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魔尊跟我相爱相杀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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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幽蓝烛火噗的一声熄灭,屋内再次归于晦暗。
    月光溶溶。
    床榻上,斐望淮和衣而卧,不知不觉竟睡着。修士打坐就能休息,他会产生睡意,只有一种情况。
    朦胧间,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他的身躯好像特别重,连活动手指都做不到,转瞬又好像特别轻,如一缕轻飘飘游魂,被风吹散到乌云间。
    又是传魂入梦,重复过无数遍。
    现在,他不是“他”,但又是“他”,看着这一切。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尖锐声音刺破长空,听着令人无端烦躁。
    各类仙魔法宝腾空而起,在大夜弥天中相撞而碎,残渣如火星子般溅射花纹繁复的旗帜,灼烧出一个个孔洞。
    “杀——”
    厮杀声中,锐利魔气四下铺开,他持扇穿梭其间,随意地收割首级,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但他仍觉得不够,四处寻找着什么,或许是火焰,或许是赤旗,或许是鲜血,目光总停留在红色。
    “释厄仙尊——”有人猛然喊道。
    紧接着,雪白灵气在暗色中撕出一道裂缝,宛如飕飕作响的利箭破空而来。时间在此刻停止,噪音在此间消失,炽烈白光在他面前炸开,将鲜红莲纹印入他眼底。
    花境,化境。这是高修为者缔造的空间,能用自身灵气将外界隔绝。
    亮如白昼中,她容貌素净秀丽,一如柔嫩的菡萏,唯有眉心莲纹,艳得晃花人眼。
    “这就是你想要的天下?”
    她的音色也跟白天时一样,泉水叮咚,天真无邪。
    刹那间,他心如刀绞,胸腔如火烫般剧痛不止,低下头来才发现心口被剑气刺穿。这一切来得突然,却似早就注定,他竟不感到意外。
    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这回递出的不是桂花包,而是干净利落的一剑。
    疼痛在五脏六腑蔓延,呛得他口吐鲜血。他的声音有些发闷,没准是不甘,没准是释然,唯有吐字依旧清晰,叫破眼前人的名字。
    “……楚在霜。”
    *
    清晨,青山细雨蒙蒙,空气夹杂湿意。走廊外的荷叶盛满雨露,犹如一盘盘璀璨珍珠,在雨帘中左摇右摆,抖落满身晶莹。
    屋内,早修过后正是清闲,弟子们坐在书案前,随意地翻阅着卷轴。
    “她没来么?”
    斐望淮从修炼场归来,墨发被晨间雾气浸湿,更衬出五官俊逸清正。他早修时就没见到某人,现在一扫空荡荡的座位,浓黑睫毛一颤,询问起周围人。
    “对,没见到人。”李荆芥坐在后桌,好奇道,“不过你对楚在霜真上心,这么聊得来吗?”
    斐望淮一向温雅如玉,但待人总透着疏离感,好似隔着一层朦胧的纱。除了修炼外,他很少过问其他事,最近不但去找楚师兄,还询问同桌是否出现,自然显得不同寻常。
    斐望淮微笑:“是,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昨夜又梦到她用剑刺他,可不就是“一剑如故”,最恨在晚上看见她。
    “没想到你们关系那么好!”
    “我去找她,就先走了,帮我跟楚师兄打声招呼。”斐望淮潜入莲华宗只为一人,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放任她在外寻找修炼机缘,起码得待在自己眼皮底下。
    “好,没问题。”
    李荆芥爽快地应下来,殊不知有人听到此话。
    角落里,数名弟子聚在一起,皆身着芸水袍,佩戴各色琼玉,看上去价值不菲。他们众星拢月般围着一人,面色不善地目送斐望淮离去。
    “禾玮,他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先前抢你第一就算了,现在又去接近楚在霜,谁不知道你俩差点订亲?”
    正中间的男修衣着最为讲究,腰间玉佩浓绿通透,明显不是凡品。此人名为卢禾玮,当初败给斐望淮,在考核中位列第二,自此便记恨起来。
    卢禾玮嘲道:“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下作东西,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便想攀上掌门之女。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楚在霜可不是楚并晓,在莲华宗管不了事的。”
    外人或许不知楚在霜底细,但卢禾玮父亲是岛主之一。他听闻一些陈年旧事,知道她身患离魂症,修为难以精进,就是一个摆设。
    *
    “阿嚏——”楚在霜猛地打喷嚏,她握着一枚棋子,迟疑道,“谁在骂我?”
    [快下快下,不要磨叽,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池边,树下,依旧是黑白围棋,楚在霜和小释正在对弈,这是他们消磨时光的日常。她将昨天的棋局复盘,撸起袖子厮杀起来,打算覆盖让棋形成的错误记忆。
    楚在霜持白,小释则持黑,代替昨日的斐望淮。因为小释只有声音没实体,所以它口述黑棋位置,由楚在霜代为落子。
    双方越杀越凶,在棋局上血战。楚在霜渐渐占据上风。
    [你昨天不是这么下的。]小释抗议,[跟男修下棋就让,跟我下棋就乱杀,好一个重色轻友!]
