来到目前为止，有关牧层霄和孟盈的那一段剧情，还没有开始。
    不知道这一次内门考核会不会出现变故。
    正想着，台上的紫螺已经核对好最后一个来考核的弟子名单，将名单册放在了一边，四周渐渐安静下来，站在阵列中的弟子们知道，考核即将开始了。
    此次参加考核的一共四百名弟子，全都是太焱派的内门弟子。玄凌子起身，走到了比试台中央，此次是为他选亲传弟子，自然由他主持大局。
    玄凌子道：“今日是内门考核的日子，本次考核，经诸位师叔们共同商议，决计改变考核方式。”
    他伸手，掌心即刻出现了一粒米粒大的光点，玄凌子再一挥手，米粒大的光点落于空中，徐徐展开，竟是一幅画来。
    这是一幅长卷，长卷上绘制着各种妖兽修士，妖兽与修士似在进行一场大战，乍一眼看起来，画上像是描绘了一副战场的情景。
    “这啥啊？”台下的弟子们窃窃私语。
    玄凌子含笑望了众人一眼，待弟子们讨论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道：“这是须弥芥子图，也是你们此次考核的场所。”
    簪星心中惊讶，这考场，有点高级啊。
    正想到这一点，簪星忽然见那副描绘了战场画面的长卷陡然间放大至眼前，下一刻，眼前一花，再看清楚时，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经不再是方才那个比试台了。
    这是一处野地，草长得很深，不远处有一处密林，云层也很低，沉沉的罩在人头顶。目光尽头，则又是一处险峰流瀑，日光晴好的模样。只是远处的风景看起来极假，像是一副拙劣的假画。唯有眼前的阴森与凄凉是真实。
    地上的泥土很软，泛着些污红，隐约带着股血腥之气，一只乌鸦停在树枝上，血色的眼睛盯着簪星，散发出不祥的味道。
    玄凌子的声音从长空尽头传来，似是隔着遥远的空间，回荡在四处。他道：“二十年前，魔王鬼雕棠在人间肆虐，屠戮人族。人魔大战，修仙界宗门率领弟子出战，我派青华仙子亲手斩杀魔王鬼雕棠，助人间恢复平静。”
    “人魔一战后，我太焱派元气大伤，许多优秀弟子陨落。魔族邪恶嗜杀，罪不容诛。后有人绘出‘须弥芥子图’，以映当年战场惨烈之相。”
    “所有参加考核的弟子，你们脚踩的这片土地，就是当年人魔大战中的场景。此图中，以元力勾勒出当年大战中出现过的各种魔修。每击败一魔修，所获元力自动增长。不同魔修所代表的的元力各有不同。低等魔修元力最少，高等魔修元力较多。所有魔修数量都有限，你们需要做的，是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击败更多的魔修，获得元力。”
    “比试台外的排名石，每隔一个时辰会按照所获元力自动更新排名。”
    簪星正凝神听着，忽然觉得自己手中多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张符纸，上面歪歪斜斜地画着一个红色的‘止’字。
    “你们每人手中都拥有一张离场符。须弥芥子图中，魔修虽是假的，考生与魔修搏斗过程中，却有可能受伤。坚持不了的时候，可捏碎离场符，自行离开考场。”
    “若遇到魔煞，以你们目前的修为，不必打，直接捏碎离场符就是。”
    玄凌子道：“比试最长两日时间，以最后一位考生离场为界，整场考核结束。现在，试炼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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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须弥芥子图（2）
    说完这句话，远处那块散着金光的险峰和流瀑，慢慢地隐于黑暗中，于是整幅图中最后一丝光明散去，战场变得阴诡起来。
    簪星看向远处，一个人都没有。看来为了防止弟子们组队，一开始这图就将众人随机分配到了各个地方。
    这可就有些恐怖了。
    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时间像是凝滞在了黑夜来临的前一刻，天色将暗未暗，是一个沉闷的，诡异的战场傍晚。
    簪星沉思了片刻，把离场符收好，又从怀里摸出另外一张符，贴在了自己胸口上。
    刹那间，四周即刻亮了起来，在深林之中，隐隐绰绰地出现了一些光点，这些光点有的明亮，有的黯淡。有的小如萤火，有的大如车斗。
