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分卷(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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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浿水就是而今的鸭绿江。
    第155章
    轻功达不到, 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公羊月可不敢随意跳崖,只能改道, 朝着乔岭逃离的方向去追。王陵在城东, 风筝落在城外, 乔岭借着山城错综复杂的地势,以街巷为掩护, 打算穿城过, 去往交易的地点。
    如果丁百川的算计无误,那么当好太王另行安排的亲卫赶到时, 只会撞见张修翊、卫洗还有公羊月几人, 而不会发现七剑卫亦掺和其中,因为剩下的六剑, 都在宫中。
    公羊月作为第一嫌疑之人, 一入城便被拖住, 躲闪追逐之中人没追到,却意外撞上晁晨。
    晁晨大声喊住他:你从哪里追来?
    当他手指身后答话时, 晁晨面色如土, 用手扶着石头墙, 疑惑不解:不对, 这里不该有路,那张地图公羊月匆忙之中并未注意到此, 一听他说, 立刻将随身携带的图纸取出展开,仔细一看, 图上果真标示错误位置。
    这种疏漏不比对,根本发现不了。
    公羊月盛怒, 要将那图纸撕碎,晁晨忙抢下,只道堪舆图难得,有两三错误也是稀松平常,还能再用,只是时时需要留意。
    听过他的话,公羊月粗略研定路线,收好东西继续追人。晁晨没有动,就站在阴影里,若是不呼吸,甚至察觉不到有人。
    公羊月追了两步后,不知为何,想起他方才大声问话的样子,悄悄折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你看不见?公羊月捉住他的手,将他扯向自己,什么时候的事?
    晁晨想要挣脱开:扶余玉,快去追
    公羊月骤然拔高声量: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明明在王陵时都还正常,眨眼的功夫却目视不明,他能想到的只有中毒,亦或者遇上高手中招,但看晁晨身上无大恙,显然不是后者。
    我没事,应该是雀蒙眼,刚才我走到这一片无光之处,眨眼便看不清,晁晨嘘声一叹,三番两次想插话敦促,可都没找着机会,只能苦口婆心劝,只是夜视受损,没事,不要因我耽
    公羊月取出火折子,正要吹亮。
    巷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整齐有致,一听便是训练有素之人,只怕不是杀手,便是高句丽的士兵。晁晨盯着火星子蹦跳的方向出手,将人拉近,以袖扇灭:别点,城中势力复杂,越醒目,越会被当作目标。
    城中势力复杂,又如何能安心放晁晨一人在此?他又没练过盲刀盲剑盲拳,眼下离天明尚需时辰,难保中间不会出岔子。
    公羊月收起火折子,却既没离开,更没放他停留,而是摘下发上红绳,将他右腕同自己左腕系在一块。
    跟着我!
    话音方落,一柄刀杀了过来:把东西交出来!晁晨凭着风声杠开,公羊月拔剑旋身,与他交错,将刺客斩杀。
    怎么随便来个虾兵蟹将也敢要他交东西!
    走!
    公羊月收剑,拉着晁晨离开。层次错落的大街上戒严后异常冷清,连只灯笼也不见,隐隐能看到几盏民居中的光,也在打杀声起后,悄悄熄灭,晁晨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刺客不只来了一个,时不三五地涌出,好解决是好解决,但却缠得烦,两人心气都有些浮躁。会找他们索要,显然和王陵刺客不是一拨,看打扮又不像高句丽的人,只怕还有势力浑水摸鱼,想做渔翁。
    公羊月当即决定,甩掉尾巴即可,不要浪费功夫和时间。
    来!
    他飞上石壁,伸手去带晁晨,将他甩上屋顶,自己紧随其侧腾身,顺势扫到杆子木架,阻挡追兵,等站定后半跪下来,以不容反驳的口吻命令道:上来!
    啊?
