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四月间事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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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会不会刮沙尘暴。”
    这不废话吗,前两天刚刮过一场。
    麋鹿这王八蛋,说什么能跟沙特人做生意,等于铺开一条颤巍巍的金桥——这世上有那么好赚的钱吗?都特么血汗钱。
    刀疤抢先一步上了船,ak跟上的时候,忽然痛呼一声跳开了去——他踩中一块有棱角的小石子。
    鞋子真是人类的伟大发明……
    又有一线极细的光亮从脑子里掠过,再次滑脱,还是没有抓住。
    卫来心头升起一线寒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一次是翻车,还有一次是中枪。
    业内有个说法:死神带了镰刀,一茬茬收割人头,像收割稻禾。他们这种边缘人,离死神太近,危险来临的时候,可以预先看到死神镰刀上的反光。
    这反光,就是脑子里那线极细的光亮,是不祥的征兆,也是活命的提醒。
    到底是什么呢?
    ——天气会变糟、沙尘暴会很快侵袭,还是虎鲨那里摆下的其实是个圈套?
    ak不耐烦地催促他们上船。
    卫来扶住岑今上了快艇,快艇很小,像块舢板,没遮没挡,艇里有桶续航用的引擎汽油,艇中间横架了块板,应该是座位——现在成了天然的格挡,把海盗和他们分开,像楚河汉界。
    引擎轰然有声,快艇起航,向着看不到的海心深处疾驰而去。
    高速行驶带来了风和一起一落的颠簸,岸很快退的看不见了,四周都是碧绿色,阳光照过来,粼粼耀人的眼。
    红海是世界上温度最高的海,夏季温度在30度以上,以至于有人戏称在红海的浴场洗的都是热水浴——这么上照下蒸着,卫来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他打开行李包,翻了件衣服出来,张开了帮岑今搭上。
    她低声说了句:“有点晕。”
    卫来伸手虚环住她,防她受不住颠簸磕撞:这样日晒雨淋的海上生活,本来也不该是她这样的人经受的……
    他抬起头,刀疤负责掌舵控制方向,海上的浪虽然不大,但船越小,因水流而起的颠簸就越频繁——ak似乎也有点不舒服,缩在船舱里,嘴里骂骂咧咧,枪搭在肚子上,枪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依然朝着他们。
    然后脚一抬,架在那块搁板上,脚底板正对着卫来的脸。
    脚心一个红印,刚被小石子给硌的。
    特么一点礼貌都不讲……
    电光石火间,卫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手臂下意识收紧。
    岑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卫来没看她,他的目光在刀疤和ak间逡巡了一回,忽然笑起来。
    他转向岑今,伸手抚进她头发,手掌包住她脖颈后侧,硬把她转向自己,语气和表情一样的轻佻,用英语说:“昨晚上你带劲的很,老子都为你疯狂了。”
    用了俚语。
    眼角余光看似无意地拂向那头:那个刀疤没吭声,包住头脸的白t有点松垮,露出无意识收缩的上唇肌——典型的厌恶。
    ak则怪异地盯了一眼岑今,眼神又是轻蔑又是不屑。
    岑今盯着卫来看。
    卫来还是笑着,凑近她耳边,改用中文:“来,推开我的手,用英语让我收敛点,一直保持跟我调情的状态,重要的话我们用中文说,记得低声。”
    岑今眸光紧了一下,很快勾唇笑起来,她低下头,伸手推开他手臂,说:“讨厌。”
    卫来大笑,肆无忌惮地再次挨近,低头吻她耳廓,像是耳鬓厮磨:“会游泳吗?”
    “会。”
    她有点紧张,卫来捉住她垂下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现在,我每一句话,你都听好了,自己分辨着,照做。”
    “待会,如果打起来,尽量往船舱里缩,像那天沙尘暴一样,趴的越低越好。”
    “如果再危险,就往海里跳,不要游远,流弹会伤人。尽量靠近船,不要近引擎,以免受伤。我会下来找你。”
    岑今在他的怀里点头,轻声问:“为什么?”
    “这两个人,不是海盗。”
    第31章
    两个人里,ak咋呼些,也更好对付,刀疤有点深藏不露,喝得住ak,应该是个领头,但身上没武器——卫来仔细观察了,这么热的天,穿的都风凉,别说枪了,他身上连刀都没插一把。
    步骤拟好:夺枪、抢船、己方零伤亡、对方看运气——谁让你们送上门来的?
    他仰起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转身,背对着那两人摇摇晃晃站起,长长伸了个懒腰。
    ak在后面吼:“坐下!坐下!”