    楚在霜握着黑子,在心底催促对方:“快下快下,不要磨叽,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外人听不见小释说话,他们一直都心音交流。
    识海一片寂静,忽然没有回应。
    “不是吧,真生气啦?”楚在霜迷惑,“那我让你一子。”
    [他在你背后。]
    这话令楚在霜一惊,她来不及回头查看,便听到身后树枝被踩断的声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肩膀,指甲圆润通透如玉,雪白衣袖沾染雨后雾气,让人嗅到一股初夏湿意。
    斐望淮站在她身侧,他取过她手中黑子,重新将其放棋盘上,平和道:“我昨天是下在这里。”
    她抬眼望去,只见他身躯挺拔,如松如竹。斐望淮手握银纹折扇,用镂空银冠来束发,露出一张俊秀出尘的脸,饶是楚在霜被兄长惯得眼光苛刻,仍忍不住在心底感叹此人绝色。
    他戴着蓝宝石银链,颇有几分异域的美。云消雨歇,天光乍现,连带他的佩饰都在光亮中显眼。
    日光下,她被他身上银饰一晃,想起一些杂书的记载。据说,遥远天边有跟琼莲十二岛风俗不同的地方,那里的名门不以玉为贵,反而钟爱用银器彰显身份。
    楚在霜看清来人,她一时有些无措,干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斐望淮笑眯眯道:“我提醒过你,今天有早修,怎么没出席?”
    “我需要出席吗?”她闻言茫然,荒废修炼多年,此话着实新鲜。
    “你我二人同桌,理应共同练习。如果你不在场,我就不好练剑。”
    楚在霜听他又说此话,脑袋里却一团浆糊,不明白他缘何如此执着。他们就只是同桌,早修又不是结亲,但对方语气郑重其事,搞得她像是个负心汉。
    “你确定跟我练剑,不是越练越差么?”楚在霜喏喏道,“不然我让我哥给你换同桌,我真觉得咱俩不适合搭档。”
    “为什么?”斐望淮一瞄棋局,便瞧出些端倪来,云淡风轻道,“嫌弃我?毕竟下棋都不肯用全力。”
    他不料她下棋藏巧于拙,扮猪吃老虎有一手,差点被她糊弄过去。这是昨天的复盘,但她的棋力暴涨,显然不能是一夜之间开悟,而是跟他对弈就没放开手脚。
    这真是奇耻大辱,他自学围棋以来,从未被如此小看!
    “不不不,昨天是全力。”楚在霜见他眼神微黯,她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挡住棋局,“主要我作息混乱,不习惯早上修炼,害怕耽误你休息,我喜欢夜里练剑!”
    斐望淮颔首:“可以,那就夜里练,不耽误休息。”
    反正她常梦中拿他练剑,休息早被耽误了。
    她听他答得痛快:“这……”
    “你定时辰吧。”
    “不是……”楚在霜尴尬摸脸,坦白道,“昨天就说过了,其实我不修行。”
    她一直对修炼没兴趣,无奈新同桌勤勉过头,实在让躺平的她不适应。
    “哦——”斐望淮若有所思,“说着不修行,却偷偷努力,考核时再拿出惊人成绩。”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一向很真诚。”楚在霜瞪大眼,好似颇感受伤,“同窗之间连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斐望淮揶揄:“我们还没同窗过,自然不可能信任,其他人早有同桌,唯我昨日才见你。”
    “做人不能太攀比,别人有同桌,你就非要有?”楚在霜一捂胸口,苦口婆心地劝导,又朝他竖起大拇指,“修炼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我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
    “……”
    第四章
    她简直是条滑不溜丢的小鱼,一不留神就蹿出掌心,嘴上歪理一套又一套。
    斐望淮听她万般推脱,轻叹道:“楚师兄说过你情况,我知道你不好修炼,但就过来听听课,总比待在外面强。学堂里还有其他弟子,不比你孤身一人有意思?”
    “孤身一人有什么不好?”楚在霜睫毛微颤,不服气地撇嘴,“再说我不是一个人。”
    她明明跟小释待在一起,只是其他人看不到而已。
    “你跑到红尘泽,跟待在学堂里,不是没有差别?你可以在学堂下棋,我们偶尔还能对弈,楚师兄也不必担心。”
    反正不能让她到处乱跑、行踪不明,起码得待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楚在霜一愣:“昨天是我哥让你来找我?”
    “对。”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紧盯她微动的神情,循循善诱道,“楚师兄忙于授课,无暇过问你近况,但他一直担忧你,就让我下山寻人。他最近相当操劳,心里却是惦记着你,怕你独自在外寂寞。”
    谋局不过人心,处世无非人性。实际上,斐望淮跟楚并晓并不交心,但他无法说服楚在霜,却能假借楚师兄大旗,跟她打起兄妹感情牌。
    楚在霜陷入沉默,眸光闪烁不定,一时万分纠结。她一向没心没肺又跳脱,却也知道兄长由于离魂症的事,至今没办法释怀,总想着要弥补她。
    斐望淮瞧出她动摇,耐着性子道:“如何?”
    正当他以为胜券在握,谁料楚在霜情绪一收,她洒脱一摆手,破罐破摔道:“没事,我哥很坚强,为兄之人就该操劳,他早已习惯担心我,所以我还是不去了!”
    斐望淮:“?”
    难怪楚并晓让他多担待,做她哥哥是要多担待,不然非得被直接气死!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斐望淮收起笑意,径直走向楚在霜,面无表情道:“随我去学堂,下午还有课。”
    楚在霜瞧他变脸,她一溜烟往树后逃,无奈被他两步追上,嚷嚷道:“我不去,我是废物,你干脆一剑杀了我吧——”
    斐望淮见她四处乱蹿,他听完此话眉头直跳,更感她蓄意挑衅自己。
    那是他不想吗?那是他做不到!
    “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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