    叫你上来!公羊月一面说,一面把他系着红绳的手往自己肩上甩,不由分说,强行将人背了起来,顺嘴还堵了一句:不要拖后腿。
    晁晨立刻噤声。
    房子沿山而建,层次分明如阶梯,公羊月背着晁晨,沿着屋脊起落狂奔,狂风呼啸,天空飘起细雪,落在两人脸颊。
    公羊月。晁晨闷声喊他,却又不说什么事,只悄悄用小指头去勾连在腕上的红线。
    公羊月偏头,看了眼,确保他无恙,而后并没有急声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嗔怪,而是静下心,等他自己娓娓道来。
    不知为何,这一刻,晁晨觉得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在黑暗中直视自己的内心,情感终于战胜理智,他不想考虑天下,不想思索立场,更不想顾忌以后,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异常想要开口,想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公羊月,我就在他鼓起勇气之时,公羊月停了下来,耳旁的风声骤止,杀意凛然,扑面而来将他二人笼罩。
    晁晨抬头,无月的夜,昏惑之中只能依稀辨别出惨白的影子。
    白影持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过来,从气势和刀气来看,绝非方才不成气候的小喽啰。
    放我下来。
    晁晨明白,背着人不好运剑,且他们又在屋顶上,地势不利,落脚处狭窄,一旦受制,自己便会成为负担,于是拍肩敦促。但公羊月没有放手,而是停在原处,呼吸气促,似乎也在判断眼下形势。
    留存的时间不多。
    晁晨强硬挣扎,公羊月这才放手,让他落地站定,而后顺着红线,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不要怕,我在。
    那一刻,好像挡在身前的是铜墙铁壁。
    他哪里害怕!把他想得也太懦弱!晁晨在心底无声抗议,嘴角却忍不住挑起,微微一笑:好吧,他确实怕,不过是怕公羊月会因此举步维艰。
    我尽量不做你的拖累,如果晁晨冷静道,你就把我放开。狭路相逢,必须要保证完整的武力,不受任何掣肘与牵扯,才会有胜算。
    但公羊月却骄傲道:我偏不!而后一手拉着人,一手持剑,冲了上去。
    白衣人在屋脊上拉开仆步,拔出一柄刀身细长,刃口平薄如蝉翼的长刀,他披着斗篷,从头裹到脚,教人看不清身材容貌。
    玉城雪岭剑刺至,两人立时斗开。
    晁晨心跳如擂鼓,他帮不上忙,只能在紧随公羊月的步伐时,侧耳屏息,依靠听觉捕捉四面的动静。
    飞龙凤!
    剑花急转,切削下凝出残影,公羊月以攻为守的打法在绝境之下,有破竹之势,敌退我进,杀得人无力分心。这不是演武大会,高妙夺目的花招在一切实用目的下顿时逊色,他只有一个目的
    这人是谁?
    二十招以后,摸清路数,公羊月专挑脸面出手,亦或者钩划外袍,只为了辨出这拦路狗的身份。
    那白衣人却也不蠢笨,不尽全力,一边交手,一边避其锋芒,直到寻隙找出破绽。第三十招时,终于逮住机会,他平刀一扫,在击开长剑时骤然旋身,突破防卫,立时举刀向晁晨挑去。
    公羊月回身去拉,空门大开。
    这时,长刀折转,改向公羊月胸骨刺去,公羊月下腰平转,剑鞘从肋骨侧探过去,堪堪接住那一招。待挣出时间,长剑已至,反手接来用力推拉,划向白衣人的腰间。
    叮咚
    剑刃没能刺入皮肉之中,意外撞断挂在腰间的银股钩。公羊月伸腿一踢,那人捂着胸腹后撤,冷笑一声,从屋顶跳了下去。
    银光一逝,晁晨听声,伸手捉来。
    这是什么?他没有分辨出此物用途,于是摊掌,呈给公羊月看。只瞧那钩子上,还留有斑斑血迹。
    公羊月脸色大变,几乎咬牙切齿喊出那个名字:苗定武!
    当年苗定武随身携有一柄金背大环刀,环形后部藏着一枚倒钩,栓着铁链,仿若蝎尾,近战缠斗时常常因此出奇制胜。
    你说方才那人是苗定武?晁晨追问。
    不,不可能!公羊月捏着那枚银钩,自个先否定,绝不可能!六年前,在庐江东湖,他明明已经
    晁晨抓住他的胳膊,神情激动:你说什么?东湖?未曾想,他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被挑破,谁曾想,公羊月在庐江东湖追击的人竟然是苗定武,那岂非从头错到尾?
    呵,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苗定武的出现,几乎改写公羊月一生轨迹,称之为命运转折也毫不为过,提到这个人,他不由眉头深蹙,青筋贲张,冷笑里透着挫骨扬灰的恨意,话语里也平添拨皮抽筋的怒气:那天,我终于找到了他,就在庐江。打斗中,他以蝎尾偷袭,我将那枚银钩连同身上的皮肉一块斩下,不会错
    晁晨迫切想要知道后续,拽着公羊月胳膊的手紧了三分。
    他还想逃,呵,我怎可能轻易放过他,我追着他一直到东湖,他无路可走,我打了一掌,亲手将他打入湖水之中,那一掌我用足十成十的功力。公羊月咧嘴,无声一笑,容颜隐没在阴影中,显得有些狰狞。
    他很庆幸,晁晨夜视全无,根本看不清。
    晁晨松手,两肩不由急颤:你,你看到他的脸了么?