    卫来微笑,眼角余光觑准浪的起伏,右腿忽然用力下顿,船身迎来一个大的摇晃,他装着重心不稳惊慌失措,大叫“啊呀”,狼狈之至,向后就倒。
    敌对警惕的双方,正面去扑,对方第一反应是开枪,但因意外狼狈倒向,对方本能反应是推开。
    果然,ak的骂声在身后响起。
    卫来唇角轻弯:等的就是这个。
    ak的手推到他后背的刹那,他的背肌骤然收缩,两只手臂迅速探向身后,又准又狠,抓住ak的左右肩胛,当他是垫在身后的一条毛毯,大力向外抽抛。
    抛地ak昏头转向,脊背躬起,像被人扔出海面的鱼,与此同时,卫来身子后滑,如同溜盘转向,一手接住跌落的ak47,另一手从ak后腰探过,大力抓住他裤腰,硬生生从半空拽回挡在身前,顺势抽出那把沙漠之鹰。
    刀疤刚从船身的晃荡中坐定,眼前已经变了天地——
    ak在对面坐着,喘着粗气,下巴被沙漠之鹰的枪口粗暴顶起,眼神张皇不定,ak47的长枪柄身从腋下伸出,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着他。
    刀疤紧张的喉头发干,下意识拉灭引擎。
    整个海面都安静了。
    有海鸥张着翅膀从快艇上方掠过,清亮短促的一声叫,空气里留存的余响像映着阳光的悬宕蛛丝,颤巍巍拉向无穷无尽。
    半晌,卫来的脸从ak脑后探出,笑着跟他打招呼。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双手举过头顶?”
    出乎意料,刀疤居然硬气的很,虽然没敢妄动,但也没犯怂投降。
    行吧,不强求,双手举不举过头顶都没差——反正待会一样要绑。
    卫来膝盖顶了一下ak:“起来,看见缆绳没有,把他绑了。”
    ak瑟缩着,慢慢站起身,仰头的刹那,卫来注意到,他向刀疤使了个眼色。
    这是还妄想着绝地反击?为免后患,就该把这两人手脚都打残了再细审……
    ak忽然暴喝一声,向着刀疤冲了过去,卫来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跟刀疤抱作一团,双双倒栽下船。
    船身外侧泛起巨大的水花,卫来赶过来,看到两道拼命外游的水线,他举起枪,眯着眼睛瞄准了会,又缓缓放下。
    特么的是不是傻啊,这是红海中央,没船等于没命,跳海逃生,这不等于自杀吗?
    某一个瞬间,拼命划水的ak忽然一个仰泳翻身,脸色又是诡异又是狰狞。
    卫来忽然反应过来,吼:“岑今!”
    她刚扶着船舷站起来。
    卫来向着她的方向直冲过去,单手揽她入怀,没有丝毫停顿,脚下用力蹬开船身,借着一蹬之势游鱼样斜窜入海,沿着斜入之势迅速下潜。
    船在海面上爆开,向下的冲击波推着海水涌过来:还好,他已经潜的够深,借势一个翻身,尽快上浮。
    他没关系,无装备潜过30公尺以下,但岑今不行,骤然增加的海水压强可能会让她深海醉,耳膜、眼膜、内部器官都极容易损伤。
    浮出水面。
    这才发现沙漠之鹰还攥在手里,他把枪插进后腰。
    岑今大声咳嗽,大概是呛到了水,卫来搂住她,踩水保持住平衡,然后回头去看。
    未尽的黑烟四下卷滚,快艇已经成了残渣,看不到那两个人了——本身就是反方向各自逃亡,也好,离他们远一点,会更安全。
    但是……
    卫来苦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低头看岑今,说:“咱们得游回去了。”
    这快艇的速度在60节以上,推算时间,离岸在30公里左右,体力好的人,一次也就游个两三千米,那还是泳池环境——海泳要复杂的多,尤其是浪,会把你一切前进的努力都给抵消掉,踩半个小时水还在原地踏步。
    如果这海里再有鲨鱼……
    妈的,麋鹿和虎鲨都是畜生!
    顿了顿,忽然觉得骂的好像多此一举。
    麋鹿和虎鲨,本来……也是畜生吧。
    ——
    卫来料想的没错,岑今的体力根本跟不上,再加上深海的海浪推力绵延沉厚,游了不到两公里,她已经嘴唇都没了颜色。
    他过来扶住她,不忍心再说什么:她已经挺努力,也尽力了。
    岑今缓了好一会儿,眼睛被海水浸的睁不开,太阳很快晒干脸上的水,皮肤难受的发紧发粘。
    卫来把她的额头摁到自己怀里,尽量不让她被晒到。
    岑今说:“要么你自己走吧,我真游不动。”
    卫来笑:“那我的报酬怎么办?你死了,我拿不到钱。王牌也保不住了,失手的人没资格领这衔。”
    岑今疲惫地笑,过了会低声说:“有命在,不怕挣不到钱。王牌什么的,你去换个名字卷土重来,再接几单,又是新的王牌。”
    “这么说,你的命不要了是吗?”
    岑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不要了。”
    卫来想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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