    簪星看了一会儿，就先朝有小光点的地方走去。
    比试台外，正从清心镜里窥视着须弥芥子图里考核情况的玄凌子茶杯差点没捧稳，指着镜子惊呼道：“她怎么能有炬眼符？”
    一边正在撸猫的崔玉符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凑上前，吼道：“哪呢？哪有炬眼符？”
    炬眼，又称慧眼，佛教里为五眼之一，是为上乘的智慧之眼，能够看到过去和未来。这炬眼符是崔玉符捣鼓出来的新符，虽不能有看到过去未来的能力，但寻常人贴上此符，就能看到附近的元力流动。
    不过此符作用不大，很小众，崔玉符不好写进宗门教材，就另外编纂了一本《好好画符：新鲜有趣的冷门符咒小技巧》，放进了藏书阁。
    这本书放进藏书阁里至少也有五年了，没有一个人借过。估摸着也没人去看，而如今，一枚炬眼符却在簪星胸口上明晃晃地贴着。
    “她什么时候练的符你不知道啊？”玄凌子气急败坏：“你是不是给她透题了？”
    “透什么题我！”崔玉符怒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炬眼符还能这么用！”
    考生们进入须弥芥子图，随身携带各种丹药符咒并不意外。考场中自有规则，规则会自行评判，所携带物品如果会对考核结果造成巨大影响，进入考场后自动失效。譬如杀伤力很大的符咒之类。寻常的治疗用丹药，辅助的一些符咒，并不会受到限制。这也是为了鼓励考生们平日里用心上丹药课符咒课，不要偏科。
    但平日里上课也就罢了，确实没人想到，簪星居然还会去藏书阁里，看了崔玉符编纂的冷门书籍。
    她可真有闲啊。
    这么一来，簪星在这场考核里，就能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旁人也许在不经意的情况下，一开始就遇到了高等魔修，打不过提前出局。而簪星可以通过元力光点来判断，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对手，不慌不忙、悠悠闲闲地积攒元力，一直到比赛结束。
    “投机取巧罢了。”月琴向来古板，见状冷哼一声，“只有实力不足的人才会想这种旁门左道。”
    “我倒是觉得，这小姑娘很聪明。”月光道人轻笑道：“至少，要练成一道炬眼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师弟，你怎么不说话？”赵麻衣笑着问顾白婴：“你怎么看？”
    顾白婴懒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什么好看的。”
    须弥芥子图里，簪星正收起铁棍，地上躺着一头四耳妖狼的尸体。被斩杀的四耳妖狼化作一道青烟，一道道元力涌进了簪星体内，不必看，也知道外面排名石上，自己的名次又往前移了。
    这道炬眼符非常好用，簪星避开了所有过大的元力团，选择了中间等级的魔修作战。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不仅如此，之前看那本《好好画符：新鲜有趣的冷门符咒小技巧》，簪星将里头有意思的符都画了一遍，带在了身上。这些符咒确实都挺冷门的，作用不大，但如果配合着其他书籍来看，就非常有用了。
    比如其中的一道“消音符”，用在四耳妖狼的身上就非常有用。此魔兽无眼，却有四只耳朵，攻击人全靠耳朵捕捉声音的方向。修为虽相当于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可一旦用上消音符，四耳妖狼就如同成了瞎子，能够为人轻易所斩杀。
    知识就是力量，簪星暗暗下定决心，待回去，一定将《好好画符》这本书，再多看几遍。
    与此同时，须弥芥子图中的其余弟子，也在各处同魔修们厮杀。
    比试台前的排名石，换第一次名次的时候，有支撑不住的弟子捏碎了离场符，主动退场，结束了自己本次的内门考核。
    紫螺看着排名石上的名字，沉吟道：“目前来看，撇去老弟子不提，此次新进门的内门弟子中，排名第一的是华岳。毕竟已经结了丹，寻常魔修不是他的对手。”
    “田芳芳也不错。”李丹书看着清心镜里的一斧头撂倒一个魔修的壮汉，赞叹道：“他倒是生猛，似有怪力，一本《斩蛟诀》，倒是真被他炼出了几分斩蛟伏龙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