    没有,夜里下起暴雨,雨很大。
    公羊月,我晁晨抬头,错愕不已,想说话可喉咙发紧,失了声音,只剩嘴唇翕张,那个人不是苗定武。
    公羊月下意识以为那个人指代方才的白衣人,冷笑一声:不管是不是,捉来自见分晓!说完,他托着晁晨的腰足尖一点,落在附近的大树上,勉力挤出三分温柔,你在这里等我,别动。
    树叶未落,影子交错,藏个把人完全无问题。
    晁晨想拉住他,可公羊月转头时懒得费心解,已挥剑斩断红绳,在绵竹时便有人以往事大做文章,而今苗定武的东西再现,只怕绝非巧合。
    这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的债,没人能拦得住,晁晨追不了人,孤零零站在树上,脑中嗡然,只余空白一片
    那个人不是苗定武,至少在东湖的暴雨中与公羊月交手的不是。
    晁晨垂下双臂,那人分明是我啊!
    第156章
    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
    六年前, 公羊月不是冲着他来的,他要杀的人是苗定武,这只是无心之失, 又或者阴差阳错, 总而言之, 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误会解开,豁然开朗, 他不必痛心过去, 更不必为此挣扎,爱恨里剥离恨便只剩下爱, 听上去美好无比, 可是
    晁晨抹了一把脸,雪太大, 在脸上化成水。
    他还有最后一个秘密, 公羊月将他误作苗定武不是绝对的巧合, 因为他当时确实是冲着杀他而去。
    那年公羊月两剑成名,一年之际剑挑天下, 江左许多人为此不忿, 向他托请, 除去此害, 在听信了各方说辞后,他确实抱着除害的心思, 追着公羊月到了庐江约他一战, 本想公平较量,哪知暴雨里他霍然出手。
    若非如此, 晋阳初见,他又怎会咬定公羊月伤他杀他害他武功尽失!命运使然, 上苍捉弄,亦或者,命中一劫,就是活该
    活该
    活该失去苦心孤诣的一切,活该沦落至此?
    晁晨仰头,站在树梢上,听叶子拨摇,刹时天地间孤寂得只剩风声
    究竟是谁亏了谁,又是谁欠了谁?
    风吹树,摇曳得更剧烈,晁晨心潮澎湃,无声呐喊:不,不能就这样放任消极的心绪将自己吞噬,一切看似偶然的事情也许并非偶然,就像今夜苗定武的出现!江湖偌大,他俩只是其中渺小的两尾鱼,不自觉间早已置身争斗的大网之中,所谓的阴差阳错,不过是收网时的相逢。
    若真是陷阱,自己也曾经落入其中,那么此刻公羊月岂不危险!
    黑暗之中,恐惧无限放大,晁晨心生牵挂,比起那些纠葛难说的过去,他更害怕有人会对公羊月不利!
    冲着他来也便罢了,横竖也就这糟糕样子,可要动公羊月,他绝不允许!
    晁晨贴着树干,滑落在地,摸索着藏于阴影,贴着石墙慢慢潜行,耳力在一瞬间提至极致,靠着那股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心中的渴望,竟当真找到公羊月。
    正前方的破院中,两条影子相斗,难解难分,晁晨找了片残垣蹲下,侧耳只能听见刀剑相交的打击声。
    不,附近还有人!
    他尽力放轻脚步和呼吸,调动脑力,仔细回想公羊月平日说过的那些江湖经验,随后拔出骨刀,面露坚毅。
    空中传来破风声,似暗器投射,随后是一片杂乱斑驳的撞击,像是用剑尽数挡开。持刀的人并没有离开,说明并非处于劣势,需得掩护离开,那么没法占据上风的公羊月很容易被拖垮。
    果然,第二轮攻势骤至,刀气陡然凌厉,紧随而来的还有暗箭和劲|弩。
    只听得一声锵啷,刀剑相接,两人对掌分开,公羊月飞退,登时转腕横扫,可惜仍有漏网之鱼。
    银针扎进肉中,公羊月轰然倒地之时,晁晨将好判断出埋伏点,手指在墙缝中狠狠一抠,矮身上前,绕后擒脖,捂住刺客的嘴,一刀割喉。血水飞溅而出时,他随手抹去,不待多想,抬手夺下弓|弩,第三轮攻击发起时,他随大流放箭,却在暗中偷调驽|头,对准刀风最盛的地方。
    白衣人趁胜追击,顺势的万箭之中还有一支逆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箭头撞在大环刀的刀身上,一声嘶鸣,躺倒地上的公羊月同时飞剑,再挫那人要害,回手时握住,一剑劈落,断其兵刃。
    白衣人见他使诈装死,心知不足以杀他,转身即撤,毫不留恋。
    公羊月?晁晨推开脚边的尸体,跌跌撞撞向废院跑去。
    左右并无光源,黑得那叫一个彻底,公羊月正躺在地上喘息,听见他的声音,本想撑坐起身招呼,奈何晁晨脚步太快且急,又没法看路,在石头上一绊,整个人飞扑上去,公羊月未免再摔个结实,干脆躺了回去。
    晁晨摸到身下人,又踢到腿脚,脑子里登时浮现公羊月现在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何是横躺着,只疑心他中了阴招,毒发出事。
    公羊月!公羊月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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