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
    话没说话，一张湿纸巾就递到了面前。
    初至回头对上了苏闻的视线，他眼神平静无波：“给栖无准备的。”
    对于小阎王，他总是会准备很多的东西，避免不时之需。
    包括湿纸巾。
    初至笑了下：“多谢苏大人。”
    苏闻收回手，将剩下的湿纸巾装好，而后看向南司：“登记吧。”
    三千多的鬼啊，这得登记到什么时候。
    南司立刻给自己召唤帮手，又招呼大家：“所有鬼跟我来！这里太挤了，我们先出去，我多叫几个鬼差来，从生辰日期从早到晚，一一排队登记！送你们去地府！”
    这时，一直沉默的徐三娘突然出声：“几位大人！”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咬着牙：“那其他人呢？”
    苏闻：“其他？”
    徐三娘：“那些烧死每一个无辜族人的人。”
    “即便是受到了欺骗，但烧死自己的族人，不也是罪大恶极吗？”她抱着孩子的力气都重了几分，“还有无辜的孩子。”
    “因果都会有报应。”苏闻说，“每个人，手里有几条命，都会归于此人一生的功德罪恶，由鬼神判罚。”
    他看了眼鬼群中有几个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鬼，这几百年不乏有人想要跑出去，却被不同的人抓回来烧死了。
    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徐雄的后代。
    就算是被欺瞒，但人性本善，再如何欺瞒，他们心里只要善念仍存，都不会对自己的族人下手，他们有很多种防方法去阻止，但他们选择了最坏最残忍的一种。
    甚至还有那些无辜的婴儿。
    苏闻：“你的诅咒，依旧会应验。”
    他声音很淡：“他们依旧会不得好死。”
    即便被判官司惩罚后，打下十八地狱手□□回，这些人的此后轮回，都会不得好死。
    这是他们的因，他们的果。
    徐三娘一愣，自己下了诅咒，那自己以后也会……
    她的手紧了紧：“那大人会怎么判我？”
    “判什么？”蔡慎听到就急了，“又不是三娘的错！为什么要判三娘！”
    “判我！”蔡慎护着三娘说，“三娘都没有害谁，是我把他们杀了的。”
    三娘去摸寻拉住他的手：“慎哥，你胡说什么！”
    蔡慎回头握住她：“我说了，那些人都是我杀死的，我放火烧了这里，三天三夜！要罚也是要罚我，你和孩子，好好去投胎，阎王大人说的外面，你们以后去看。”
    他们这推来推去，几个鬼神都沉默下来，还未说话，林丁奇就好奇地问：“不是不能出去吗？那你们怎么遇到的？”
    蔡慎低声说：“是我，我误打误撞，来这里遇到了三娘。”
    那时候正常的孩子几乎已经没有了，就算有，也长不大。
    到了三娘那一代，三娘是这些后代中万里挑一还算正常的，但她日常的行为依旧还是格外的缓慢，身体也非常差，她也知道，自己是活不久的。
    三娘原本以为世界就是如此，就是自己看到这个样子，直到她遇到了迷失走到这里蔡慎。
    大家虽然生活在地下，但平常还是需要出去耕作，为了活命的，只是这里太大，又规定了界限，没有人敢走出去。
    蔡慎是自己闯进来的。
    那时候的外面战乱早已平定，蔡慎是跟好友打猎时走叉了，也遇到了出来捡果子的三娘，问了个路。
    三娘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人，吓得不清，转身就跑，但是自己行动缓慢，腿脚不便，很快就被追上了。
    蔡慎还能纳闷，为什么见到自己就跑。
    他跟部落里那些人不一样，能言善辩，还很有礼貌，三娘从未见过。
    蔡慎也对这个长得格外白，穿着奇怪，不爱说话的姑娘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很多，也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三娘从听过的地方，她迷茫地说：“外面不是很危险吗？不是在打仗吗？每个人都是坏人。”
    蔡慎一脸莫名：“你都听谁说的，外面可好了，早就不打仗了，边关除外。”
    “你看你瘦成这样，还吃这些果子呢。”说着还拿出了自己的干粮。
    三娘第一次开始怀疑起部落里的人，但是她依旧没法相信这个人，她说自己没出去过，不知道出去的路，让他赶紧离开，自己就跑了。
    但没想到，第二天还是遇到了蔡慎，他已经打了很多猎物，拿着漂亮的弓箭，将一半猎物都送给了三娘，说自己找到同伴了。
    三娘让他不要再来，被发现后是要被烧死的，蔡慎还觉得奇怪，但是他觉得这个姑娘挺好玩的。
    他们要在这里待很久，从那以后，他就经常过来晃悠，总是遇到了捡东西的三娘，他知道会有些地方的人避世不出，也不怕自己会不会被烧死，总开玩笑问三娘是不是世外桃园来的人。
    久而久之，三娘就习惯了他，还带着他去族人不会发现的地方，听他说外面的事，看那些奇怪自己没见过的小玩意。
    得知三娘族里的人不能与外人通婚时，蔡慎一脸懵：“但是五部以内是不能通婚的，你们不知道吗？”
    三娘愣住。
    蔡慎说：“我娶你回去吧，去看外面，带你骑马。”
    三娘知道自己活不久，那会儿很拒绝，但是她却对蔡慎说的那些地方，好奇，向往，族里一直有人想要出去，也是因为这个吗？
    她躲着蔡慎，但是蔡慎却锲而不舍，甚至还摸到了部落边界。
    三娘怕他真的被发现烧死，再看蔡慎那么认真的眼神，做了一件自己从来都不敢做的事，她知道自己会死。
    她跟蔡慎在一起，但不求与他有什么结果，只求在自己活着的这些日子里，活得自由一点。
    她胆小，但她却又有着别人没有的勇气。
    后来，蔡慎说要三礼六聘将她娶回家，带上她的爹娘，带他们远离这个地方。
    可是三娘拒绝了，爹娘离不开这个地方，他们…比自己还要残缺。
    他们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去，她不想让蔡慎拥有自己这样一个妻子，她给蔡慎做了一身衣服，那是部落里的人成亲用的，就算是自己与他成亲了吧。
    怕部落里的人会发现，那时候她就主动断了跟蔡慎的联系，让他不要来找自己了，她甚至没有再出去过。
    但也是这个时候三娘才发现自己怀了孕。
    她爹娘知道后，即便震惊，但顾及三娘始终是自己的孩子，他们舍不得，就将三娘藏得好好的，直到她生下孩子。
    那是多可爱，多健全的一个孩子啊。
    一家人都像是看到了希望。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三娘生子的事情被发现，于是她被抓到了所谓的神坛，因为她见过外人，他们挖去了她的眼睛，让她跟孩子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而蔡慎等不到三娘，他哪里能知道居然就是生活在地下的，他回了自己的家中，求得了家里人的同意，带着聘礼来到了这个地方，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原本是与朋友来这边游玩的，那时候本就交通不便，他一来一回就花了不少时间，但是他觉得自己一定要让三娘看到他的诚意。
    只是三娘没看到，他终于摸到部落时，看到的却是火中的三娘。
    那晚，他拿上了自己的弓箭匕首，只身闯入了这个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的部落。
    将那些烧死三娘的人一一杀了，将他们扔在了火海中。
    但是…在那三千坟墓里，他虽然找到了三娘的墓牌，却找不到她的尸骨，他找不到她。
    蔡慎最后抑郁而终，觉得如果他不回去，如果他一直找，三娘就不会死了。
    他死后就终日飘在这里，寻找着三娘，一找就是这么多年。
    “是我。”蔡慎坚定地说，“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不是三娘诅咒死的。”
    几个鬼神都没说话。
    林丁奇也默了默，许久才说：“要是通个电话就好了，报个警，再报个火警，打个120，也不至于…”
    他小心地问：“苏先生，所以他真的要被罚吗？”
    苏闻：“沾了人命，理应该罚。”
    人人鬼鬼的神色都暗下来。
    随即却又听初至懒散道：“那不是理应么？”
    “不讲理不就好了。”
    所有人：“……？”
    苏闻几可不察地笑了下：“但那也是他们的因果，自食其果。”
    “再者，你并非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是么？”
    蔡慎一愣，他当时的确看到了几个孩子和老人，那些人他没能下死手，毕竟是他看到的，那些人虽然在现场，却也不是没给三娘求情过。
    “福罪皆相依。”苏闻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大罪没有，小罪不可免。”
    蔡慎和三娘问：“什么，小罪？”
    三娘是没有真的伤害谁的，那个诅咒也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个阵法的加成罢了。
    至于蔡慎，福罪相抵。
    苏闻思考片刻，看向林丁奇：“带去你们那待几年吧。”
    在那坐几年鬼牢，好好教育一下，学点东西再带回地府。
    林丁奇一拍手，对噢，他们那里还有个鬼牢。
    说是坐牢，但却也是宽恕了，毕竟现在去地府也要排队才能投胎，去了鬼牢，有吃有喝有睡，还可以学习，可以了。
    “好嘞！”林丁奇干脆说，“你们三一起去吧，给你搞个套间。”
    三娘和蔡慎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这是诺大的宽恕了，纷纷道：“谢谢大人。”
    又看向小阎王：“谢谢阎王大人，大人功德无量。”
    “帝君，功德无量。”
    初至挑眉，觉得意外：“我也有功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